从台州逃难来的流民,其实大多都是不认识的。
逃难的人太多了,就算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一起同行,可面对后面追兵和满天的飞箭的时候,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故而,这个女人除了大儿子和丈夫,公公、婆婆还有父母都死在了路上。
她的丈夫这些日子时常领着人去山里砍伐树木,他之所以会这么卖力修葺屋子,想的是让妻子生下孩子后,有个地方可以住。
可没想到,这孩子突然就要降生了……
“小娘子,您还是先出去吧?”有个妇人说,“我瞧这位妹妹的肚子大,肚中怕是双生子!”
这个女人一路逃难,路上惶恐不安,加上又没吃饱,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今,她刚休息了几天,孩子就要早产了。
温阮问了下这个女人何苗的丈夫——潘大头,才知道何苗的腹中的孩子刚满八个月。
太早了!
在这个医疗条件极其差的古代,这孩子生下来未必能活。
“小娘子!”又有人再劝,“你去外面等等吧!”
“生孩子要许久呢,而且,血污太多了!”
在她们的眼里,无所谓不能的温阮终究是个还未成亲的小姑娘,他们也担心何苗生孩子的场面会吓到温阮。
温阮说,“没事,我去弄点红糖鸡蛋来,你们先帮帮她!”
“知道!”
“小娘子你放心!”
潘大头见温阮从屋内出来,赶紧走上前去问,“小娘子,我娘子怎么样了!”
“还要等等!”
潘大头的儿子潘地站在旁边,眼里全是慌张。
潘地今年才十二岁,跟着父母一起逃亡,在路上见到了祖父祖母离世,外祖父和外祖母死于倭寇的手里……甚至家里的几个舅舅,也在过河的时候被淹死了。
如今终于能安定下来了,可是母亲却早产了……
潘地和潘大头都绝望了。
“会没事的!”温阮赶紧安慰他们,“我找人去请稳婆了!”
潘大头一听这话,哭着摇头,“小娘子,我们……我们没钱!”
这段日子,他们这群流民也渐渐从衙役的嘴里得知,是这位小娘子劝说县令放粮给他们的。而且,小娘子还自己买了不少粮食,怕他们吃不饱,更是给流民们找了住的地方。
期间,也有人抱怨,“为什么要住大鬼村?这个地方不吉利!”
潘大头当时听了这话,便讽刺道,“那你可以继续走!”
“比起鬼,我更害怕那些倭寇!”
这人被潘大头和众人一骂,哪里还敢再说话。
潘大头是看见那些追兵多么残暴的,他们拿起大刀砍人的时候眼里全是快意,潘大头更是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人砍掉了半个头,死的时候一双眼还是瞪着的。
如今,他们能活下来,已经是幸事了。
可是潘大头也知道,温阮是个好人,可却不能一直占她的便宜。
“没事!”温阮对潘大头说,“我先给你垫着,等你有了再还我!”
“你放心吧,你娘子一定会没事的!”
或许是见多了冰冷的场面、见多了死亡的气息离自己太近,此时的潘大头领着儿子就跪在了温阮的面前。
温阮赶紧扶起他们,自己便去了旁边的厨房里。
她拿出灵泉水煮了一些鸡蛋,又放了红糖再端进屋子里。
何苗一边感动的哭,一边吃了东西。
在众人都以为这孩子要生很久的时候,结果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何苗就生下来一对龙凤胎。
“哇……”
“哇……”
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了宁静的夜,所有的流民都看向孩子啼哭的方向,有的人忍不住眼眶都红了。
新的生命诞生在了大鬼村,代表他们这些人也在这里开始扎根了。
……
等稳婆来的时候,何苗已经睡下了。
温阮给稳婆拿钱,稳婆却没要,她说,“小娘子你是好人,我哪能要你的钱!”
“你做了天大的善事,这些钱你还是留着吧!”
说完,稳婆也压根不要温阮的钱,转身就走。
临行前,还送了温阮几个煮熟的鸡蛋。
温阮看着稳婆离开的方向,却是微微一笑。
……
文老大夫回来后,给何苗扶过脉后,又开了一些药。
潘大头和潘地倒是放心了不少,又跟着人群去深山里砍树,想着等妻子出月子就能住进草棚里了。
他们干的卖力,其他人也丝毫不逊色。
期间,裴县令倒是来过一次。
他本以为这里会臭气熏天,流民们会麻木的哭泣,然后等死。
结果他却没想到,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这些流民就已经在大鬼村住下了,而且不少男人还去大鬼村的周围开荒,想着明年开春种地。
他们要在这里扎根。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裴县令的师爷说,“这些人在这里待上三个月,就是咱们县里的人了,明年咱们县里的人口肯定会变多,税收也会上去!”
如今,大越因为战乱,其实每个地方的人口都在减少。
流民们离开了故乡,在新的地方住下来,这是新的人口,他们是成年人,能做力气活。
新的土地虽然税收很少,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
而且,这些人一旦扎根,往后这税收就上去了。
税收和人口,一向是官员考绩里很重要的一项。
裴县令已经想到自己要升迁的事情了……
……
只是,村里的商人们还在大量的购买棉麻线,而棉麻的价格却压低了,因为他们知道纺线的速度太慢,不如直接买成品。
而洪星文在温阮的帮助下,开始抛售流民们纺的棉麻线,而且期间还送了一大批去别的县里。
洪星文赚了不少钱,自然也分了温阮。
等天气真的冷下来的时候。
县里的商人们发现不对劲了。
这些流民们,怎么不来买东西?
他们之前没去大鬼村查看,一是想着流民堆里太脏,二是想着大鬼村不吉利,可是后来渐渐觉得不对!
等派人去查看才知道,大鬼村大概有几十个妇人每天都在棚子里纺线。
而且,她们用的纺线车,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
“七爷!”有人跑到洪章的面前,“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