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危不动声色的拿出一件狐裘大氅给温阮披上,像是怕她会因为露出胳膊而受风寒一样。
温阮乖巧的没有动弹,而文老大夫和化名成傅新的梅荣乡,都不禁感叹这两个人感情真好。
其实种痘这件事是温阮提出来的,温阮亲自来试,他们并不意外。
他们意外的是,身为连中四元又是大越朝最年轻的解元的郁危,居然愿意陪温阮来冒险,而且是拿性命做赌博。
文老大夫和傅新觉得,郁危是真的心悦温阮的,故而他们再次看郁危的时候,就没了起初的不满。
“这次是拿牛痘接种,故而和种人痘是不一样的,之前人痘是将痘痂的粉末吹进人的鼻腔内!”文老大夫一边动作一边说,“我和众人商议了下,还是觉得温娘子你说的对,在胳膊上也能种痘,接下来会有点疼,不过你别怕……”
文老大夫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用温阮准备的酒精消毒过后,便在温阮的胳膊上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他的动作迅速又轻柔,他把从牛身上取来的痘浆迅速的涂抹在温阮胳膊的伤口处,确保痘浆迅速的融入伤口里,否则就是白干一场了,还得在割伤温阮一次!
在大越人的眼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故而很少会有人接受这样的种痘法。
但是温阮和郁危都领头做了,一个是年少的解元,一个是解元夫人,他们都不怕这点了,其他人又能说什么?
等给温阮和郁危都种好痘后,傅新便道,“我和文老头就在城西边上的院子里住着,有什么事你们派人来送消息,若是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讲,知道了吗?”
傅新看着温阮,嘱咐了又嘱咐,生怕温阮自己强硬的扛着,他又对郁危道,“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她!”
郁危点头,“我知道,您放心!”
文老大夫和傅新等大夫住的地方,离彭州府城西隔离瘟疫的地方极近,故而每天天还没亮,他们就匆匆的来城西,忙着给人看病等等。
彭州府内,裴知府被妻子叶氏狠狠的训斥了一顿,两个人成亲后第一次红了脸。
叶氏很是不满,“你逃避什么?你逃避难道这天花就不会蔓延了吗?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别给温娘子和郁解元拖后腿!”
“我不指望你升官加爵,但是你得为孩子们想想,如今城内的天花到底有没有蔓延开,一定不能放松警惕!”
裴知府被妻子骂的狗血淋头,他看着在屋内绣花的小女儿,心里又何尝不担心。
他低着头,“夫人说的是,那按照夫人的意思,我该怎么做呢?”
“你……”叶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郁解元不是和你说了吗?在彭州府每个地方都张贴榜文,告诉他们如今城内发生的事,若是有人看不懂榜文上写的什么,就让书生们帮忙,念给众人听。还有,百姓需要安抚,但是却也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要戒备起来!”
叶氏清楚的记得郁危说了什么,她当时看着那个滔滔不绝的讲着防疫工作的少年,从心里的敬佩。
当时郁危还说,“天花是有潜伏期的,故而不知道这天花的病气有没有彻底在城内散开。故而,这些日子府衙里的官差都要忙起来,去搜查那些得了天花的病人,但是一定要态度好,让他们安心而不是逃窜!还有,也要求彭州府的百姓们互相监督,一旦发现患者就要告诉官府,来上报的百姓可以得五百文的赏钱!”
衙门里的人手再多,也根本管不过来偌大的彭州府,故而靠的还是这些自觉的百姓。
郁危说的详细,可当时裴知府却被吓的慌了神。
好在,叶氏听进去了。
叶氏又重新和丈夫说了一遍后,还叫来衙门里的师爷和彭州府的其他官员,把郁危说的话抄写下来,每个人都戴在身上认真的看。
郁危的这个做法,其实就是为了安定民心。八壹中文網
昔日,平州那边发生了多起动乱,还发生了患者砍杀官员、大夫的事件,故而这次郁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防止往日的‘血腥’再现。
不过好在郁危在彭州府极有声望,再加上那些读书人对他的推崇,故而彭州府的大户人家都是家家闭经门户,不去外面走动,老百姓心里虽然慌,可想着解元老爷还在西城住着,也渐渐的镇定下来了。
……
可是在客栈的周明文在听见这件事后,却吓的瘫软了身子。
苏逸尘的死已经牵连到了周明文,他想要离开彭州府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封城了。
“我要离开这里!”
周明文握着身边管事的手说,“郁危要陪他的妻子发疯,可是我没疯!”
“周叔这可是天花啊,是天花啊……我若是在彭州府,我会死的!”
“周叔你快想想办法,让我离开这里吧!”
周管事是看着周明文长大的,也是因为周管事一心一意的为周家做事,故而周老爷才让周管事随自己姓。
周管事自然心疼周明文,虽然这次周明文没有考试举人,但是却也是个年轻的秀才,是周家未来的希望。
他何尝不想送周明文离开,但是没有办法……
“少爷,现在出不去啊!”周管事和周明文说,“现在要出彭州府,必须要知府大人的手令,还得城西的大夫们盖上印章,少爷,不如再等一些日子吧!”
“解元郎已经亲身去种痘了,这场瘟疫没准会好起来的!”
周明文要疯了,他就差对周管事破口大骂,好起来?天花可是瘟疫,怎么可能好起来!
历史上的每一场天花,都死了无数的人。
他在城内只能等死!
………
不止周明文这样想,连京城收到消息的官员都这么想。
私下,江恒涛对裴子濯说,“裴侍郎,我记得你的堂弟乃是彭州府知府呀!”
“这次彭州府的瘟疫蔓延的很严重啊,我瞧着……你还是给他准备寿材吧!”
在古代,其实准备寿材等于是在祈福,祈求老天让一个快死的人再多活几年。
可裴知府如今不满四十岁,江恒涛的话就带着几分咒骂了。
裴子濯笑了笑,“江大人,不急,且再看看!”
“你怕是还不知道解元郎种痘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