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到粮仓是人多眼杂,运到洞里是她看管不到。
既如此,那就直接运到镇上,一来省了以上不便,二来也可以张罗她的小商铺,毕竟做生意还是得考虑长久性,每天进出王家村和莲花镇光路程都要浪费不少时间。
再将四崽接过来,开春之后入学堂也方便,一举三得。
前天通街跑那会她有留意几家招租的铺头,再到镇上就马不停蹄定了温泉房旁边的空铺。
这办事效率,让随她而来的二三四当家钦佩不已,一边搬运藤筐进仓库一边玩笑着。
“大嫂就是大嫂啊,颇有大哥雷厉风行的影子。”
“四弟此言差异,现如今大哥都得听大嫂的,大嫂才是真大佬。”
陈土胜清咳一声,“现在到镇上了,可别大嫂大嫂的叫,大哥叮嘱的一定要记牢,若是害了大嫂被拉去浸猪笼,我们可就看不到少寨主出生那一天了。”
“是是是……”
此时,冷千语正在帮四崽收拾屋子没能听见他们这些睁眼瞎一根筋的对话,待她处理好手头之事,党参也全数搬进仓库,二三四当家坐在天井旁的石桌上喝茶。
乐乐从见着他们开始,小手就没从冷千语衣角上离开过,看他们已经办完事,冷千语从兜里抓了一把铜板在手,左右为难地想着如何送客。
见她到来,二三四当家略显拘束客气,互道了声好,四人围桌而坐,面面相觑,尬笑。
半晌,三当家甄建民才气定神闲开口,“这些野萝卜菜真能当药材卖?”
“它本来就是药材,还有啊,以后通通改口叫党参,谁要是说漏嘴,赚不到钱可别怪我坑你们。”
“是是是,大嫂说啥是啥。”
冷千语带笑的眼刀甩过来,三当家立马改口,“阮夫人说的是……”
冷千语无奈一叹,将铜钱递到陈土胜手里。
“大家伙都辛苦了,我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刚搬过来到处乱糟糟就不留你们吃饭了,隔壁是家温泉馆,我做东,兄弟们去放松放松。”
都是粗线条,二三四当家自然听不出她一番客套下的居心,三人本就有意去温泉馆体验一把,见冷千语这儿暂无它事,推了她的谢礼舒舒服服泡汤去。
又是几天一晃而过,冷千语足不出户在铺子里忙着,四崽也学会分工协作帮她炮制党参。
这天是年二十八,一大早,县里的衙役就到莲花镇敲锣打鼓宣布朝廷新搬诏令,即日到大年初七破宵禁,为迎新除旧大开欢喜之门,每乡每镇开放夜市,普天同乐。
这可是西凉国有史以来头一遭,百姓们奔走相告,最高兴的当属做小生意的摊贩,往年这个时节家家闭户,他们因天气节气被迫在家无所事事,有了这一纸诏令,街上摊点能做到十二时辰不打烊。
俗话说得好,有人天黑睡觉,有人连夜赶场。
四崽就闹着要去逛夜市,正好家里过年的对联门神都还没买,冷千语自然不会拂了他们兴致。
夜下白雪纷纷扬扬,一时半会没有要停歇的样子,但这也阻挡不了出门游玩之人的脚步。
街上热闹非凡,叫卖声不绝于耳,楼门市井皆是商铺,沿街的招牌都被亮着的一串串红灯笼覆盖,全世界都成了火红的天堂,美不胜收。
一家五口首先被飘来的香味吸引,挤进人群到了小摊前,老板正在熟练的翻着肉饼,饼子两面焦黄,还有爆香的葱段洒在上面,一看就知道非常好吃。
“来五个,”冷千语说罢正要掏钱,想了想又道,“来十个。”
“好嘞。”老板娘接过钱,用油纸按人头各装一份,剩下的五个打包给冷千语带走。
五人一边啃着肉饼一边去找卖年货的摊子。
写福字的摊点前只有一名老者。他的摊支得简陋,只有一桌一椅,椅子上绑着一把大大的油纸伞阻挡风雪,老者端坐桌前,手里一只大狼毫在剪裁好的红纸上快速又工整地写着福字对联,周围围着买家,还有欣赏书法的书生。
冷千语伸长脖子往里面瞅了一眼,顿时双眸晶亮,人家者的字就跟电脑打印出来的宋体字一模一样,棱角分明,工整干净,没个几十年功底怎么可能办到?难怪他写完一个字,周围叫好声就跟着起来。
付了钱排队,看四崽东张西望魂都不知飞哪去,冷千语只能叫老者随机写个意思吉利的对联,五人又匆忙下一家。
“来来来,小妹妹,快来看看我这的,珠花,胭脂,香囊,应有尽有,随便挑,喜欢什么让你娘给你买。”
枝枝被女红店老板拦下,说什么都要将人带去她摊前看看,枝枝一向脸皮子薄,被叫到脸上了,压根不好意思拒绝。
冷千语向来不喜欢孩子们逆来顺受的奴性,但枝枝确实需要些首饰胭脂来培养一下淑女气质。
她也帮忙挑,珠花,耳饰,香囊,手镯每一款都选了三样,今晚收获最多的当属她这个大女儿。
乐乐挑了玉兔彩灯。
邵忆买了一只九环扣。
大儿砸要了一把桃木剑。
五人玩也玩了买也买了,走完两条街,看见前面商铺卖着热气腾腾的胡辣汤,过去捧场。
“咱们首辅大人莫不是红鸾心动了,不然怎会提议陛下开放夜市?”
‘首辅’二字飘出来,仿佛戳中了冷千语心事,心跳都跟着漏了两拍。
她才想起,那人回京已有十日了。
心下悸动,忍不住侧眸,看向旁边桌两个年龄相仿的大叔。
看他们穿着和桌上佩刀,应该是县衙派来维持治安的两个衙役,许是巡街冷了累了,坐在那两壶小酒一碟花生米打发时间。
她随即跟枝枝换了个位置,靠近些听。
翘着二郎腿的大叔闻言露出一脸高深笑意,放低了音量道,“非也非也,首辅此举是为了挽回陛下信任,前段时日首辅生病不上朝,素与他不和的朝臣暗地里搞了不少小动作,他这是为了保住自己乌纱帽想的妙计。”
对面衙役将手中花生壳丢入盘中,不认同地摇摇头,“李某不敢苟同,朝中人都知首辅无心无情无恻隐,他想要谁乌沙不保直接扯个由头就行,哪会管起户部这些小事,定然是早年间坊里流传的兵部尚书的千金早与首辅有婚约,如今怕是喜事将近,首辅这玩的是一出烽火戏诸侯为搏佳人一笑的大手笔。”
冷千语闭了闭眼,将心中突起的百味杂陈强压下去,自嘲一笑。
披在肩上属于那人的黑色大氅,好似裹缠住了她原本藏得好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