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群人走过之后，我又等了片刻。
我毕竟是生面孔，跟在人家后面，如果这群人后面还有人的话，一看见我再起什么误会，那就不好了。
活物祭祀这事情，确实很容易起误会。
正史肯定不会记载这些的，但在野史和各地方的县志上，却屡见不鲜。
《绥阳县志》上就有记载，虽然寥寥两三行字，却也能体现出整个误会过程。
“清穆宗十一年，绥阳大雨，蛟龙顺水而下，损坏良田房屋无数。”
“绥阳献祭牛八头、羊十二只，猪十六只，投河而走，顺流而下。”
“下游百姓有李氏，率众结网捕捞，引发争斗，死二十余人，伤者上百。”
清穆宗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傀儡皇帝同治，五岁登基为帝，实际上把持朝政的是其生母慈禧太后，也就是从同治时期开始，龙国彻底走向了衰败，一直维持了一百多年的衰弱时期。
讲的是同治时期绥阳大雨，有蛟龙顺河流而走，也就是俗称的走蛟，既然是走蛟，必定会造成河两岸的巨大损失。
绥阳为了安宁，献祭了一些猪羊牛。
上游都损失巨大了，下游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就有个姓李的刺头，带着大家在下游结了张大网，将这些猪牛羊全都给捞了。
结果引发了上游和下游百姓之间的争斗，死了二十多，伤了一百多。
怎么处理的没写，不过当时慈禧那个老娘们，斗垮了正宫皇太后慈安，正春风得意，到处搜刮奇珍异宝，估计也没闲心管一个小小绥阳百姓的生死。
这种事情，在清朝后期，比比皆是，用民不聊生来形容都不够贴实，卖儿卖女，易子而食的惨事并不是只存在于故事里。
当然，现在时代好了，文明也提升了一大步，这类事件不会再发生。
但误会还是不引发的好。
山间民风相对也彪悍一些，人家祭祀，我一个陌生人在后面跟着，万一再被认为是想偷偷捕捞的，搞不好就会被追着打一顿。
果然，后面还有两个相对年轻一些的老头，但也都有五六十岁了，抬着一张长条木桌，木桌上有木雕牌位、盘子瓜果，烛台香烛等祭祀用品，还有一个青铜铃铛。
那青铜铃铛一入眼，我就觉得很奇特。
上面有一个把手，有十来公分长，和铃铛是一体的。
这很正常，将把手和器物一次成型的锻造工艺，可以追溯到商周。
铃铛本体也有十来公分高，直径大概在五公分左右，整体呈钟形。
整体造型古朴，线条流畅，一层由内而外的绿色锈斑，显示着岁月的沧桑。
这都正常，这些年随着城市的发展，大量的建设如同雨后春笋，深挖地基时，出土了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青铜器，铃铛可以说是其中的一个种类，比这个大的，年份比这个老的，绝对不在少数。
后来我到了金陵办事的时候，见到了金陵四义，四义中的老大就专门收藏铃铛，偌大的收藏室里就有几千个各个年代各样款式各种材质的铃铛，当然，这都是后话，略过不提。
这个铃铛的特殊之处，是器物表面上的纹路。
这些纹路就像是一个个晦涩难懂的文字，有点像象形字，又有点像篆书，有的地方甚至就是一个符号。
以我对符箓的了解，愣是没看明白一个字。
不过我可以断定，这东西一定是个法器，至于是干什么的，我就搞不清楚了，可惜的是有两个老头抬着木桌，我也没法拿起来仔细研究。
等两个老头抬着木桌过去了，我又等了片刻，一直等到确定后面没人了，我才悄悄跟了上去。
这一跟上去，又发现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那头大肥猪一路上的表现，大大出乎我所料。
一路上都乖巧的不得了，十分的听话，那领着它的妇人让它走它就走，让它停它就停，还时不时的用长嘴在那妇人的腿上拱两下，像极了一个极其依恋母亲的孩子。
当然，这仅仅限于它的表现，体型形状则和孩子完全不搭。
我开始相信那老头之前喊的话了，这头大肥猪还真有可能是从小精养并且训练的，起码看起来还真有点婉约知理的意思，可以说绝对是猪中淑女。
那妇人带着大肥猪一路下山，十来个老头紧随其后，抬着木桌的两老头则是第三梯队，我则远远的吊着，反正凭我的眼力，也脱不了线。
山路和平原地区的路，有所不同，平原地区的路都是两点直线取最短距离，山路则是依山而走，有些地方需要迂回曲折，所以看着挺近，走起来却挺远。
加上这些人走的并不快，而且那大肥猪也太肥了，走一会那妇人还会指挥它停下来歇一歇。
所以从半山的村庄走到山脚下，竟然走了两个半小时。
一直走到山脚丹江边！
这个时候，那头大肥猪兴奋了起来，直接超过了那妇人，向着前方奔跑，四百多斤的身躯，这一跑起来浑身乱颤，蹄子上的小鞋子都跑掉了两只。
跑到了丹江边，那头大肥猪直接就蹿下了水。
这一段水面的水流平缓，而且那大肥猪也没有往深处游，就在岸边不远处的江水里浮沉，撒欢似的来回游动。
我看的着实欢乐，说实话，还是头一次看见猪游泳，而且还是一头四百多斤的大肥猪，这么沉的体重，竟然没沉下去。
看得出来，这头大肥猪应该是经常被领来这里洗澡。
正常人家养猪，是不可能经常带这么远来给猪洗澡的，如果我没猜错，就是为了今天献祭做准备。
这临河村的这帮子老人，还真挺上心。
这时其余人也到了岸边，将木桌放在江边相对平稳处放好，把牌位、瓜果供品都摆放好，点了香，木桌前面放了一个灌满稻草的蛇皮袋子，那个领头的老者率先过去，在袋子上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起身，一伸手抓起那个青铜铃铛，往木桌旁边一站，抬手一摇铃铛，又扯着脖子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