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她听到自己涩巴巴地说:“可要是分你一半,我自己就不够吃了。”
这话说得委婉又直白,拒绝的意味很明显,以江成屹的聪明脑瓜,不可能听不懂,而为了缓解预期而至的尴尬,她顺手又将另一个面包递过去:“这个新的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就收书包里了。”
然而他的心理素质远比她想的强多了,只停顿了一秒,就退而求其次,接过了她手中的另一个面包,笑了笑说:“行吧,有的吃总比没的吃强。”
除了自我解嘲,还隐约透着股放长线钓大鱼的耐心。
陆嫣更觉得不妙了。从进高中起,她身边就不乏向她示好的男生,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她总能处理得很漂亮,今晚不知为何,思维却直发钝。
他接过那面包后,并没有吃。
并肩走了一段,她目光往边上一飘,见他穿着牛仔裤、白球鞋,再看看自己,裙子下面也穿着白球鞋,而且好巧不巧,还是被他刷干净的那双。
她猜他也早就看到了,于是心里更乱糟糟了,就停下来说:“那个,我要去找唐洁了。”
说着就把书包从他肩上拿下来。
“你家住哪啊。”他低声问,“离这近不近。”
“挺近的。”她背好书包,冲他挤出一个友好又疏离的笑容,“拜拜。”转身就走了,直到转过那条走廊,才吁了口气。
她找到同学们所在的包厢,没多久,唐洁也来了,还哭丧着脸,不用问,一定是被那个男生给拒绝了。
当晚,唐洁将失恋的痛苦都发泄在了话筒上,俨然成了该包厢的麦霸,唱了一首又一首,始终不肯歇气。
到八点多时,陆嫣惦记着回家,唐洁嗓子喊哑了,也没兴致再唱下去。
她们不顾同学们的拉劝,从包厢里出来,谁知一出来,就发现走廊上还站了几个男生,其中一个正是江成屹,听到身后的声响,他也没回头。
平常遇到这种情况,唐洁总能被勾起八卦心,今晚却失了兴致,一味蔫巴巴的,走过的时候,看都没往那边看。
陆嫣拉着唐洁出了ktv,到路边打车。
虽不算太晚,夜色中却渐有了萧瑟发凉的意味,刚走到树下站好,她背上就冒出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张望一圈,又没看到可疑的人。
她心里正发怵,江成屹他们也出来了,奇怪的是,他们一冒头,她身上那种被人盯梢的感觉立刻就消失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她不由想起电视上那些治安新闻,唯恐江成屹他们走了之后,那种怪异的感觉会再出现,于是更加迫切地希望能早点打到车。
然而等了十来分钟,连个出租车的影子都没看见。
好在整个期间,江成屹就不远不近地插兜跟几个男生说话,始终没有离去的意思,这多少让她心安了一点。
这时候,唐洁也发现不对劲了,对陆嫣说:“江成屹他们干吗呢,在等人?还是在等车?”
这时候出租车终于来了,陆嫣忙拉着唐洁上车。
坐好后,她往外面瞄了瞄,就见江成屹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车启动后,又在原地站了一会,这才转身跟那几个男生朝另一边走了。
周一上早自习时,陆嫣才知道唐洁因为得了感冒,请了好几天的假。
中午吃完饭,她和邓蔓到图书馆里的阅览室上自习,跟教室比起来,这里安静不少。
可是没多久,邓蔓就说有笔记落在教室了,要回去拿,先走了。
邓蔓最近总这样,她也没多想,整理了一会上午的功课,她察觉周围的安静,忽然觉得不对,最近一些日子,不管是于茂,还是别班追求她的男生,统统都不见了。
倒也好,平时总嫌他们耽误她的时间,这回彻底清净了,琢磨了一会,她困意上来,就趴到桌上睡觉。周围没几个同学,在这里睡觉比在教室自在多了。
可没睡多久,她就感觉身边不远处有人坐了下来,只当是同学,她也没在意。
悠悠然又睡了一会,她左边胳膊枕麻了,就换到另一边,继续睡。
转头的时候,她迷迷瞪瞪一睁眼,才发现刚才来的那人离她大概两个座位,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那人的鞋。
等她发现那人的球鞋特别眼熟时,睡意顿时没了,抬起头一看,就见江成屹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手里还转着笔。
见她醒了,他仍靠着座椅懒洋洋地坐着,面上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真巧。”
这人中午不练球吗?
她淡定地坐直:“真巧。”
他指指她腮边亮晶晶的口水,“好心”提醒她:“要不要擦一擦。”
陆嫣脑中血流一轰。
她向来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于山的本事,然而到了这时候,她心里不免飙出一万句骂人的话,直想找地缝钻进去,没找到,只能硬扛,亏得特别能装,才不至于马上崩溃。
她调整了几秒,努力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只由牙缝里挤出个“谢谢”,便扭过身,到书包里翻纸巾。
翻了半天,没找到,她想了想,才记起中午吃饭的时候,纸巾都被她用完了。脸上那种黏糊糊的感觉太明显了,要是不擦,过会会形成一道白印子,落在旁人眼里,无比尴尬。
他笑得很促狭:“我去给你买吧。”
外面有贩卖机。
她忙说:“不用了。”
可是他已经起身走了,回来时,不但买了湿巾纸纸巾,还附赠一大堆零食。
她拆开湿巾,硬着头皮擦口水,一抬眼,才发现他还在看她,脸上那种坏兮兮的笑不见了,代之以一种意味不明的专注神情。
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阳光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