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启第五年冬,也称武安第五年,王贞跟张立初几姐弟在北河村附近亲戚、村民的帮助下,敲敲打打的把张母一行人的尸骨葬在了张家的祖坟边上。
当初两人亲手打的棺材,如今换成了金丝楠木做的,当初低矮的坟堆如今修得高大肃穆。
看得村里不少老人跟自己儿子叨叨:“以后我死了,你们要也能弄得这么规整,就是少活几年我也愿意!”
让偶然听到一次的张立初跟王贞两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迁了坟,按理得请帮忙的人吃席,两位不差钱的,也不管别人有没有来帮忙,在村里开了三天的流水席,不仅北河村的,就是隔壁县的,只要人来,都可以入座。
三天时间,北河村里人来人往简直比过年都热闹。
来的人中不仅有普通百姓混吃喝的,还有不少附近的官员乡绅。
只是都一个待遇,不收礼,该吃吃该喝喝,公主,国公两位正主除了第一天的第一顿饭出来给大家敬酒打招呼外,就没露过面。
后面出来招待的都是北河村里张家的族亲,和曾明成、三七几个侍从。
不过两人身份高,也没人有意见。
要说王贞跟张立初两人这两天在忙什么?
除了前两天暗地里走访了几家亲族师友,如赵家村的大姑张多多家,赵六郎家,张立初的启蒙老师刘夫子家,还有里正家,张大河家等等。
剩下的这一天时间两人就忙着轮流生气!
张立初这次难得硬气了一回,已经大半天没搭理王贞了。
起因还得从北河村后新建的公主府说起。
两人忙完了张母等人安葬的事,才有空瞧瞧大伙筹钱修建的公主府。
王贞兴致勃勃观看的同时,让人计算了公主府的造价,折成银票送给县令,让他还给筹钱的人。
张立初却没心思看宅子,心里一直想着这些人为什么不是造国公府,而是造公主府?
难道他惧内的事情,已经传回老家来了?
人家只管讨好王贞就行!
想到这个答案,张立初有些心酸,想起刚到这里时还做梦左拥右抱,如今他简直活成了自己当初最看不起的样子。
本来这点事也不算啥,他当初缠着王贞时就有这个觉悟,这些年惧内的标签贴在身上都差不多习惯了。
还能时不时以此为借口,扮可怜得点福利,比如晚上换个姿势啥的。
可这回想趁机找媳妇安慰下受伤的心灵时,却被王贞一脚踹开了。
因为他打扰儿子吃奶了!
照他说,一岁大点的孩子就该早断了奶,可大姐、三姐都说现在有条件的人家都喂到两三岁,硬是不让。
一听他说要给孩子断奶,看他跟看恶毒后爹似的。
自从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他在两个姐姐眼里的地位直线下降,现在那是连他儿子的脚趾甲盖都比不上。
王贞还拿出上辈子育儿的那一套,非得自己喂养。
这兔崽子当初在他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靠自己天天看着护着,可从生下来到如今,半点不念他这个老父亲的情。
一双黑亮清透的眼睛,看自己跟看抢食的仇人似的,只愿意黏着他妈,自己靠近了还动不动的就嚎。
王贞这个没良心的每次还嘎嘎笑得开心,两母子老是一条战线,针对他一个。
这回同样如此,听着儿子的哭声,媳妇的笑声,张立初心里的各种不满终于爆发了。
悻悻的自己出了门,然后暗自发誓一天不搭理这两母子。
本来王贞一心顾着儿子,都没察觉到这人生气,可喂完了儿子,让人领着他下去玩后,跟张立初说了好几句话都没见人搭理。
不得不说如今喂养孩子,王贞的脾气好了很多,见人拉着一张脸,还想跟人好好聊聊。
然后就听了张立初叭叭的一顿控诉,说他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说王贞只顾着儿子······。
控诉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张立初又挨了一顿揍,心里的不满也被彻底打没了,浑身酸疼还得腆着脸哄打完人也没消气的媳妇。
远处看着的,已经彻底转变了思想的张茜草,摇头道:“男人跟孩子一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时不时的敲打两下,看,这不就老实了!”
边上的张橘子还是觉得跟自己男人动手不对,但这回也点头赞同道:“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奶娃娃争宠,要把贞姐儿气得没奶了,再揍几顿都不够!”
几家人在北河村过了年。
张橘子跟着丈夫一家子去洛邑赴任,陈知远刚从彭城调到工部任主事,调任前有半年回乡探亲的时间,只是半年时间听着长,可来回一趟龙安县,路上花的时间就不少。
年刚过完就急急的往洛邑赶去了。
张茜草比张立初、王贞两个主人,还放心不下益州的产业,生怕将来侄儿长大了,家产被两个不靠谱的父母败光了,吃苦受罪,也带着家人跟着一起去益州了。
王贞夫妻带着孩子,在北河村里待到了春暖花开,才再次祭拜了村后的各位亲人离开这里。
一家三口开始了带着几十个护位、随从,从北到南的到处走走看看。
张茜草、张橘子两个亲姐,都只能从时不时被人送回来的特产中,知道这三人又跑去了哪里?
明启帝倒是知道得更清楚些,因为一行人走走看看的时候,发现贪官污吏或者什么不法的事情,张立初总忍不住暗暗给他上折子。
然后他们走过的很多地方,常被杀得人头滚滚。
本意是游山玩水,结果意外的让整个昌明的吏治都清明了不少。
皇帝为了几人的安全着想,没对外宣布他们干的事情,不过功劳还是记下了,
逢年过节的赏赐就没少了公主府跟宁国公府,哪怕他们不在,依旧年年往两府里送。
小张曦的虚职也一年比一年高,到得五六岁能骑着马驹晃悠的时候,已经成了三品的骠骑将军了。
不过儿子逐渐大了、懂事了,张立初跟王贞的相处方式却半点没变,一个时不时的要找点存在感,一个常忍不住武力镇压。
又一次,张曦看他爹挨了揍哎呦不已的叫唤,私下里忍不住悄悄对父亲道:“爹,娘打人可疼了,你就不能别惹娘生气?”
“你个小孩子不懂,你娘下手轻着呢,爹跟娘是打闹着才有了这一辈子,也才有了你。
爹就希望打打闹闹的,说不定跟你娘还能有下一辈子!”
父亲这话,小张曦不懂,就是他长大成了宁国公,儿孙满堂,父母八十仙逝时都依然不是很明白。
只记得两老真的打闹了一辈子,也恩爱了一辈子,甚至为了不让孩子分走彼此的注意力,就只生了他一个。
临到头,父亲先走一步,娘笑着打理好了他的遗容,还用老树皮一样的手打了打父亲的手臂,然后当晚就在灵前咽了气。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