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女兵都回来了,王贞身边又多了几个侍从。
皇帝出行都没带嫔妃,张立初也不好往王贞身边凑。
带着五百护卫单独在一边扎了营帐。
一对夫妻同在一个营地,安顿下来后,竟是见面都不容易。
晚上吃了饭,该守夜的守夜,该睡觉的睡觉。
转天一早,明启帝就传了命令下来,王贞带着人跟所有军中的大夫一起继续准备救治伤兵。
大火烧上,大锅架上,烧着清洗伤口用的开水,熬着镇痛退热、促进伤口愈合的汤药。
姑娘们灵巧的双手,在藤条、木棍之间穿梭,做出一幅幅简易的担架。
腾出来的帐篷,被人仔细的打扫着,争取尽量弄得干净一些。
王贞巡视了一圈下来,就见营地前,许多人马开始列队,被人带领着朝不同的地方行去。
很快号角声响,十几面战鼓咚咚的开始敲响,杀!杀!杀!的喊声直冲云霄。
这是这么些天以来,昌明主动发起的第一次攻击。
也是王贞两世以来,直面参与的到目前为止最大的一次战役,和死亡人数最多的一场战役。
前天没有去阵前坐镇指挥的明启帝,今天现身在昌明军队的前方。
穿着一身耀眼刺目的明黄龙袍,站在一辆四周插着明黄龙旗的战车上,胸前挂着一个望远镜,是几十万人瞩目的焦点。
此时正高举起手里的佩剑,用力挥下。
霎时,两边几十架改造过的用于攻城的劲弩,朝对面列阵排开的天佑军士,射去密密麻麻的箭矢。
惨叫声响彻云霄的同时,两支天佑骑兵,分别从两翼往昌明军队这边包抄了过来。
张立初昨天送到的单手连发的弓弩开始登场。
如蝗的箭支射出,成片的人惨叫着从马上坠下,迅速被后面的战马踩踏成泥。
可也有更多的人冲杀了过来。
铛铛的兵器相击的声音,开始在这片逐渐被鲜血染红的大地上响起。
王贞已经顾不得去看接下来的双方谁出什么牌了,开始跑着跟一群女兵在刀剑箭雨中尽量救人。
张立初一身甲胄,站在皇帝侧后方,左右还有几人手持盾牌,抵挡时不时飞射而来的箭支。
他开始还能端着脸看着前方的战斗,等彼此几轮箭雨过后,开始短兵相接,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时间越长,眉头皱得越厉害,直到后面地上的血肉泥浆混合物没过人的脚踝,他干脆移开了视线。
张立初来这里几年,死人也见了无数,如今看到这堪比地狱一样的场景,还是有些适应不过来,心里翻腾得厉害,一阵阵的犯着恶心。
他不由自主开始在战场边缘寻找着王贞的身影,担心人的同时,也想洗洗眼睛,换换心情。
只是越找越担心,本来皱着的眉头直接打成了结。
战场上刀剑无眼,流矢乱飞,尸横遍野,从战场中抬人、背人出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许多昌明军士,看到附近有女兵的身影都会尽量照顾着些,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是被救的那一个。
张立初瞧着两个女兵抬着一个简易的担架,时不时弯腰、低头,躲过砍过来的刀剑,绕过相互对战的人群,跌跌撞撞往战场外走的身影,心都揪了起来。
他觉得以王贞的本事,这救人还不如杀人来得简单利索。
至少一个人行动没有负累,速度快,手里能拿着刀剑自卫。
张立初从没想过他媳妇能好好的待在后方,当一个动动嘴皮子的将军、郡主。
那个不省心的女人,一向都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微眯着一双眼睛,提着心仔细在战场及附近搜寻,良久终于瞧见了背着一个人,在战场中左闪右避,健步如飞的王贞。
尽管知道不合时宜,一颗心还是有些泛酸,媳妇儿是自己一个人的,却背着别的男人!
不过没酸上一瞬,看到斜里一支长枪,刺向王贞的面门,吓得顿时啥都忘了,提脚就准备飞奔过去。
紧接着下一秒看到长枪被王贞躲过,他又被边上的护卫统领吴骞拉了拉,才收住了脚。
看了看前面一动不动的皇帝背影,瞧瞧边上几个肃穆立着的将领和一群羽林卫,张立初暗暗在心里念着这时代为人做官的基本准则:天地君亲师!天地君亲师!
自己脚步不动了,却小声指使吴骞带两个人去护着点王贞。
然后他的目光就一直追寻着王贞的身影,一颗心随着人遇到的状况时不时的揪紧停跳半拍,半晌下来感觉自己心脏病都快犯了。
好在这充满血腥的一仗打得并不是很久,太阳刚刚从头顶开始西斜,就以天佑主将被射杀,还剩下的二十来万军队直接放下武器投降告终。
天佑战死士兵近二十万,昌明士兵手持利器,也死了七八万人。
整个战场给大家现场展示了一回,什么叫做血流成河。
战后,数十万人挖坑埋人,也一直忙到了天黑。
王贞在战场中救人,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刀剑,连鞋袜裤子被血水浸透,身上沾了不知道谁的碎肉,都没空搭理,更没留意到张立初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战时搬运伤兵,战争结束后,又帮着疗伤上药,忙得脚不沾地。
晚上跟着众人把所有的伤兵处理完了,才听人说起,这次天佑主将是被他的亲信所杀,而归附的二十万天佑军队基本都是汉人。
这些人归附不过一个时辰,战场都没打扫完,就在雷将军的率领下,伙同扬州剩下的十多万军士,迅速往黄河而去。
他们要在天佑朝廷没反应过来之前,用天佑的船只渡过黄河,剑指燕州。
王贞听得再次微张了嘴,打死她都不相信,这里面没有他们这位明启帝的手脚。
不然天佑主将怎么会临阵被亲信射杀,不然怎么剩下的二十万兵马基本都是汉人?
也不知道是多久前就开始布的局?
王贞震惊过后,啥都不想说了,回自己帐篷里好好洗去了一身的血腥,然后吃东西,睡觉。
只是睡着后做梦都在庆幸自己没有与人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