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两人上路往蜀中赶,空间里的东西不用再避讳谁,从汉中到广元这段路,一切都很正常,仿佛没有天佑军队过境这回事,两人一路上换马不换人,除了吃喝拉撒外,都没停过。
如此过了两天,到得昭化时,才终于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官道两边农田里,偶尔看到的农人似乎比寻常高大健壮了些,而且有些人挥着锄头的动作,怎么看怎么有些别扭,生疏之极。
关隘,城镇出入口站岗、巡逻的军兵,虽然身着蜀军士兵常穿的衣裳铠甲,拿着军队里常用的刀枪,但他们脸上、手上异常严重的冻疮让人觉得他们不像是在南方生活的人。
还有张立初故意问话时,他们眼里的茫然之色,虽然很快有人过来解围,但也可以肯定他们一些人听不懂蜀地的语言。
自从几年前都城迁至洛邑,蜀地的驻守的兵丁,一般都是蜀地里征招上来的。
而且这些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点,只许进不许出!
王贞跟张立初在察觉有异的时候,就找地方收了马匹,背着书厢,扮成了两个普通求学的学子。
他们不敢去打听原先这里的守军哪里去了,原先那些农人哪里去了,也没去深究为了让人不泄露消息,又悄无声息的杀了多少人?
他们仿若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规规矩矩的赶路。
只是两人脸上的神色轻松不起来,心也轻松不起来。
又用脚走了三日,一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沿途伪装的农人,军士也没有了。
及至到了剑门关附近,各种战斗的痕迹已经完全不需要遮掩。
路边青草上不时有干涸的血迹,草丛掩映间,还有没人掩埋、死状各异的尸体,看穿着打扮,有平民百姓,有来往的商人,还有部分的军士。
天气开始回暖,不知道这些人死了多久,已经开始有腐烂的迹象了,看得人触目惊心!
青天白日的,剑门关明显已经落入了敌手,王贞跟张立初两人没敢再往前走。
加上连日赶路,疲惫不堪,索性在附近找了避人的地方,先进空间休息,养足了精神再说。
两人各自打水洗去了满身的尘土,又合伙煮了点热乎的吃食吃下肚。
胃里暖了起来,连带着一直沉冷的心也仿佛好受了些许。
收拾好了碗筷,头回王贞对着张立初的搂抱没有瞪眼、上脚踹。
只是难得抱着肖想了许久的人,张立初心里也没有半点不轨的念头。
两人静静的相拥着,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度,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有力量去应对接下来的一切。
虽然身体已经疲累到了极致,可两人并没有合眼多久,就醒了过来。
似睡非睡间,脑海里,那些惨死的尸体挨个出现,让他们不休息时更累。
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出了空间。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正好是两人活动的时候。
他们两人没冒险走肯定有重兵把守的剑门关,而是又一次在剑门关边上的悬崖峭壁上攀爬了起来。
黑夜里,山路比白天更不好走,何况是这天下闻名的奇险之地。
稍不注意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开始的山势平缓还好,后面陡峭起来的时候,王贞干脆把张立初收进了空间里,只自己一个人,有空间怎么都能自保。
在山林中上窜下跳了大半夜,身上的黑衣湿了一遍又一遍,月亮差不多落下天幕时,她终于翻过了剑门山,站在了先前住过的剑阁县县城外。
只是眼前的景象,让她从未有过的震惊。
县城只三四米高的的城墙上,密密麻麻的人影,被挂着在夜风中晃荡不停,听不到半点人的呼吸和呻吟,像是人形的旗帜一般微微飘动。
她觉得这不是她几个月前还待过的县城,这应该是上古奇书里描述的尸山。
她以为自己死过一回,埋过自己,也杀过不少人,不会再惧怕死人,可此时心里仍然止不住的一阵阵发寒,牙齿都打着颤。
她没把空间里做饭,洗衣,打扫屋子,同样没歇过一刻钟的张立初放出来,而是缓了一会儿,自己一个人从吊着的尸体下方穿过进了城。
城门没关,大概也没有关的必要了。
走在凌乱无比的大街上,两边的房屋好些都被火烧得倾覆倒塌。
空气中仿佛还能闻到烟熏火燎的味道,也能闻到肉体烧焦的味道。
她循着记忆往当初住过的客栈走去,仍然到处都是废墟,当时夜里灯火通明的青楼一条街也没了。
再往前,往左,往右,王贞脚步飞快的走遍了整个县城,都没找到活人的气息,到处一片死寂,静得让人心慌。
天空不知何时透出了微光,让眼前的一切从模糊变得清晰。
王贞却只觉得胸闷得仿佛要窒息一般,两只脚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随处可见的烧得焦黑扭曲的尸体和断壁残垣,让她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了满是黑灰的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眼里的泪不住往下掉。
压抑的哭声和着一阵呼呼刮过的风声,在静寂的县城上空回荡。
仿佛这里有无数的冤魂仍在痛苦的呻吟。
良久,等王贞再站起身,她红肿的眼里,闪过的却是坚毅的光。
不再犹疑,不再彷徨。
把空间里已经开始急得跳脚的张立初放出来,言语冷静的问被周围的情景震得愣在当场的人:“我们是先解决了剑门关的人,还是尽量往前赶追上他们的大部队?”
张立初不可置信的反问:“这是我们当初住过的县城?”
王贞肯定的点了点头。
只见人在原地团团转了几圈,突然红着眼道:“他们带的兵马肯定很多,因为突破了洛邑,主要兵力肯定会趁胜追击,顺便占领黄河以南的地区,后续也分不出太多的兵力支援,所以才如此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