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这个驿站里休整了两天,才再次出发。
出发时,前两天三十个活下来的劫匪,只剩下了十二个跟着一起上路。
至于其他的人怎么样了?王贞没问,但也知道应该凶多吉少。
别看几个能做主的学子都是读圣贤书的,可这个世界阶级分明,在他们眼里,这些低贱的人命也不比草芥贵重到哪里去。
因为王贞受伤,队伍里又添了一辆马车,张立初以未婚夫的身份硬挤了上来。
外面赶车的人变成了常举人送来的护卫常忠。
车厢里铺上了好几层褥子防着颠簸扯动伤口,车里一个固定的红泥小炉上,不是煲着中药,就是炖着各种滋补的汤。
王贞失血过多,时不时头晕目眩,浑身疼痛让她睡不安稳,也让她没什么精神,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微合着眼似睡非睡。
往日里一张不需任何胭脂点缀就艳若桃花的脸,苍白得吓人。
两辈子加起来,张立初从没见过这么虚弱仿佛易碎的瓷器般的王贞,虽然能借机靠近,趁虚而入,可他还是更希望人能早些好起来。
除了半是强硬,半是耍赖的把洗脸、擦手、换药的活儿全包了,还天天想方设法的弄些新鲜鱼类,肉类,给王贞补身体。
不知道是劫匪两次折戟认识到这一行人不好惹,还是其他的原因,总之接下来的在秦岭山脉里的整个路程变得顺利了起来。
天气越来越寒冷,怕大雪封山,众人一致决定晚上不再休息,尽量快点出秦岭范围。
多了十几个壮劳力,轮流跟护卫们一起赶车,除了每隔几个时辰,让马匹歇歇烧些热水热饭外,其余时间基本都在赶路,连遇到驿站都没再停下休息。
车队终于在十二月上旬出了大山,到了周至。
王贞在张立初的精心照顾下,精神好了许多,伤口也慢慢开始愈合,勉强能够生活自理了。
在周至县城里修整一天,买了些路上的必须品,继续往西安去的时候,在客栈前,张立初却没能爬上王贞乘坐的马车。
站在马车前,满脸委屈的看着车厢门口坐着的王贞,眼里是明晃晃的控诉:你这是过河拆桥!
王贞白了人一眼,觉得有些辣眼睛,利索的关了车厢门。
心里不住嘀咕,上辈子那个跟自己打架的张立初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有些黏人,动不动爱撒娇,爱占她便宜的人了呢?
而且越来越没脸没皮,越来越没底线了!
盯着雕了花的车厢门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同乘一车的可能了,张立初才悻悻的摸着鼻子,往陈知远坐的马车走去。
上车对上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已经半点不在意了,毕竟脸这东西丢多了,也就无所谓了,一屁股坐在了车厢边上,兀自叹气。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上辈子听说二十一天才能培养出一个习惯,他这满打满算才形影不离的跟人呆了半个月。
那丫头又一贯冷心冷肺,慢热得很,不让人心甘情愿的成为他媳妇,直接订婚成婚的话,自己挨打事小,估计人能直接跑没了影!
这时代没手机,没定位的,到时想找人可比登天还难。
陈知远看够了小舅子的苦脸,才宽慰道:“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但也讲究个一张一驰,别把人逼紧了,先缓缓说不定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张立初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的问:“你追求过女孩子嘛?”
记得当初跟自己三姐结婚前,这人都没跟人私下见过几回,当然在北河村的时候不算。
陈知远被噎了一下,道:“万事万物都是相通的不是?我觉得追求佳人跟做学问一样,都得张弛有度,不能逼得太紧。”
完了又往人痛处扎刀:“我是没像你这样追过姑娘,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安生生的跟你姐结婚,也不用费心思追不是!”
张立初哼了一声,后悔得不想说话。
要是当初他不想着三妻四妾,不想着温柔小意的美人儿,说不得现在他跟王贞都能名正言顺的同床共枕了。
想到这里,脑海里又闪现出给人换药的时候,瞧见的白腻肌肤、诱人起伏,耳根、脸庞都有些发红,鼻窍湿湿热热的流出了粘腻的液体。
陈知远看他没反驳还有些奇怪,然后就见人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紧接着鼻子开始往下滴血,不禁抽了抽嘴角。
抽出自己的手帕扔过去,嫌弃道:“光天化日的,又想到哪里了?
快点擦擦!”
脑海里的画面没了,张立初也知道不能再想,拿起帕子熟练的捂住鼻子,然后淡定拿了这些日子说过了好些遍的借口遮羞:“我哪有想啥,就是赶路没怎么吃菜,加上着急担心,上火了!”
陈知远听了,心里冷哼,也不揭穿,顺势道:“那待会儿停车休息了,让钟大夫给你把把脉,开点下火的药!”
张立初:·······,他活了两辈子头回开窍,有老房子着火的架势,也很正常不是?
可这话跟人说不着,只能转而拿起了车厢一角的书,跟人讨论起了策论、诗词。
从周至出发,走了两天就进了西安。
巍峨的城楼跟这座城的历史一样厚重。
一众人想着到洛邑过年,没进城停留,直接从城外拐上了两京古道。
如今洛邑为都城,又逢过年,这条上千年的古道上车来车往很是热闹。
过潼关,函谷关,三门峡,车队照样白天黑夜的赶路,终于在腊月二十八这天晚上,到了洛邑。
同行的人都是官宦子弟,不是在洛邑有房产落脚,就是有亲戚投奔。
一行人没到城门口就开始分道扬镳。
驯服的劫匪其他人怕不忠,留下有祸患,都不要,所以最后张立初带着两辆车和十几个人,一路进了城。
问路找到了小祝将军的别院,拿出玉牌,就被留守宅院的管家当贵宾般迎了进去。
王贞坐的马车从侧门驶到了二门,才停了下来。
张立初让陈知远看着安排一众特殊的仆从,自己颠颠的上前扶人,还特地跟边上的管家交代:“这是我未婚妻,可以安排我们住一个院子!”
王贞没出声反对,一路上这人到了哪里都会这么介绍一回,她听得都习以为常了。
再说出门在外的,确实住近一些也安全一些。
至于啥未婚妻的,空间跟一身的武艺、毒术都给了她底气,任何时候,她都能抽身而退。且行且看吧!
这男人有一点说得没错,在永盛王朝,大概自己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毫无顾忌的说话做事,彼此间完全信任、没有秘密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