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奶奶光念叨不要紧,还特地出去跟人打听了,然后让家里人安排着,去了一趟城外据说最是灵验的慈安寺。
大方的捐了五两的银锭子,又跪在佛前诚心祈祷,折腾了大半天才回家。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慈安寺的菩萨们真的有灵。
过了没几天,张多田跟赵六郎就一路问着人找上了门。
两人是跟着安水镇那边押运南瓜、西瓜、辣椒、粮食等物的军士们一起过来的。
来到这边,打听到具体的地址,等不及人送就径直找了来。
他们在安水镇时就知道张立初攀上了小祝将军,张多田一路上心里还有些沾沾自喜,自己儿子就是聪明能干!
别人在这场战乱中,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初哥儿带着一家子老弱妇孺还能搭上一个大人物。
只是真到了地方,再三确认没有走错地儿后,看着眼前的高墙大院,雕花的屋檐斗拱,心里就开始有些不是滋味了。
合着他这爹不在,家里的日子看样子还一飞冲天了!
他表示自己一家之主的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赵六郎满心见心上人的喜悦也没了大半,心里忐忑得慌。
这次逃难,家里以前赚的家底几乎都耗费光了,如今几乎一贫如洗,要不是一路过来吃住都是军士们的,都走不到益州来,也不知道如今日子越过越好的张家,还能不能看得上他?
两人在门口踌躇了半晌,都有点不敢上门,还是守门的青山看他们不对劲,警惕的过来询问:“两位可是有什么事?”
张多田刚才光顾着看房子去了,此时才看到自己家里竟然冒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一顿脑补,然后眼里就冒出了寒光,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幸好这时张茜草几姐妹从店里回来,见了家门口两个风尘仆仆的人,愣了愣后,就高兴地喊着“爹,表兄”奔了过来。
而前面的中年男人也恭敬地叫着:“小姐!”
张多田反应了三秒,就知道自己想多了,短短时间,李氏并没有另外找人。
几人好一番厮见后,进屋,张茜草特意落在最后,看着耷拉着头,不怎么说话的赵六郎,红着脸小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是不是路上太累了?”
眼前的女孩一身好看的桃粉色缎面长裙,整个人显得亭亭玉立,跟当初在北河村的样子截然不同。
不过在看到女孩比裙子颜色更深的绯红脸颊,和眼里满满的担心时,赵六郎凉了一半的心,忽地又热了起来。
并且还有越来越热的架势,把一张餐风露宿晒成黑色的脸,直接热成了黑红色。
两个久别重逢的未婚夫妻,站在大门口,什么话都没说,你看我,我看你的,目光里仿佛含着糖,拉着丝,脸也越来越红,让走了一截没看到姐姐,出来叫人的张橘子,看得牙酸眼疼。
这边情意绵绵,二门处闲的没事到处溜达的张奶奶,一转头,眼里就出现了日思夜想的儿子,朝自己越走越近。
啪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感觉到疼才知道不是做梦,先合掌谢了慈安寺里的神佛,才急步奔向儿子。
一把抱住了人,眼泪鼻涕横流,嘴巴大张着,跟孩子似的哇哇哭了起来。
七尺高的张多田,搂了母亲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看得听到动静出来的王贞,鼻子都有些发酸。
好一番痛哭后,张奶奶平静下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青云去多烧些热水出来,待会让你们老爷好好洗洗,人都馊了!”
也就是她自己生的,刚刚情绪又太过激动,才没嫌弃儿子身上不知道沤了几天的酸臭味儿。
边上一圈正为这感人的重逢场面,跟着红了眼圈的人,瞬间出戏。
纷纷散了,帮着准备穿的,用的,吃的,喝的。
好一番忙碌后,一家人围坐在堂屋里,吃得肚子滚圆,浑身舒坦的张多田把几个月的事,浓缩成了几句话给大家说了说。
“当初我们被分去了运粮队,刚运了一次,第二次还没运到战场上,就听到前面败逃的消息。
押送的军士随后都各自逃了,运粮的队伍也就散了。
我舍不得粮食,跟姐姐家的大小子一起,做了些伪装推着车往回走。
走了个把月回到家,才知道你们都来了府城,又跟着押送东西来府城的军士一起过来了!”
话说得简单,可里面有多少艰难辛苦,就不能想。
张奶奶止住脑海里儿子顶着烈日,一步步的推着沉重的粮车往前挪的画面,又擦了擦眼角,问赵六郎:“你们一路上可顺利?
家里人可都还好?”
赵六郎恭敬答道:“家里都好,我们一路往南走。
不敢走大道,白天尽量躲着,晚上才行路,走得慢,没出蜀中,就听说了战乱平息的消息,回来还赶上了收稻子。”
张奶奶听了连声道:“好!”
然后又问起了村里的事,亲戚们的事。
当然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王贞在一边听了半天,知道自己熟悉的张大河一家,里正一家,还有送了自己几十个大钱当见面礼的张多多一家,都平安无事后,心里松了口气。
张奶奶了解完自己关心的事后,也不再发问,张多田便又问起了这段时间家里的事。
家里的事?
除了孙子孙女都忙得不怎么见人外,对张奶奶来说,都是好事!
跟儿子说起家里现在的状况,简直眉飞色舞。
当张多田得知儿子现在是六品官之后,喜得大声道:“我就说我回去上坟的时候,看到坟上飘着的云雾像青烟嘛,这可不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后面的王贞闻言,心里不由得暗想:你现在的儿子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可跟你家的祖坟没半点关系。
当张多田知道女儿们个个开始赚钱时,就有些高兴不起来了,觉得自己现在一无是处,连自己闺女都比不上了。
及至听到张立初跟王贞的婚事变故,那些无力的感觉,全都化成了怒火,朝儿子吼道:“你个兔崽子能耐了是不是?
直接把你老子我当成死人了是不是?
你让我以后怎么有脸去地下见王老头?”
张立初不禁头疼,老娘的气还没消完,这老爹又来了!
电视剧里那些多嫌贫爱富,为了往上爬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怎么他就遇到了张奶奶一个勉强能沾上边的呢?
正这样想着,就见奶奶起身拉着一脸怒容的父亲出门一阵嘀咕,等人重新进了屋,就见人已经平静了下来,脸上半分怒气也无。
张多田两眼望天,咳咳两声掩饰了心里的不自在后,才道:“婚事既然都已经定了,那就按你们先前商量的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