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蜀王府的人对不对?
是世子让你们随意的对为他卖命的将士家属动手?”
赵先生几乎是喊出的这句话,声音直透雨幕,落在随后赶到了一众黑衣黑甲的军士耳里。
随即外面响起了一道呵斥声:“甲五,甲六不得无礼!”
听到这句话,看着两个黑衣人收刀回鞘,赵先生知道自己堵对了,暂时躲过了一劫。
双脚不禁有些发软,斜靠在门边上稳住身体。
张母,张立初跟王贞三人拿帕子捂住口鼻,忙扶着几个被迷晕的人往里屋床上去。
院子的门被两个黑衣人打开,进来一队军士,为首的是个二十来岁的憔悴男人,眉眼凌厉,脸如刀削,打量了一番院子,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迷药味道,对赵先生拱了拱手,道:“打扰了,我们只是路过,雨大想找地方歇歇脚!”
能好好说话就行,赵先生恭敬还礼,道:“将军一路辛苦,寒舍简陋,恐慢待了将军。
快屋里请!”
说完侧身,让人进屋后,还跟后面的随从道:“屋子狭小委屈各位了,只这边里屋住了女眷不方便打扰,其它屋子你们自便!”
完了又朝里屋喊道:“丫头,初哥儿出来去厨房,收拾些热水饭菜出来!”
王贞跟张立初对视一眼,往门外去,张母犹豫了一瞬忙跟上一起。
三人低眉垂眼的收拾了桌上吃了一半的饭菜,去了厨房烧水做饭。
外面往日里安静的几乎没有人声的安水镇,此时马嘶人叫前所未有的热闹。
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
堂屋里赵先生正恭敬的回着那位所谓将军的问话,院子里的军士们选了房间换下身上湿透的衣衫。
张母拿着瓢的手有些抖,张立初也脸色发白,额上沁出了一层的汗。
他们都知道自己一家人的性命仿佛就是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生死全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火在灶膛里熊熊燃烧,锅里的热气开始冉冉升起。
很快一大锅南瓜粥熬好了,加上坛子里的咸菜装盘端了出去。
味道不错,还没让人觉得家里粮食多,张立初觉得他这主意挺好。
果然一众军士们知道里面熬的是一种野生植物的果实,还算满意,收碗的时候还有士兵对他温和笑了笑,张立初趁机问了问自己父亲张多田的消息,意料之中的啥都没问到,倒是无形中拉近了些彼此的关系。
侍候完了一群杀神,回到屋里,张奶奶几人很快醒了过来,一家人连着赵先生相对沉默坐着,只盼着今晚赶快过去,明天早上这群人快点滚蛋。
却没想到,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里,一条条小船借着雨声,水流声的遮掩,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安水镇。
正当张家几人忐忑的坐了半夜,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刺耳的惨叫声划破了夜空。
惊得一个个跳了起来,面面相觑,昏暗的油灯下,个个脸上都写着惶恐不安。
外面屋子里很快响起甲胄摩擦的哗哗声,军士们走路的脚步声。
很快就听到有人的声音传来:“爷,镇南侯领军追过来了!”
“快点叫上大家,一起走!”
话落,就是院门打开的吱呀声,听到一群人出了院子。
张母吹灭了油灯,立马领着所有人快速出屋,直接奔向了杂物房的地窖口。
外面这一瞬间已经到处燃起了火把,把黑夜里的安水镇照的如同白昼。
伴着不断的痛呼惨嚎声,众人脚步僵硬发飘的迅速进了地窖。
随着地窖口的缓缓闭合,把光线隔绝在外的同时,各种惨叫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好一会儿,张奶奶双眼望着眼前漆黑的一片,轻声问:“赵先生,你懂得最多,你说初哥儿他爹还能活着吗?”
地窖里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瞬,大家不约而同地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
赵先生斟酌了半晌后回道:“不知道,也许被打散了,也许被俘虏了,也许·······。
战场上的情况变化太多,谁知道呢?”
也许死了,赵先生没说,可大家都知道,而且这个可能性最大。
不过都下意识的希望是前面两种情况,抠点就抠点,多干活就多干活。
少了一个人,总感觉家里少了点什么。
张立初也觉得只要人好好的回来,就是多挨两回打都行。
地窖里一群人不知道躲了多久,个个渐渐挨不住困,随便找地方歪坐着迷瞪了过去。
外面的喊杀声从半夜延续到了天光大亮,雨势停止,才慢慢变得稀稀拉拉起来。
尸体到处都是,血水混着雨水,汇成了红色的溪流,流进了安水河里,染红了半边河水。
仗打完了,理所当然就是清理打扫战场。
张家院子里再一次有人踏了进来,随后不久,似乎有人发现了什么东西,大呼小叫的奔了出去。
然后不久,一群人又涌了进来。
地窖里几个早已醒了过来的人,听着上面隐隐的动静,个个心里发虚得不行,生怕被人逮出去,咔嚓一刀结果了。
或许这还是好的结果,不定因着给先前的那伙人提供了一顿饭食,还得抽筋扒皮,受各种难以想象的酷刑。
张母咬牙掏出了火折子点燃,然后对张立初轻声道:“快点,去那边的通道里躲着!”
这个通道就是挖着通往院外夹道的,还剩下几十厘米没挖通,斜着向上,很小,很窄。
不过现在外面肯定都是人,也没挖通的必要了。
张立初摇头:“我不去,让姐姐们去,大家都在这里,爹走时交代让我好好照顾这个家!”
张母跟张茜草几姐妹感动的同时,又焦急不已,不停的催他进通道。
没人肯单独躲起来,又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场面一时僵持下来。
地面上的搜索,很快到了这间屋子里。
然后不出意外的地窖口被人用力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