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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蓝莓薄荷茶(1 / 1)

午餐之后,易弦躺在帐篷里睡着了。

不久之后,一声槍声吵醒了她。

何田真的打到了一只獐子。还不小,足有四五十斤重。

更让人开心的是,因为一槍打中了獐子的脑袋,整张皮子都可以用。

易弦帮何田把獐子抬到湖边,剥掉獐子皮,割了一把干草蘸着地上的雪擦干净皮子,再割下两条腿准备当晚餐。

剩下的獐子肉用干草包住,放在一个木箱里,再盖上一层雪,准备回程路上吃。

何田找了些树枝,在篝火上搭了个简易的烤架,把两条獐子腿放在烤架上小火炙烤,先涂了一层鹅油,再涂上盐和辣椒末。

獐子腿肉很瓷实,脂肪少,涂上一层鹅油会防止它烤得太干太柴,也会烤得更香。

她还切下了一块胸肉,剁成肉酱,再用几根腌萝卜条切成小细丁调味,最后用勺子把泡发的燕麦搅压成泥调和。其实如果放一点面粉或者土豆淀粉,做成的丸子形状会更好看,但燕麦泡发之后会渗出白色的汁也有黏性,燕麦做成的丸子嚼劲会更好。

何田把肉酱搅匀,一直搅到完全看不到一点汁水,再捏起一个比手指头大一点的一小坨,放在手心稍微一揉,揉成一个小球,搁在盘子里。

这些小球,她准备待会儿蒸了,明天带在路上当零食吃,或者和土豆粉条一起下到滚水中做汤粉吃。

何田又在火架上吊上一壶水,以免火太大了,把獐子腿烤焦。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太阳还没下山呢。

湖边的芦苇和各种野草的影子被夕阳拉得长长的,湖上白雾袅袅,仿佛几缕轻纱,缓缓漂浮变形,湖上还有些水草的枯枝和残叶,在朦胧的白雾里,隐隐约约,时而有风吹过,这些黑影就变得奇形怪状,令人觉得神秘而幽远。

远处,晚归的鸟儿发出鸣叫,夹杂不知名的动物发出的声音。

何田把要换洗的里衣、一壶温热的水还有擦澡的丝瓜瓤和香皂都放在一个木桶里,脱下外衣,解散发辫,提着桶向湖边一处芦苇丛走去。

易弦又像往常一样别别扭扭磨磨蹭蹭,何田叫了她几次她也不跟上,干脆自己先去了。

何田一边走,一边往后看,她都走到芦苇丛边上了,易弦才提着桶慢悠悠走过来。

“来这儿!这里没有突然能把人烫熟的泉眼!”何田拨开芦苇,走进去,晃掉几簇芦苇穗子上的积雪,把衣服脱掉,挂在芦苇上面,一脚踩进水里,热水立刻包裹住她的小腿,让她舒服得小声唔唔。

湖底的淤泥从她脚趾缝里冒上来,弄得脚心也痒痒的。这儿的湖水不会太深,刚没到肩,这个小水池的边缘水底还沉着几块大石头,刚好可以当凳子坐。

何田带来的木桶浮在水面上,她把桶推到池子中心,转身用芦苇穗子擦掉水中石头上生的苔藓,水稍微有点浑,不过没关系,等会儿就变清了。

现在,慢慢地坐下去,让身体适应水温。

坐进去的时候,何田又被烫得唔唔叫。真是太舒服了。

她为自己找到这个极佳的泡澡的地点感到开心,这个湖边的水池是个几乎是圆形的凹槽,只有一个小口连接湖心,湖底喷涌的热泉水和冷水中和后流进来,刚好是洗澡水的温度,水池周围全是高高的芦苇,即使太阳下山了,风也吹不进来,都被芦苇挡住了。

她享受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易弦下水的声音。

“易弦?”

“嗯。”

“你在哪儿呢?”水池上都是水蒸气,高高的芦苇挡住从外面吹来的冷风,也让水池上方的蒸汽没法飘散出去,池子里的水雾比湖面上还要更浓一些,何田看不清易弦在哪里。

“就在这儿呢。”听声音,易弦像是不敢往更深的地方走,就呆在岸边。

何田挥挥自己的毛巾,试图打散一些白雾,“水不深!才到我肩膀!过来吧!别怕。”

易弦磨蹭了一会儿走过来,何田把木桶推到两人中间,“我带热茶来了!你喝喝看。”

“哦。”易弦拿起水瓶,拧开喝了几口,“好喝。你放了什么?”

“哈哈,蓝莓,红枣,薄荷,等茶放温了之后又加了点蜂蜜。”

这时何田注意到,易弦还穿了一件单衣下水。白色的衣袖沾了水后变成半透明的,缠在她象牙色的胳膊上。看不到她胸口以下的部分,不过想来她肯定也穿着裤子下来了。

“你怎么还穿着衣服啊?”何田问。

就算隔着白蒙蒙的水雾,看不清易弦的脸,也能听得出她的不自在,“这里——这里可是在室外呀,怎么、怎么能……”

何田嘻嘻笑了,“好了,好了,没关系,你自己觉得舒服最重要。”

露天出浴,可能对易弦来说是个难以接受的概念。

可是,到盛夏时,我们还直接到山涧边洗澡呢。何田想。

这时,她忽然有点怅然。唉,不知盛夏来临时,易弦会在哪里。

她怔了怔,摇摇头,吸一口气,钻进水里,把头发浸湿,轻轻揉搓,涂上香皂,走向池子边,“我去洗头发了。”

“哦。好。”

何田本意是想在池边洗了头发,不弄脏池心的水,易弦却好像误以为她是给两人分好各自洗浴的地方,就站在原地,学着何田的样子把头浸在水里,开始洗头了。

何田洗完头发,坐在池边的石头上,又叫易弦,“你能不能过来帮我擦擦背?”

“擦、擦背?怎么擦?”

“用丝瓜瓤子呀,哎,你先过来,我教你。”

易弦停了一会儿,靠近过来,呆呆站着。

池边的白雾清淡了许多,易弦个子比何田高快一个头,但她像是怕冷,又或者是怕羞,在水里缩着身子,只露出肩膀以上,她身上那件交领式样的里衣紧贴在肩上。

何田伸出自己的手臂,握着丝瓜瓤子比划一下,“这样,上下擦,从左到右,或者从上到下,哎,随便你,擦整个后背。擦完了我也帮你擦。”她说完拉过易弦的手,把丝瓜瓤子塞给她。

其实上次新年洗澡时就想请她擦背了!但是当时大家还不算太熟嘛,才认识不到一百天,现在可不一样了,一起过了快一整个冬天呢!这可是一起捕过快四百只貂鼠的交情,彼此擦个背应该没问题啦。

“哦。”易弦握着丝瓜瓤子,先在自己手臂内侧用力擦了几下,“是这样吗?”

还没等何田答应,她扔掉丝瓜瓤子怪叫一声向后跳了一步,指着自己手臂上灰白色的“细绳”喊,“这是什么?!”

“灰啊!”何田捡起浮在水上的丝瓜瓤子,抓住易弦的手臂就势又给她擦了几下,更多的细绳粗细的灰随着她的惊叫纷纷落下。

“叫什么叫啦!又不是寄生虫。只是一整个冬天皮肤分泌的油脂和皮屑、死皮组成的灰泥。”何田抓紧易弦的手臂不让她挣扎,把她手臂又举高一点,又把她衣袖推向腋窝,三两下利索地把整个手臂给擦了一遍,细绳子一样的灰泥扑簌簌掉下来,易弦象牙色的手臂也给擦成了浅红色。

这期间,易弦一直发出“啊啊”的怪声,像是表示惊叹又像是带点恶心,“我怎么会这么脏?”

“都跟你说了,不是脏,是被热水泡松了的死皮,看上去有点吓人而已。”何田这时觉得易弦有点少见多怪,八成这辈子从没擦过澡。

啧,也难怪,这家伙洗个澡还要穿着长袖衣服呢。

何田抓住易弦一只手臂擦完了,又抓住另一只掀开袖子开始擦。她很快把她两只手臂都擦得通红,“你们那里不这么洗澡么?”

“……没有。”氤氲的水雾中,易弦脸红红的,不知道是还没接受自己身上会有细绳那么粗的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扭着脸,仰着头,眼睛盯着她们头顶漂浮上扬的水雾。

何田小声笑笑,看到不断有小水珠从易弦乌黑的头发、眉毛上滴下来,她呆呆的,都不知道伸手去擦一擦。

擦完两只手臂,何田还想问,要不我先给你擦背吧,易弦把丝瓜瓤子接过来,“就用这种力度吗?”

“嗯。”何田转过身,把颈后湿漉漉的头发都拢到头上,捏着发尾在头顶转了几转,用一根细芦苇杆盘成个髻固定在头顶。她盘发的时候双臂带起水,呼啦啦落在水面,易弦像被水溅到了眼睛,侧过脸擦了擦眼睛。

“对不起啊!”

“我没事!你……你转过去,我给你擦背。”易弦说着按着何田肩膀把她转得背对着她。

“哦。”何田站好,易弦又不动了,她正想回头看看怎么了,一阵晚风吹来,吹得四周的芦苇轻轻晃动,它们枝头的积雪簌簌飘下,有一些随着风飘落在水面上,化为小水珠。何田伸手去接碎雪,听见易弦深深呼了口气,然后左手按在她肩胛和肩膀上,右手抓着丝瓜瓤子在她背上认真擦起来。

这时天色将晚,隔着蒙蒙水雾,能看到天空变成紫蓝色,天边还有一些橙色云霞。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易弦动的时候发出的水声。

“我们回去的时候,明天晚上吧,再到这附近一个温泉泡泡,那里的水里有一点硫磺还有其他矿物质,泡了之后一整年都不会生皮肤病,对关节也有好处。连大米都喜欢泡在那儿,拉它还不肯上岸呢。”

何田说着,在心里叹口气,上次给她擦背的人,还是奶奶。其实在丝瓜瓤子上绑根小竹棍也可以自己擦背,可是哪有别人帮着擦得干净呢。

“灰很多吧?”

“不会比我刚才更多。”

“哈哈哈!喂,你不会嫌弃我脏吧?”

“你刚才也没嫌弃我啊!我可是从出生可是就没这么擦过。”

何田笑了,默默享受易弦的服务,又说,“待会儿我给你擦背。”

易弦的手停了一下,闷声闷气说,“不要。”

“为什么?”她转过头。

“别转过来!站好!”她突然语气很严厉。

何田耸耸肩,轻轻笑一声。她等易弦又擦了几下,猛地一跳转过身,抱住易弦,“哈哈!”

“啊——”易弦被吓了一跳,她先捂着胸猛往后退,然后在水里滑了一下,狼狈钻在水中,只露一个脑袋。

恶作剧成功的何田还在指着易弦哈哈笑,“你洗澡穿着衣服就算了,还别着根木棒干什么?你怕水里有怪兽咬你啊?”

易弦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嘟着三角嘴狠狠呼了几口气,令人意外地“嗷”地叫了一声,双拳怒捶水面,激起一阵水花打在何田脸上头上。

何田哈哈笑着抹脸上的水的时候,易弦转身扎入水中,游走了。

何田又笑了两声,才意识到易弦是真的生气了。

她捡起在水面荡漾的丝瓜瓤子,默默擦起身体,又过了一会儿,何田觉得不对劲了。她以为易弦一气之下不洗了上岸了,可是她不见了,但换洗的衣服还挂在芦苇上。

何田高声叫了她几声,没有得到回到,只好游向入水口。

湖面一片平整。

“易弦?”何田突然大急,这位小姐该不会是一生气游向湖心,结果溺水了吧?

这时何田才想起,她从没问过易弦会不会游泳。

“易弦——”何田这时急得火烧眉毛,赶快游向湖心,湖面上水汽蒸腾白茫茫的一片,天色又已经将晚,这该如何去找啊!

就在她焦急的时候,易弦从不远处冒出了头,向她挥了挥两只手。她手里抓着粗树枝似的东西,还在不停往下淌泥水。

“我没事!这里有莲藕!”易弦慢慢游过来,停在离何田两三米远的地方,把手里的泥巴棍扔过来,“接住!拿去洗干净,这个很好吃的。”

“呃——”何田嫌弃地抓住了这两根沉甸甸的粗泥巴棍。中间有节,截面是九个孔洞,这东西能吃么?

易弦这次没再游远,她在附近一棵有大大干枯叶子的水草边上潜入水中,不一会儿又拉出一根这种叫“莲藕”的泥巴棍。

何田把泥巴棍——不,莲藕,带回池子洗掉上面的淤泥,看出这应该是那种水生植物的根茎。

很多植物的块茎都可以食用,富含淀粉,所以,易弦说的应该也没错。

她把洗净的藕放在芦苇上,易弦又运来几根。不一会儿,池子边的芦苇地上堆了一堆这东西。然后,易弦又带回来几颗像蜂巢似的东西,说那是莲蓬,里面的是莲藕的种子,叫莲子。莲子也很好吃。

呃……姑且相信这种硬得像坚果的东西可能确实能吃吧……看在刚才把你惹生气的份上。

易弦再游回来时,脸上微微带笑,仿佛已经忘了刚才的事了,“莲藕做的汤可香了,你先回去吧,拿一段削皮,切断,和肉骨头还有几粒红枣一起炖汤,只放一点点盐,就很好吃。”

她又嘱咐何田,“我再去挖一截,你先回去。”

“哦。”何田洗净头发,坐在石头上把头发拧干,包上毛巾,擦干身体,对着湖面大喊,“你快点回来!天要黑了。”

易弦远远地答应了一声。

何田带着这堆莲藕回到帐篷旁,篝火上的獐子腿烤得喷香金黄,滴着油脂,在火上发出嗞嗞的声音。

她把烤好的腿肉剃了放在盘中,取了几根獐子的肋骨斩成段,和切成厚片的莲藕,几粒红枣一起放在一个铁锅里,像易弦说的那样炖上。

切獐子胸肉的时候,何田低头看看自己的胸,想到刚才易弦的反应,有点明白了。

易弦的胸,非常非常的平。刚才在水里又是隔着水雾又是隔着衣服,就那么一眼,也能看得出,是平得可怜的。而且,一点柔软的曲线都没有。倒和她的手臂一样有着分明的肌肉线条。

这么一想,易弦的手臂上有隆起的青色血管,如果不是皮肤白腻,看起来真是不太像女孩子的手臂。

难怪能一人就挑动两个篓子呢。

也难怪她会不高兴。

易弦过了一会儿回来了,很开心地提着满满一桶莲藕,还跑回去两次才拿完。

莲藕和肉骨放在一起炖的汤味道确实格外甜美,何田咬了一口那满是洞眼的根茎,立刻喜欢上了它粉糯甘甜的味道。

“把莲子泡开,取出里面的芯,和银耳,红枣,或者龙眼干一起煮成甜汤,也很好喝。”

“现在我们吃的已经是老莲藕了,嫩藕才好吃呢,切成薄片,洒上一点白糖,又脆又甜,爽口极了,简直可以当水果吃。”

“莲藕的洞里面灌上糯米,蒸熟,浇上蜂蜜……”

“切成片和甜豆、荸荠还有檀香豆一起炒……”

说起莲藕和莲子的吃法,易弦一张口就说了好几样。

“还有呢,莲藕切碎了,磨出粉……呃,反正就是取出里面的淀粉,就是藕粉,用烧水一冲就能吃,又香又甜,要是能加上桂花,就更好吃了。”

何田听着直咽口水,这么好吃的东西,她竟然直到今天才知道!而且,这东西一直就藏在她眼睛能看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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