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非常干涩的双眼,李重润首先看到的是床边围拢的一圈赤红色大漆修饰的屏风,肯定不是前一世的自己能买得起的物事。
紧接着周身传来的撕裂一样的疼痛,让他确定了,自己应该是真的回不去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
脑子里面依旧回荡着些许旧日的回响,李重润想摇摇头驱散这些回响,却发现自己除了眼皮,似乎全身上下都有些不听使唤。
“王爷醒啦!”
武七的声音从床边响了起来,仿佛叫醒了整个王府别业一般,许多喧嚣的声音从卧室外面热闹地响了起来。
“嗬~”
李重润本来想说句话,结果不知道为何,嗓子干渴得厉害,使了半天的劲儿也只发出了一句稍微响一点的吐气的声音。
一双有些干涩的嘴唇吻在了自己嘴上,一口不知道是因为拌了蜂蜜的,还是因为混合了少女的口水而显得略微有些香甜的汤药便渡进了自己嘴里。
有了些许水分的补充,李重润感觉自己好像略微恢复了些精神,给自己喂药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子,只不过自己想转一下眼珠都很难,自己一直没有看清她的脸。
几口汤药下肚,药物中的成分渐渐地起了作用,身上本来被人撕碎了然后被个手艺低下的胶佬重新粘回来的那种感觉隐约退下去了一些。
虽然自己依旧是一副瘫痪了的样子,不过好在眼珠子终于能动了。
从眼角的余光,李重润勉强认出来自己面前这个枯槁似鬼魅一般的身影,应该是自家小媳妇。
“夫人辛苦。”
有水滋润了一下,喉咙里终于挤了句话出来。
李重润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是经历了什么竟然能憔悴成这个样子。
“王爷醒了!”公孙兰听见李重润的声音,连忙抬头看向他,只不过这猛地一照面,就把李重润吓了一跳。
本来曲线柔和的脸颊,和平日里流光溢彩的眼睛都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脸色也是苍白得吓人。
“我昏了多久?”
李重润很努力地挤了一句话出来,想要摸清楚现在的状况。
“你睡了七天了,可终于醒了。”王蓉的声音也从身边传了过来,只不过李重润不能动,便没看到她的身影。“年都过完了,你再不醒过来,兰姐姐怕要被熬干了。”
“夫人辛苦了。”
李重润实在不知道改如何回答,本来想再跟公孙兰说几句体己话儿,却只能用余光看到公孙兰在自己胸口趴着不动了。
“阿兰?阿兰?”李重润见公孙兰不动了,有些担心,勉强喊了两声都没见她动一动,心里有些着急。“王蓉,看一下阿兰怎么了?”
只不过方才刚跟自己说过话的王蓉也没了动静,李重润只觉着自己右手一重,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压在了自己手上,像是脑袋。
“李道长来了,李道长来了。”
武七的声音从外间传了过来,随后便是一连串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好像有不少人走了进来。
“先看看她们俩怎么了?”
“王爷莫慌,两位贵人只是知道王爷醒来,心神放松之下,睡过去了而已。”
“兰姐姐和蓉儿妹妹这几天可都没合眼,一直在王爷身边不眠不休的守着呢。”
武七帮二人解释的声音传了过来的时候,李重润觉着自己右手一轻,紧接着一个带着些淡淡香气的人影就摆在了自己旁边,仔细听了听,呼吸悠长,确实是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胸口的公孙兰也被武七抱了下来,也摆在了自己旁边,把自己摆成了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的样子。
“你这丫头,摆成这样让道长怎么诊病。”
只不过话音刚落,李重润突然觉着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涌了上来,紧接着就是胸腹内一股子翻江倒海的感觉涌了上来,只不过因为腹中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发出了几声干呕的声音。
本来躺在自己身边已经睡着了的两个人犹如被闹钟惊醒的两个苦逼社畜一般,瞬间爬了起来,干脆利索地扶了李重润起来,拍背顺气,听见他没了动静才把他慢慢地放倒在了床上,还很贴心地转了转方向防止他长褥疮,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见李重润没事了,二人才又趴伏在了李重润身边,也没注意到周边围了好些人,又沉沉地睡去了。
“王爷既然已经醒了,就没有大碍了。”李道长看了看李重润的眼睛和脉象,跟李重润安排着:“不过重伤初愈,还是要多歇息歇息,让受了震荡的内腑恢复恢复才是。”
“谢谢道长。”李重润方才那股子头晕的感觉刚刚散去,一股子铺天盖地的困意却紧跟着弥漫了上来,嘴里还在跟着李道长说话,眼皮却已经支撑不住了,慢慢的落了下来。
正月十四,上元节前一天。
坐在特制的小推车上面,李重润正在被公孙兰推着满世界溜达。
几天的恢复,虽然还是不能走路,不过李重润已经恢复了许多,已经可以坐着特制的四轮车出门转转了。
本来照着公孙兰和王蓉的意思,李重润最好还是在床上躺着,不过李重润已经当了将近半个月的瘫痪,实在是在床上躺不下去了,强烈要求要出门转转。八壹中文網
犟不过他的公孙兰只能把上次被那无尘和尚坑了之后坐过的四轮车推了出来,把裹得严严实实的李重润推着在园子里看风景。
“上次受伤,好像也是这般让你推着我满世界走来走去的。”
李重润笑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公孙兰开着玩笑。
“这次受伤,都怪阿兰。”
公孙兰一直觉着李重润这次受伤是因为自己玩忽职守才导致他被人偷袭的,所以这几天一直在深深的自责。
伸出手摸了摸公孙兰恢复了些光泽的手,李重润笑着骂了一句:“说什么昏话,偷袭这事情,哪里能防得住?”
“阿兰善妒,才会至此。”公孙兰的声音有些迟疑,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从怀里取了一封信笺递到李重润手上。“阿兰善妒,罪在七出,理应休妻。”
想都不用想这是公孙兰给自己开的休书,李重润有些想笑,三两下将那休书撕了个粉碎,扯着公孙兰的手拉到了自己身边,把她按在自己膝盖上打了几下屁股。
常年练武,公孙兰的臀部肌肉非常发达,拍起来手感一级棒,李重润拍了几下,只觉着不过瘾,又多拍了几下,一直到公孙兰脸色红得像猴屁股了,才停了手。
“为夫不准!再提此事,家法伺候。”
嘴上安慰着公孙兰,李重润却想起来,自己几次受伤好像都是伤在火药上,自己穿越来开的最大的外挂,虽然给自己带来了不少好处,不过也确实增加了许多风险。
“这几天,怎么没见鉴真和罗莎他们来请安?”
自己昏迷期间的事情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这几天自己已经醒了,罗莎他们几个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得力门生的小子都不见了踪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他们几个,出门去了。”
公孙兰似乎是有些难以开口,只是粗略的提了一嘴,便不知该如何说起了。
好在王蓉这会儿忙完了外面的事情,端着壶热醪糟走了进来。“快趁热喝,谢大家媳妇自从做了酒坊的工程师,可是许久都没酿这醪糟了,真的是知道你受了伤才专门酿了一坛,刚刚送到府上的,还多加了糖。”
李重润接过壶嘴喝了一口,确实是谢大家媳妇的手艺,刚替自己打工的时候,知道自己喜欢这一口,还经常送一坛到府里来。
只不过后来生意做得大了,就再也没喝到过了。
“这醪糟还是要喝这谢大媳妇的呀,比神都好多了。”李重润喝了两口,顺手给了身后的公孙兰。
公孙兰不好拒绝,便接过来也喝了两口:“确实好喝。”
“真有这么好喝?我都没喝过哎,让我也尝尝。”王蓉见两人都赞不绝口,自己来扬州时谢大家媳妇已经升成了酒坊的总工程师,忙着工坊的事情的时候还不忘到夜校去学写字和算学,三八红旗手的典范了属于是,好久都没送醪糟过来了。
“确实挺好喝的。”王蓉和李重润毕竟一起厮混了这么多年了,口味也越发的相像了。
只不过一圈酒酿转了下来,三人之间的空气却肉眼可见的暧昧了起来,似乎觉着三人共饮没什么不妥,却又有些怪异的氛围让大家沉默了下来。
最后还是李重润打破了沉默,“鉴真他们出门干嘛去了?我没安排他们出门啊?”
“别提了,罗莎那丫头知道你被小鬼子偷袭,她是最暴的那一个,吵吵嚷嚷着要帮你报仇,领了二营的兵就准备去那倭国把天皇绑了来。”
“我去~这丫头这么勇的吗?”虽然大唐豪横惯了,不过这种一帮小孩子就想着去绑架别人家天皇这种事情也实在是太过于豪横了。
“鉴真劝了劝,拗不过她,便跟着一起去了。”
“蔚儿呢?那两个人加起来没她心眼多,应该能劝回来吧?”李重润把希望寄托在了谢大家丫头的身上,三人组就这丫头正常一些。
“那丫头和鉴真一起开的火药库。”
“你们也不拦着点?”李重润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语,很无奈地拍了拍脑门:“那就让李三他们几个把那几个小屁孩绑起来。”
“李三他们被杨三叔打了三天,刚放出来就跟着鉴真他们一起去了。”
听王蓉这般讲着,李重润隐约琢磨出来些许意味:“这么说,你是不是也推波助澜了?”
“他们想帮你报仇,正好咱们有打小鬼子的计划,我就让铜作坊加急做了六门火炮,还有青石实验室本来给上元节准备的两筐礼花弹,也一并让她们带上了。”
“怕她们不着调,我还把知道咱们计划的冰儿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