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抬起眼,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杜云停心里怦怦跳,只好埋头对那几张纸强行赞叹,“……看的我都想去买几张了。”
陈母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也上手摸了摸,又扭过头看自己儿子。
再怎么看,也就只是普通的纸啊……
她不关心纸,她只关心儿子对纸上的人有什么看法,最好再有点想法。
“怎么样?”
“……”
应付不过去了,杜云停只好干巴巴说:“还成吧。”
陈母期待着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最喜欢哪一个?妈妈给你安排。”
顾先生的目光跟着一块儿移过来了,淡淡注视着。杜云停还没有吃透顾黎脾气,但这会儿看男人不动声色的模样,就好像有谁把他的耳朵当兔子耳朵拎起来了,坐立不安。
“都没什么感觉,”他装作混不在意,把资料重新扔回桌上,伸手去勾陈母的臂弯,“妈……这种问题就交给我自己做主吧?”
话音落在陈母那儿,眼睛却勾着顾黎。顾黎伸手去端茶杯,不轻不重当啷一声在桌上一磕。
杜云停心也跟着一磕。
“做主当然得你做主,”陈母说,“可你平常能见到多少人?妈妈认识的这几个都是条件不错的,要我说,你见见,回头心里也有个谱,哪怕成不了,跟人交个朋友也成。”
“……”
妈,你这是要我死啊。
杜云停急忙打断她话音,“我不用交朋友。”
我一心一意对顾先生,真的。
陈母的目光明显不太赞同,最终却并没说什么,移开了眼神。趁着这会儿,杜云停软软地问顾黎:“我给舅舅再泡杯茶吧?”
他站在那儿,眼巴巴的。顾黎对上他的目光,微微颔首。
杜云停如释重负,赶忙去厨房里头泡茶。刚刚把烧好了的水倒出来,就听见厨房门哗啦一声响,有谁将门推开了,也跟着信步走进来。
顾黎是个成熟男人,表现自然也不会像小男生那样张口质问,只是把袖口挽起来,一面帮小外甥倒水一面似漫不经心地问:“喜欢那样的身材?”
“……”说真的,杜云停很能欣赏胸大肌,可他不傻。
他拐了个弯儿,“我一向不看身材。”
顾黎挑挑眉。
“真的,”杜怂怂剖白内心,“我不肤浅,我一向看人的内在。”
顾黎:“那你说说,舅舅有什么内在。”
杜怂怂:“……”
卧槽,这考题来的是不是有点突然?
这题要不答,他肯定得遭殃。杜云停那一点直觉这会儿疯狂起作用,汗毛倒竖,绞尽脑汁编答案,“舅舅……舅舅是个好人。”
一张好人卡扔出去奠定基础,剩下的话说的就顺畅的多,一口气往下夸,“认真负责,爱岗敬业,坚持不懈,洁身自好,器-大活好,大长腿,公-狗腰……”
顾黎似笑非笑,“器-大活-好?”
完犊子,平常心里这么想惯了,说顺嘴了。杜云停冷汗涔涔,连忙把最后几个词往回拉,“是风华正茂,风华正茂。”
7777心说,他信你才有鬼。
又不是傻子,谁能把这两个词听错?
顾黎也沉默了好一会儿,伸手摸摸他脸。杜云停脸颊贴在他掌心上,好像猫一样蹭过来,脊背起伏,像是被摸爽了,正在沉醉,外头陈母的声音隐隐传来,提高了嗓门问他们:“想吃什么菜吗?”
杜云停赶忙要把头抬起来。还没等他扬起脖子,男人却又把他往自己身上按了把,杜云停栽在衬衫上,闻到的全是特殊的,顾先生的味道。
他没忍住,悄摸摸吸了一大口。
陈母:“那不要都占着厨房了,我来下厨!”
顾黎把手松开了。杜云停慢慢抬起头,心里还有点遗憾。
……唉。
他本来以为还能让顾先生多抱一会儿的。
7777都看不下去了,摆出这么一副求抱抱求亲亲的模样是要怎么着?真抱完亲完之后,你又没有做别的事的胆量了。
就很气。
超气!
杜云停这个童子鸡是真的有色-心没色-胆,心里头开车开的飞起,真要让他坐进驾驶座了,那又变成了手足无措往后躲的怂货。等晚上躺进被子里之后,杜云停就小声和7777打商量,【给个什么呗。】
7777干巴巴,【什么?】
【就有用的,】杜怂怂把脸埋进枕头里,羞涩地说,【给我们授粉用的。】
他比划了下,手指戳了戳,【明白?】
【……】
明白个鬼!给你只蜜蜂要不要?
7777为自己的理解力悲哀。放在之前的它,肯定是不明白授粉这个词的意思的。
可现在的它跟着这个宿主混了段时间,已然今非昔比,很快就把这个从杜云停嘴里冒出来过的词汇掌握了……
系统一口回绝,【没有。】
见鬼,为什么授粉这个词不属于屏蔽范围?
【怎么会没有?】杜云停说,【这可是必需品。】
7777就不懂了,这算是个什么必需品!
【难道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吗?】杜怂怂说,【比如一个瓶子对于瓶盖来说实在太大了,但又非要往里头戳?或者一个人头很大,帽子很小……】
7777真想一下子毙了自己,也好过在这儿听宿主这种汹涌的意识流。
杜云停:【你在兑换里头再找找呗,我可以拿分数兑。】
【……你现在还未完成任务,没有分数。】
杜云停眼睛眨都不眨,【那就赊账。】
7777嗓门儿高了,【又赊?】
你当我是银行啊,还打算一笔笔从我这儿申请小额贷款呢?
它这回坚定了信念,【不赊!做宿主的,要坚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原则,说不赊就不赊!】
【……】杜怂怂慢慢眨眨眼,若有所思,【那就是说,你真有这种东西?】
【……】
掉坑里的7777下线了。
杜云停心里有了谱。
有就行,他总有办法让二十八拿出来的。
*
萧父萧母回去之后,也并没有闲着。他们把萧平南的东西翻了一遍,真翻出来不少所谓的名牌货,手表沉甸甸十几块,都被萧母装进一个纸箱里,小心翼翼抱着,跟抱座金山似的。他们要这表没用,商量之后决定拿去专卖店卖。
这么多钱,总不能白搁置在那儿。
萧母打听清楚手表牌子,跟萧父一同硬着头皮上了门。进门之后把那些表往店员面前一放,吩咐:“都给我退了。”
店员没动,仍然笑吟吟,“麻烦您出示一下当时买的票据。”
他们上哪儿找票据去?因此眼睛一瞪,把当初在村里头骂人的气势露出来几分,“就是在你们店里买的,你们还想不认?这么贵的东西,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把惯用的话搬出来,“你们这就是欺负老人!”
这话在其它地方无往而不利,往往能让周边人都围过来,他们好再借机撒泼。可这并不是她平常去的地方,客人进来后,店员就已经拉了拦截线,保证这段时间内只为少数客人服务。因此这会儿,店里除了他们没半个顾客,演出来的戏自然也没人看。
眼看没人搭理,萧母慢慢也就嚎不出来了,紫胀着一张脸。店员把他们的表都拿过来,对着灯光仔细一看,倒笑了声,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变了,“您是弄错了吧?这不是我们店里的,这都是假表。”
萧母显然不信,这怎么可能是假表?“这表都还在走!”
“在走是肯定的,”店员把上头的标志给她看,“您看,这上面的标志都印错行了。——这不是我们生产的。”
萧母瞪着眼,“那你们说,这值多少钱?”
店员反而笑了。“这是假货,您拿去那种二手市场卖,说不定能卖个二三十块钱。”
二三十……
萧母眼前猛地一黑,不甘心还要再闹,店员的忍耐却已经到了极限,看着这两人明显是来找事的,打电话叫了保安。老夫妻一块儿被扔出来,手里头袋子还是沉甸甸拎着,这会儿不像拎着金山了,就只是堆废铁。
萧父沉着脸,抽出烟点燃,感觉几十年的老脸都被丢尽了,“你这做的都是什么丢人事儿!你看看你,把小孩都教成什么样了?”
老太太自然不愿意,扯着嗓子骂:“萧健强你个没良心的,老不要脸,那不是你儿子?那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可别瞎嚷嚷了,”萧父训斥,“赶快闭嘴!”
萧母骂的更凶,各种粗话冒了一个遍,惹得商场里其他店铺店员都探头探脑。没一会儿,就有商场保安一路小跑着过来,“大爷,咱们换个地方吧,这儿不许吸烟,也不能吵架……”
附近人也指指点点。
“没素质,公共场合还吸烟。”
“这都什么人啊?要吵回家吵去,在这儿干嘛呢?”
“……”
正没脸的时候,萧父却看见个熟悉的人过来了。杜云停拨开人群,瞧见他们,倒诧异地挑挑眉,“呦,您二位真打算把假货当真货退回去呢?”
这一句话出来,周围人目光愈发不善。萧父哆嗦着手,刚要说什么,刚才那家把他们拒之门外的品牌店的店员已经小跑过来,恭敬地替杜云停开门,“杜先生您好,这边请。您之前在我们店订制的手表已经完成,您是否需要喝茶,坐下了等一等?”
杜云停这会儿不动声色地搬出了财富的大山,给了这老头老太太最后一击。
“不用,”他以一种招人恨的土豪气魄说,语气让人恨不能上去扁他,“几十万的东西,不值钱。随便给我个袋子拎着就行,喏,”他指指萧母,“像她手里那样的。”
“……”
萧父萧母这回真的要被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