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傲雪长久的沉默让在场所有人都讶异了。
但没人知道孤傲雪在这沉默的时间里想的是什么。
就算万沐倾料事如神,只怕此时此刻也想不到孤傲雪沉思的不是她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入宫是不是意有所图……而是她是男是女的问题吧。
煜洛蹙眉了起来,掩嘴清咳了一声。
这般赤裸裸的打量是真当别人看不见还是当他也是瞎子?!
身后的陈公公不由上前低声提醒了一句。
孤傲雪没说话,目光倒是动了,落在了万沐倾旁边的人身上,白衣白发,跟万沐倾身上穿的差不多,两人身上的那股仙风道骨的气息也颇有几分相似。
煜洛有礼的微点了一下头,说道:“这位施主,我师尊乃金贵之躯,可受不得这太阳如此灼热的暴晒。”
万沐倾差点没一口水把自己给呛死,师尊她能接受,这,这后面的话,是不是,过分了?
她又不是清妙。
用内力传话道:“可以啊,煜洛,你都敢这么跟当今皇上说话。”
煜洛眉宇都没动一下的回道:“他又没说他是何人。”
有道理,万沐倾心道。
“大胆!”陈公公喊了一句,后面的话被孤傲雪一个眼神制止在了喉咙里,低头往后退了几步。
“下人不懂事,还望大师见谅,不过,我见空大师年纪尚轻,师尊这个称呼……”孤傲雪看向煜洛,两人之间的年岁看起来就相差十来岁,这师尊叫的,让他委实有些意外。
“这位是洛大师,因入门晚的缘由,辈分之差,这才尊我一声师尊。”万沐倾解释道,本以为煜洛会说她是他的师弟,没想到这人……
“原来如此,空大师请。”孤傲雪侧身一让,说道。
煜洛正欲扶着万沐倾上了马车,却被一位侍卫给拦住了。
“洛大师,请上后面的马车。”陈公公上前说道。
“去吧,我一人可以。”万沐倾对着煜洛说道。
煜洛也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跟着陈公公上了后面的马车。
万沐倾伸手往前摸了摸,似乎是想触摸到马车边缘,在上马车,双脚在面前缓慢的移动,但并未碰到上马车的台子。
莫不是,没放?万沐倾心想着。
煜洛转身离开的时候,孤傲雪让人将台子撤了。
孤傲雪站在一边看着,忽而伸手握住了万沐倾的手腕,万沐倾本能的一缩,但孤傲雪握的极紧,道:“空大师,我扶你吧。”
“……”万沐倾说:“多谢。”
他拉着她的手,带着她从马车这边绕了一下:“小心,台子。”
万沐倾在心里骂了一句,孤傲雪是在试探自己是不是瞎子吧。
马车里面熏着沉香,自从不在需要吃药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熏这个香了,现在突然闻着,让她既有几分怀念。
记忆之中的故人也就这般纷杂的闯了进来。
马车缓缓的动了,孤傲雪坐在他对面,一手伸手在万沐倾面前挥了挥。
似是想再次验证一下他是不是瞎子。
见万沐倾无动于衷,他抬起的手忽而落在了万沐倾的耳后。
万沐倾的头微微一偏,说道:“施主,要做什么?”
“想看看大师的眼睛。”孤傲雪实话实说道,并未因为万沐倾躲闪的动作而有所停顿,伸手将那白绫一扯。
白绫一散,落在了万沐倾的掌心。
万沐倾五指微缩了一下,这样的孤傲雪是她没想到的,她隐隐感觉到了自己可能漏算了什么。
白绫落下的那一刻,孤傲雪还是微怔了一下,因为这张脸是他没有想到的。
那双跟正常人并无区别的眼眸,只是略有些呆滞,凝固的看着同一个方向。
确实是个瞎子。
但,是好长的很好看的傻子。
几分俊美,几分禁欲,几分仙姿。
孤傲雪笑了,似乎极为满意这张脸,说道:“大师果然是仙人之姿。”
万沐倾没说话,面无表情的将白绫系了上去。
孤傲雪说完,也没说完。马车里顿时静瑟了起来。
车轮的轱辘声从窗外传来,落日的余晖将一行人的身影映在了后山僻静的小路上。
疾驰的马匹与马车擦肩而过,车帘被风掀起了一角,万沐倾闻声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但她此时此刻什么也看不到。
她只是被声音将视线拉了一下,一阵清风吹了过来,她在想,是谁,这般急的要去寺庙求神拜佛?
那一瞬间的视线相遇,只让宁辰羽眼眸闪过一片白绫,他没想太多,一心一意只求能快点到,见到那个心心念叨的人。
马还未停下,便已经飞身下了马,正好看到打扫台阶的小和尚,可一问才知寺庙最近几日并未留客。
宁辰羽拧了拧眉宇,这才想起刚刚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马车太过华丽了,还有骑马的侍卫随行,不由问道:“不知刚刚下去的马车里,是那位贵人?”
“回施主,乃是一位西域而来的大师被皇上请入宫中了。”小和尚说道。
“西域大师?”宁辰羽眉宇拧的更深了,今日早朝上还提了祈福日之事,但此事历来是由无恩方丈秉持。
他正要开口在问什么。
疾驰的马蹄声又响了起来,打断了两人,颢白连忙拉住马缰,急急说道:“公子,搞错了,是寒隐寺。”
“打扰了。”宁辰羽说完,翻身上马,两人从另一条小路插了过去。
小和尚看了看宁辰羽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最近城外新建了一个寺庙,与他们寺庙的名字就颠倒了一下。
今日午时,也有一位公子搞错了地方。
师傅说,不管做何事都要心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会错过路上的风景,错过本该相遇的瞬间。
城外的寒隐寺与隐寒寺比起来,香火自然没法比,说是新建,其实也建了有两三年的时间了。
只是比起隐寒寺来说,确实够新的。
但因为寺庙常有上帝都赶考的书生长期留宿于寺庙,香火也渐渐的旺盛了起来。
只不过,因为两个寺庙的名字极为相似,时常有人将其搞错,特别是新来帝都的外乡人。
宁辰羽跟颢白在夜幕降临之际,赶到了寺庙,只不过,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那群人已经在一个时辰之前便收拾行礼离开了。
至于去了何处,他们也不知道。
俊北赶回府上的时候,因为宁辰羽他们是从隐寒寺那边走的,两人便岔开了,于是,都扑了一个空。
不过,听府上的人说,公子是去了隐寒寺,便想着,两人应该能遇见吧。
没想到,宁辰羽还是扑空了。
“你是说,煜毅告诉你,煜洛跟阿倾午时便离开了寒隐寺说是要去隐寒寺找无恩方丈?”宁辰羽听着俊北说的消息,问道。
俊北:“公子不是去了隐寒寺?怎么,没遇到?”
“隐寒寺没有留客在,我们便去了寒隐寺,结果,那些和尚说,他们都走了,冰昙他们都不在了。”颢白说道。
本是误打误撞的去了隐寒寺,可没想到,还是没遇上。
“我还以为清妙说的是气话。”俊北想起凉亭那一幕,嘀咕了一声。
“什么气话?”颢白耳尖的问道。
俊北便将凉亭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心里到现在都很费解很少真正动怒的清妙,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本来是去追清妙的,结果撞上了煜毅,便从他口中得知了万沐倾要去隐寒寺的事,他这才火急火燎的往府上赶。
结果……都错过了,早知道,他还不如待在寺庙,至少还能知道冰昙他们去哪了。
宁辰羽想起那位西域大师来,早朝孤傲雪还说祈福日之事按往日的办,今天下午便请了西域大师入宫。
以他的性子,若非此人有点什么,断断是不可能受到他如此大礼,还亲自派车马来接的。
是他太过心急,一时大意了。
小和尚说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让宫里请去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他那个时候,就应该返回去,去见一见的。
他询问道:“你们可最近有听过西域大师什么传闻?”
“这个我知道,前几日,听闻阳州城有位西域而来的大师路过此地,得知那里的情况,便开坛做法,给阳州城招来了一场雷雨,那雨,下了三天三夜呢,这事,帝都好多人都在说呢。”颢白咋咋呼呼的说道。
想想都觉得神乎其神的。
“阿倾前几日,在何处?”
“在,闻家啊。”颢白摇手一指,愣神的说道。
闻家?难不成他猜错了?
颢白跟俊北看着沉思良久的宁辰羽突然起身往府外走。
两人齐齐问道:“公子,你去哪?”
“隐寒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