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公在孤傲雪耳边低语了一句。
宁辰羽嘘了一眼上位,算算时间,文将领应该是到了。
孤傲雪手一挥,让人将那二十多个箱子金银财宝入了国库,又让人宣了文将领上殿。
一箱又一箱跟前面一模一样的箱子被抬了上来,箱子放下的重量也几乎跟前面的箱子一样,沉重又沉闷。
孤傲雪这会倒是半句废话都没有的直接让人打开了。
一打开,一册册长相相同的登记册整整齐齐的呈现在百官眼中,那短暂得到片刻松懈的心情立马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人人都警惕了起来。
心底开始发怵。
右相看着他眼前整整齐齐的十个大箱子,心里便知,他们中计了。
他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他旁边不远的人,心中开始重新打量这位年轻人,能安然无恙的从禹州到帝都,能从闻周的眼皮子底下进入帝都。
用黄金万两伪装成的石头拖延时间,让这些东西安全的入宫……
最重要的是,入东洲的锦衣卫无一活口,而他就能独善其身的好好的活着。
宁赫的独子,原是他们一直小看了。
宁辰羽看着箱子而蹙起的眉宇迟迟没有平展,箱子的数目不对,应该是有二十个箱子才对,怎么只剩下十个箱子了?
就算埋在地底下的箱子来不及挖出来,可埋下去的箱子也不过只有八个,还有两个呢?
他侧头看向文将领,文将领用着一言难尽的表情朝着他重重的眨了一下眼,此事说来话长,此地又不是能说话的地方。
只能是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宁爱卿。”孤傲雪扫过那些箱子,忽而喊了一句。
“臣在。”
“你随便挑两本,拿给朕看看。朕真是很好奇容家藏这么多书籍是为何。”孤傲雪仿佛不知道这些箱子里的东西是何物似的,抬了抬下巴,说道。
“是。”宁辰羽长长的睫毛垂了垂,拱手回道。
他仿佛看都没看,就直径走了过去,当真是随便拿了两本,往台阶上走了上去,双手将两本登记册递给孤傲雪。
下面的人眼睛都只怕是要粘在宁辰羽得背上了,也不知道孤傲雪跟他说了什么,只见宁辰羽点了点头,便退了下来。
但孤傲雪的脸色从宁辰羽退下来的那一刻起,便十分难看了起来。
随着他手中翻动的动作,那张脸简直就像是地狱里的罗刹,加上这天也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大殿里忽而黯下来的光线,又往那张脸上添上了几分阴暗之色。
看的文武百官连大气都不敢出。
大殿的昏暗就像是刚刚被风吹过的乌云,瞬间又灯火通明了起来,也许是因为点了火的缘由,大殿里的空气都开始变得稀薄,让人莫名的有些喘不上气。
“许位。”孤傲雪看着那本登记册,实为账本的册子,在静默半响之久,开口喊了一个人。
这声音喊的很是平稳,却让听的人心头颤栗了一下。
那许位更是惊了一下,惊出了一身冷汗,诚惶诚恐的从王国丙的身后走了出来,拱手道:“臣在。”
“朝廷每隔三年便会给予阳州城一笔拨款,你可还记得,拨款的数额是多少?”孤傲雪只是一页页的翻着,眼眸都没朝着台下看,似乎只是自己记不住找个人问一问似的。
“回皇上,五万两。”许位声音发紧道,目光在回话时,偷偷朝着左相那边的看了过去,从发丝沿着后颈一路滑下来的冷汗将那件早已打湿的衣襟又加湿了一层。
“五万两什么?”
“白,白银。”许位声音控制不住的微抖道。
大颗大颗的汗珠沿着他的鬓角一路滑了下来,许位有些支撑不住的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从早朝结束,又被紧急召回朝廷,他就只喝了一碗汤。
饥肠辘辘自不必说,可这都快十来个时辰了,连一口水都没喝过,都是一些享受着锦衣玉食惯了的大人,何时受过这份罪。
在这样疲惫的身体状态下,还要承受心理上那份帝王的压迫,心里只怕早就已经崩溃了。
现在还在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孤傲雪,宁辰羽知道,像他们这种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朝廷命官,是支撑的不了孤傲雪这般的心理折磨的。
“那你给朕算算,阳州城人口一共是八百二十三人,他们一人,可分到多少钱?”
许位咽了咽一口空气,害怕加紧张让说话都断断续续了起来:“一共,是,是……六,六十两……”
孤傲雪这时才抬眸看着他,说道:“那你在给朕算算,从朕继位开始,到现在,给阳州城一共拨了多少白银?”
大脑都开始因为高度的压力加饥饿呈现出罢工的状态,许位头上的汗珠更是越擦越多,他声音如同蚊子一般的道:“三,三,三十万……”
“看来这钱你还是算的清楚的,那如此,你告诉朕,这三十万白银,为何从帝都到阳州,只剩下不到区区一万两?分到百姓手中的银子,挨家挨户,都不足一两?”
许位双腿一抖跪在地上,朝着孤傲雪拜了下去,说道:“请皇上明查啊,此事,下官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啊,钱乃是由商大人从国库取出,由陈将领一路护送,臣只是个传话的啊。”
“皇上,钱从国库而出时,乃是陈将领,许大人亲自请点过后,签字才装箱封箱出宫的,至于后面的事,并不在微臣的职责范围之内。”商大人从列队之中走出,说道。
“皇上,他说谎,下官每次去户部时,箱子都已经是密封好了的,您不信,可以问陈将领。”许位跪在地上,摇手指着商平,说道。
陈将领从列队之中出来,跪在地上,说道:“回皇上,此事跟陈大人说得一样,每次押送阳州拨款银两时,都是已经装好的,商大人只让我们签字,说这是“规矩”。”
“皇上,臣冤枉,从国库每取走的一批钱,都是由押送之人轻点清楚才能装箱封箱,这是历来的铁律,下官从未说过什么“规矩”之内的话,还望皇上明查。”商平往地下一跪,说道。
“商平,从国库而出的赈灾银两,不止一个阳州城,可有人能够证明你所说之言?”孤傲雪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三个人,问道。
商平看向自己列队的人,只见各各都像避开瘟疫一般的避开他的眼神,他一眼眼的看了过去,目光落在了他这排最前面的右相身上。
眼中的期待在右相的沉默之中变成了绝望。
他一直以为这位高风亮节,就算位高权重,仍旧一心是为百姓,是为朝廷,是为曾经的理想。
但这一瞬间,商平便全明白了。
那曾一起扬言要如何如何为国为民的场景,如今,都成了一幕幕讽刺。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时。
就在宁辰羽忍不住要跨出一步时。
“臣可作证。”
一个声音仿佛是从大殿之外传来似的,商平扭头看了过去,像是在一片黑暗之中看到了一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