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大臣阿瑟·亨德森刚离开办公室,首席秘书就坐进客座的沙发里。现代英国的文官体系源自对中国文官体系的借鉴与模仿,真正为政务操劳的是首席秘书这些事务官。如果没有文官体系的支撑,只靠那些贵族老爷以及选举政客,天知道大英帝国会变成什么样。
尤其是当下的局面,大英帝国的老爷们会向选民们作出各种基于情绪的承诺,也会在下议院里公布各种看似宏大的计划。但现实世界是由真实与痛苦所构成,这些政客所说的一切都只能存在于演说,绝不能用在现实的政治行动上。
正感叹着政府在经济危机时期的无能,广播里那些专家们的陈词滥调突然又被巧妙地切断,bbc的主持人插进了最新消息,“各位听众,bbc在前线的记者即将以当场翻译的方式将中日两国军方的发言传递回来,请大家注意收听。”
英国毕竟还是这个世界霸主,深知新闻及时性的重要。正如bbc主持人所说,在天津港的英国记者已经准备通过无线电将最新的新闻发出去。
国防部长程若凡则走上讲台,在他身后,中日两军的代表分列两侧。国防部的秘书已经在讲台的桌子上放好了稿子,程若凡已经读过这篇经过了几个部门一起审阅过的稿子,现在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再看,就能将其中的核心思路以及具体内容以内在与外在的逻辑组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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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听众,程若凡严肃地开口说道:“中日两国的地理位置已经决定,两国是搬不走的邻居。在过去2000多年的中日交流中,两国之间的友谊日渐加深。
即便两国之间兵戎相见,悲剧性的战争带来仇恨,当战争结束后,两国都没有让仇恨无意义地延续。而两国的交流也得到了更大提升。
现在,中日之间的关系已经进入了全新的时代。放弃仇恨不是单方面就能完成,也不是仅仅忘记过去就可以达成。只有同时理解到战争的悲剧,同时面向未来,才能让两国真正拥有共同的未来……”
在少年军校中,教官就问过程若凡,“当兵就要打仗,你们要和谁打仗?”当时的程若凡还懵懂无知,只是说和外国人打仗。
在之后的军校生活中,程若凡在一次次此类问题的教育中确定了外国人虽然都是中国的敌人,现在对中国最重要的敌人是日本。虽然何锐对日本的征服方式与程若凡以前的设想完全不同,但中国现在的确再次成为东亚的核心,日本已经开始失去了独立制定日本世界战略的能力。不管多么凶狠的饿狼,一旦不能执行自己的想法,就成了被驯化后的状态。
眼前这篇发言充分尊重了日本的国格,承认日本的实力。但是其核心却是将日本纳入东亚体系,宣布了日本作为东亚一体化中的成员,为东亚利益服务的战略安排。如果没有接受过足够的政治教育,无法理解这种深层次的政治安排,能听到的只是“抛弃仇恨,共同面对未来”的一篇发言。
至于东亚之外其他国家的反应,程若凡觉得世界上不缺乏能听懂这话的聪明人,但是听懂了中日未来的方向又能如何呢?如果不能应对中日经济合作的基础,并且有效地摧毁这个经济基础,便是不愿意看到中日联手的国家,也只能徒然地面对这样的现实。
就如程若凡所料,英国外交部首席秘书听了bbc广播的发言后,即便是不能完全确定bbc翻译的中文理解水平如何,也从内容描述的先后顺序理出了大概的内在逻辑。对于日本这么乖巧地选择服从中国主导的东亚秩序,英国外交部其实有过判断。首席秘书继续坐在沙发上听着bbc的广播。
此时外交大臣阿瑟·亨德森已经抵达了剑桥大学的宴会会场,会场里的人数之多,令阿瑟大臣很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只会有一众上流人物参加,却没想到不少剑桥大学的师生们也都加入进来。
就见穿着剑桥大学校服的学生们正围着一些法国学者模样的人,不停地向他们请教着什么。学生们很激动,语速都提升了不少。而且阿瑟·亨得利外交大臣甚至听到有些学生竟然提到了‘共产主义’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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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场合,阿瑟大臣就不想惹麻烦了。他转向其他方向,此时三一学院的院长迎上来,引领着阿瑟大臣往里面走。穿过人群,到了靠里面的一群人旁边,三一学院的院长向一位身材有些消瘦的男人说道:“马白夫先生,这位是我们的外交大臣。”
阿瑟有些讶异,他听说过马白夫的名头。法兰西银行的董事,传闻中一个大胖子。但是眼前这个穿着合体法式西服的男人与胖毫无关系。
马白夫听闻英国外交大臣来了,连忙转过身。然而方才与他争论的一位英国教授却正在兴头上,等马白夫与阿瑟大臣打完招呼,立刻见缝插针地上前说道:“大臣阁下,方才我正在与马白夫董事对盲目扩大国家信用,大量增发货币的观点进行讨论。如果不能维持金本位的固定币值,如果不能维持财政平衡,如果不能以自由经济的模式组织生产。这不仅会对国家信用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还会牵扯到道德风险。由国家强行拉动经济,规定生产,那是共产党才会做的事情!这种做法会滋生腐败,使得暗箱交易成为主流。不仅使得交易不再是诚实的,甚至会让交易变成邪恶的。”
这话可就太激烈了,阿瑟大臣觉得很不合适。但是周围的那些学者以及商业高管们却貌似不这么想。三一学院的院长只能在旁边帮着打圆场,“这只是学术交流,大家还是不要牵扯道德。”
学术交流在现在欧洲文化中被认为是必须自由地交流,否则就不够文化。马白夫不怪这帮英国学者们言辞犀利,只是对于他们那老一套烦了。正好可以借着与英国外交大臣阿瑟·亨德森交谈的理由赶紧离开。
没想到英国教授们还是不想放过马白夫,马白夫只能转过身,对着那些因为学术讨论而变得执拗的英国学者们说道:“先生们,英国经济学理论继承于200年前的亚当·斯密。时代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亚当·斯密的理论在当年是合理的,现在的世界已经不是200年前的世界。所以,我并不愿意与先生们继续就这么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争论下去。因为以诸位先生们的知识结构与认识水平,你们完全没有理解法国最新经济学观点的能力。所以,我们的争论到此为止。”
阿瑟大臣愣住了。英国学者们的激烈态度已经让他讶异,法兰西银行董事马白夫的回应与平和是完全相反的状态。两边都这么激动,看来英法双方的学者是真的因为学术分歧而恼怒起来!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