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地挖完。高石头本以为何锐主席只是看看,没想到何主席跳进战壕,开始用软尺进行测量。高石头只觉得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何主席这是行家啊,有偷工减料的事情,尺子一量就确定了。
但高石头并不怕。工兵铲的长度是确定的,不需要尺子,只用工兵铲进行比对,就知道深度是否真的合格。
何锐测量完战壕,所有深度都非常合格,而且战壕布局也相当合理。跳上战壕,何锐走过列队等待检阅的部队。小伙子们个个精神,因为这沉重的体力劳动,脸上红扑扑的,更是生气勃勃。
何锐喊道:“同志们好。”
官兵们异口同声的答道:“首长好。”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口号对答十分整齐流利,可见部队训练到位。何锐与部队官兵们一一握手,同时询问基层官兵们一些问题。
高石头听说过何主席是军事家,却没想到并非是那种想象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光是上下战壕的动作,就熟练到令人羡慕。而检阅时举手投足间,更能看出矫健的动作。如果何锐亲自率领高石头打仗,高石头会觉得非常安心。
等何锐走到高石头面前,高石头握住了何锐的手,更感觉何锐的手掌温暖干燥,坚强有力。这样的手握住步枪,一定能打出很好的成绩。
正激动之时,就听何锐问道:“参加过几次征召?”
高石头赶紧答道:“报告主席,这次是第三次!”
“家里是哪儿的?”
“铁岭。”
“在家里参加过几次水利设施修建?”
高石头赶紧回忆,却还不太能确定。兴修水利工程是每年都有,村里的人员不仅要参加本村的水利建设,还有镇上到村里,县里到镇上。到底有多少,记不清楚了。
然而此时却也不能不说,只能大概根据印象答道:“……报告,大概有十次。”
本以为何主席会问细节,高石头没想到何锐赞道:“大家修水利都辛苦了。好好干,尽早过上好日子。”
高石头只觉得心都热了起来。修水利的确辛苦,然而水利修成之后,种地的人就不那么怕老天爷了。今年大旱,也只是耗尽了附近水库的水,庄稼收成好歹也有去年的八成。若是以往,只怕庄稼就会绝收。
等今年下雨下雪后,小型水库还能蓄满水。天气就是这样,大旱之后的明年天气就会比较风调雨顺,定然还是个好收成。
结束了与官兵们的交流,何锐也得到了不少消息。水利工程进行的还好,尤其是这次旱灾,让这些出身农民的官兵们对于水利工程的信赖感大大增加。
在军长等人陪同下,何锐直奔司令部。路上,军长问了个问题,“主席,日军会大量使用120直射炮么?”
“日军想赢,就会用尽自己的火力。我也希望日军不用重炮,但是日军却很想赢。”
军长与其他高级军官们神色中不免凝重起来,军长叹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野战工事还得强化。”
何锐能理解军长的担忧,电闸重熔技术只要知道配方,就没什么不得了的。1910年上海的发电厂就使用了涡轮发电机技术,已经是世界上比较先进的技术设备。发电技术也不存在什么代差。
但是电渣重熔需要大量电力,为了提供这么巨大的能源,就需要大量建造可靠的发电厂。组织如此规模的工业制造与生产才是真正的困难所在。
就如21世纪,人人都说中国产品技术含量不高。这种说法已经是错的。中国的重工业能生产出海量的廉价原材料,重工业本就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高科技。
至于进行海量生产,并且能够销售出去。更是全球顶尖水平的能力。如果是在21世纪,烂大街的电渣重熔设备,很容易就能找到的几千吨水压机,以及为数众多提供高过火炮膛压的高压设备厂,很容易就能凑齐生产120火炮的工厂和生产线。
即便是现在,何锐知道技术方向和流程,也勉强凑起了这么一条生产线。
唯一问题只是,短期内凑起的生产线,的确让何锐花掉了巨大的财政收入。
到了司令部,负责检测工事建造的技术部门向何锐汇报了120火炮轰击下,工事的检测。
何锐听完之后并没有说什么。看着同志们一个个有些焦急,何锐笑道:“我的思路稍微跑了一下,考虑的是这样战斗会是整体战役的阶段。请同志们原谅。组织一次实弹射击,我也看看。”
听了这话,一众高级军人和技术兵种的军官们不仅没有讶异,反倒更来了兴趣。8军长立刻问道:“主席,这个阶段会是整个战役的什么时期?”
“120火炮适用的战场环境,定然是稳定的战线。而且120火炮的数量,以及弹药供应,在我们和日军之间的判断。如果是我方,很可能是旅、团级别的战斗,就有可能使用。而日军的编制规模比较大,他们的旅团,也就是我们的师级作战中才会使用。或者是在发现我军使用120火炮投入战斗后,才会进入反击……”
何锐讲述着战役发展的普遍规律。尤其是在整个战争已经确定的现在,其进度是可以预测的……
课程一开始,就引发了许多讨论。在傍晚的时候,何锐的秘书终于抽到机会问了关于越飞的事情。何锐其实是把越飞给忘了,与现在的工作相比,越飞真的什么都不算。何锐笑道:“那就请越飞同志到这边来,若是让他继续等下去,十天半个月并不多。”
于是,越飞又经过了火车、汽车、马匹的交通工具,出现在一片越飞完全搞不清楚位置的驻军点。
远处看得到一片炊烟,道路的镇子里是一片祥和的气氛。越飞被领进一座类似俄国村公所的房子,在其中一间屋子里等了片刻,何锐已经大踏步进来。
与越飞记忆中的何锐,现在的何锐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是那身衣服上面落了不少灰尘,看上去并非从什么体面的办公室里面出来,更像是从农村回来的感觉。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哪怕何锐现在浑身脏兮兮的,越飞也不会在意。如果两年前,越飞在意的是一个突然崛起的中国东北军阀,现在何锐则是一个有着军工生产能力的政治组织的代表。以东北加上内外蒙的面积,在欧洲仅次于俄国,其面积超过了奥匈帝国。
互致问候,并且带来了列宁同志对何锐的问候,越飞率直的提出了一个问题,“阁下,您认为中国在英法制定的国际秩序下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我认为并不比俄国的地位有太多变化。如果中国想完成统一,定然会遭到英法的反对。”
何锐的回答并没有让越飞激动,他觉得何锐一定能理解到这些。所以越飞继续问道:“那么东北方面为何要继续支持白军?”
“我们已经结束了与白军的所有贸易内容,接下来白军将无法从东北购买到任何武器和物资。”
这对于越飞来说是个好消息。国际谈判中有各种误导,甚至是扯淡,但是极少有欺骗。政权之间的关系不是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其中的严肃程度是远超个人。哪怕是普通人之间的交往,为了面子虚张声势可以理解。但是骗人,就意味着关系降低到了底线。
傲慢,张扬,冷酷,残暴。这些在外交领域算不得什么。但是欺骗是不行的,国家与国家之间,一旦被证明了欺骗,那就意味着严重的后果。哪怕是帝国宰相都承担不了的重大后果。甚至帝国皇帝也往往无法承担。
所以何锐敢这么讲,越飞面对一个政权的外交负责人,就必须相信何锐的话。否则越飞就没有必要越过上万公里的道路,来与何锐会面。
越飞也讲出了外交使命,“列宁同志认为,中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暂时的分裂不会持久,中国一定会再次完全统一。”
“列宁同志的眼光令人称赞。中国有句话,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包括我的同志在内的所有中国人,都期待着完全统一。”
越飞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在中国的统一过程中,不知俄国能否提供帮助?”
“我期待的是更持久的良好关系。”何锐笑道。对于苏联,何锐也没什么好说的。或许因为何锐的变化,苏联就不解体了呢。
“越飞同志,对于俄国,我有一个建议。双方在边境保留警察部队,并不驻扎军队。中俄两国之间有漫长的边境,即便是对等驻军,也只会是一种国力的浪费。就我个人而言,在这么漫长边境的100公里保留驻军,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军事安排。”
越飞一愣,何锐的建议只能用突兀来形容。所以越飞没有回答,而是尝试思考何锐的目的何在。
最后,越飞从最善意的角度回应道:“何锐阁下希望两国之间保持和平的观点令人佩服。”
“和平是很珍贵的,自然是越久越好。只要双方都想尽办法维持,我认为中俄两国就能拥有长期的和平。”
对谈进行了很久,越飞越来越觉得面前的何锐有着很出色的战略眼光。中俄之间的和平,利益极大。何锐对此非常清楚。而且何锐也非常清楚现在欧洲的形势,苏俄面对的压力也让苏俄没有能力漫天要价。
而且何锐非常清楚,苏俄与沙俄并不是同样的国家。所以何锐对沙俄对中国的侵略表达了强烈的愤慨,但是也对苏俄的共产主义道路表达了赞赏。
谈到沙俄,何锐表示,绝不接受1870年后的任何条约。
中俄最大的领土变更就是1870年前,之后沙俄从中国获得的领土并不大。虽然列宁同志的看法是,愿意废除1900年后沙俄与中国之间的不平等条约。何锐的表态让越飞感觉要价很高,但是压力不大。
更重要的是,何锐的表态证明了他对于俄国并没有进攻的想法。这对于俄国是个好消息。
不过何锐的说法并不能当做善意,越飞问道:“那么何锐阁下对于高尔察克的看法是怎么样的?”
“我认为红军能赢,而且在短期内就可以获得胜利。高尔察克军队的力量正在快速消耗,基于恐惧而进行的绝望战斗不可能维持太久。”
越飞神色严肃,“但是高尔察克的军队依旧使用着东北生产的武器弹药在战斗。”
何锐微微一笑,对秘书说了几句。秘书离开后不久,就拿来了一份文件。何锐递给了越飞,“越飞同志,这是东北在半年内提供给高尔察克的武器弹药。根据战场的消耗,我认为这些弹药坚持不了太久……”
越飞接过来看了看,三十万支步枪,两亿两千万发弹药,六百门迫击炮。光是这个数字就令越飞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何锐倒是无所谓。这么点武器弹药,尤其是那数量可怜的迫击炮。对于一场现代化战争来说,真的是没多大用处。
六百门迫击炮。现在东北军的每一个排都配备了一门60迫击炮。在最近的防御阵地构筑上,何锐提出了几个二战水平的排级环形阵地。在三道战壕的环形阵地中央就布置了迫击炮。
按照东北军三三制,一个军三个师,一个师三个团,如此类推,东北军一个军,光是随着步兵行动的迫击炮就有243门。如果把营级作战单位的排挤炮排,以及团、师、军所有的炮连、炮营,炮团算进去。一个军四万人,就有数百门炮。
高尔察克军,号称70万军队,也就千余门炮。这种火力强度,可以用不值一提来形容。
这就是现代战争,打的就是工业实力。就如何锐提供的环形阵地为例,一个排固守,每一个班都有班用机枪,再给这个排增加两门迫击炮,一挺重机枪。
只要日军没有120炮来轰击这个阵地,东北军一个30人出头的排足以防御日军一个194—250人之间的标准中队。哪怕这个中队带了山炮,也很难突破这个环形阵地。更别说,日军是不会把山炮分配给一个日军中队的。
而东北军,以现在的安排,则是迫击炮与重机枪,可以在战斗中随时分配给一线的步兵排。
在防御战中,30人出头的排,会打出去数千发弹药。两亿两千万发弹药,要供给号称70万人的白军使用。一个人总共分配三百多发子弹,这只能叫做‘可怜’。
何锐完全没有给越飞解释的打算,越飞是一个文职人员,不理解是正常的。如果苏俄红军连能够完全理解这份清单的军人,那么苏俄红军就不可能存活到现在。更没有让何锐费心选择联合的价值。
天色晚了,越飞先去休息。第二天,越飞再次与何锐会面。有了晚上与随行人员的讨论,这次会面的气氛就轻松了许多。
正如何锐所料,越飞随行人员中有人理解了这份清单的价值。白军的疯狂反击的确是强弩之末,要不了多久,尝试用火力压倒红军的白军就会打不下去。
既然迫在眉睫的问题已经有了交流,越飞就询问起何锐对于未来中国政治制度的考虑。
“我们中国会以实现共产主义为目标,走社会主义路线。”何锐说起这个可就不困了,“马克思先生是一位伟大的经济学的学者,他的巨著到现在为止,让那些资本家们明白了什么叫做科学资本主义。”
听到这话,越飞差点被呛到。科学社会主义这个名词,是普遍对于马克思主义的评论。何锐这句‘科学资本主义’,至少对于越飞来说是闻所未闻的。
何锐并不觉得自己开创了什么。在21世纪的中国,这是一个比较有共识的看法。在马克思的资本论出现之前,所谓的资本主义世界并没有对于资本主义本身进行科学的论述。
驱动那些资本家们的动力,是对于破产的恐惧。不管是资本家们做了什么,都只是为了能够苟延残喘更久。当然,能理解到这些,就算是出色的资本家。能够贯彻的,更是少之又少。
面对一脸讶异的越飞,何锐继续说道:“发展生产力,需要社会制度的推进。所以中国的社会制度,是自下而上。并非是自上而下。”
越飞觉得何锐此时意气风发,有种激昂慷慨在心中。
但是何锐却真的不是这么想的。苏联的问题在于其社会制度是自上而下,与毛主席领导的自下而上的中国革命大相径庭。之所以讲这些,何锐其实也有想让这帮苏联领导人看到另外一种制度模式的期待。
毛主席的自下而上,是从基层出发。也就是‘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
集中力量办大事,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村村通路,村村通电,村村通网之间并不抵触。
可制度如果是自上而下,那就完蛋了。苏联搞出的野蛮征粮,强行农业化,都是必然。
苏联完蛋,真的不是那么几个坏人就让苏联彻底崩溃。共产主义制度在苏联发展到人民群众无法从共产主义中汲取到力量,被人抛弃,才是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