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五分钟之前。
距离方云墨在《仙剑奇侠传》的第一场戏还有一点点时间。
片场的空地边缘，绝对不会被摄影机拍摄到的地方，刘亦霏两母女正在一旁注视着站在场地中央，等待着开拍号令的方云墨。
“亦霏，他就是你经常提起的那个同学？”刘晓莉看着场地中央那个沐浴在晨光中的帅气身影，轻声问道，“我记得你上次说他演技很不错？”
由于即将开始拍摄，刘晓莉的声音压得很低。
“就是他，”刘亦霏回答的声音同样很小，“他演戏真的很棒的。上次我们班上进行课堂短剧表演的时候，他只准备了几分钟，最后甚至直接在课堂上把我们班上一个同学给吓哭了呢……”
“你说的那个同学，是不是就是时常给你打电话的那个江伊燕？”刘晓莉皱着眉头开口道，“我跟你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那个女的没安什么好心，你跟她混在一起，容易被她利用！”
要是方云墨这时候在旁边听着，肯定会对刘晓莉的这番话举双手赞同。
刘晓莉不管出发点是什么，在对女儿的爱这一点上，倒的确是无可指摘的。
……除了眼光差到爆，没有跟着刘亦霏成长之外，貌似也没什么黑点了。
至少从目前来说，她的确是觉得江伊燕心思太复杂，自家女儿的脑袋瓜又不怎么灵光，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一个不小心就要吃亏……
可惜，刘晓莉虽然爱女之心没有问题，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却还没有觉悟到自家的闺女如今已经快17岁了，正是叛逆着的时候，有些事情说多了，她反而会根本不考虑事情本身的是非曲直，单纯的变成为了逆反而逆反。
“妈——”刘亦霏拉长了音调，有点不耐烦的开口道，“除了上课，我跟她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我……”
依着刘晓莉的一贯风格，这个时候肯定是要借题发挥，好好敲打敲打自家闺女，可刘亦霏的一句话却直接把她后面的长篇大论给堵在了嗓子眼里。
“别说话，马上就要开拍了！要有什么事，你难道不能等会拍完了再说吗？”
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十遍‘儿大不由娘’的刘晓莉，最终还是只能从嗓子眼里憋出了一个字。
“……好。”
几分钟以后，李国利响亮的声音在片场里响起。
“卡！”
随着李国利的喊停，拍摄停止，剧组也停止了运转。
所有人都像是泥塑木雕一样，等待着李国利的指令。
但他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先按下了面前监视器上的回放键，重新调阅着刚才拍摄完成的这第一个镜头。
作为这场戏的主角，方云墨的表现自然成为了被他审视的重点。
先看面部表情。
表情到位，张弛有度，完美契合了李逍遥初出茅庐，刚刚学到了酒剑仙剑法时那种既兴奋，又有点紧张的心态，而且完美的展示出了自身条件；
完美！
再看肢体动作。
动作协调，力道拿捏恰到好处。即便是一把没什么重量的道具剑，居然也被他玩出了虎虎生风和飘逸俊雅的感觉，要不是李国利知道刚才那段东西是剧组的武指头一天才临时教的，说不定他也会觉得这是经过系统训练的结果。
当然，训练是肯定没有训练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提前训练的。
自家剧组的紧急情况又不怎么宽裕，李国利哪有功夫提前几个月安排所有人搞特训？
最后再听听台词。
同样没有问题。
短短四句话的剑诀，居然也能念出韵律来。
据姚壮宪说，那些在《仙剑奇侠传》里出现的剑诀，根本就是他和几个策划瞎掰的。
说到底就是为了装逼，哪有空管什么押不押韵？
这样看来，台词也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以一百的满分来评价刚才那个镜头，李国利觉得，公允的说，至少八十分的评价是少不了的。
对于一部主打游戏原著为卖点的古装偶像电视剧，这样一个镜头完全已经是超出预期了。
可问题是……
李国利之所以今天一上来就把方云墨的戏份安排在最前面，而且还故意让工作人员将记录着剑诀台词的资料临到用的时候才交给当事人，本来就是存着拿方云墨熬剧组，顺便杀杀这小子气焰的意思。
对李国利来说，剧组在筹划阶段，制片人的作用的确是无可替代的，但一旦进入了正式拍摄阶段，自己这个导演才是真真正正的剧组之王。
他绝对不可能允许任何人在自己的工作范围内借着某人的势耀武扬威。
如今在方云墨或许已经有所察觉的情况下，李国利觉得如果就这么让他顺顺利利的通过，说不定反而会因此生出什么事端来……
想到这里，李国利开口大声道：“云墨，你刚才舞剑的时候动作太快了，道具剑已经弯了。下次注意！”
“道具，准备一把结实点的剑，所有人回位，准备重拍。”
看着耸了耸肩，将手中那把看不出任何问题的道具剑交出去的方云墨，李国利默默的点了点头。
“小子，不经历风云，怎见得彩虹？你就当是成功路上的小小磨砺和考验吧。”
接下来，李国利的‘考验’足足进行了七次。
虽然每次他都能鸡蛋里挑骨头的找出一些细微的不足之处，但让他惊讶的是，每次方云墨被“卡”了之后，下一次都能够针对被发现的问题，迅速的进行补救……
而且，这家伙还能保证下次再拍的时候，刚才所说的那些问题都不再重复出现。
到了后来，甚至连在一旁观看的刘亦霏母女俩都觉得片场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了。
包括一旁的工作人员在内，几乎每个人都觉得李国利已经忘记了今天拍摄的目标，一门心思的沉浸在了和方云墨玩‘大家来找茬’的游戏当中……
到最后，甚至于几位来自唐仁的副导演看向李国利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了。
大锅，你就算要利用导演的职权公报私仇，是不是也考虑一下后果和影响先？
这么赤果果的针对一个刚刚进组，年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貌似也实在是有点过分了吧？
终于，第八遍拍摄完成了。
一上午的时间，全都耗在了这一个镜头上。
第八次回看镜头，李国利按下暂停键的时候，画面恰好停在了方云墨的特写上。
不骄不躁，谦逊平和，任劳任怨……
几乎所有能被李国利想到，而且可以用来形容人心理素质的词，这会几乎都能用在方云墨身上。
直到现在，连在一旁搭戏的武行都显露出了疲态，而方云墨却还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着李国利的决断。
从他的额头上依稀能看到从假头套下渗出的汗珠，但他的眼神里，却依然没有任何怨怼的情绪……
“这条过了！”
经过一上午的对决，李国利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次貌似真的是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