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没有看到顾庭芳眼中的惊愕之色,殷鹿竹跪在地上,身姿笔直,不卑不亢。
“君上,父王没了,这偌大的楚湘王府,臣,撑不起来,若是强留于此,人人践踏,君上护得住臣一时,却护不住臣一世,臣自请去往凉州。”
她的声音淡淡的,伴随着缥缈的檀香烟雾,听在耳里,竟搅得人有些淡淡的伤神。
顾庭芳怔怔的看着她,知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于是,一句话,他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谁说孤护不住你!你便留在殷都又何妨!”
门外的时越听着这像是狂霸宣布的一句话,身姿顿然一僵,言犹在耳,方才,就在殷鹿竹进宫之前,他可是一脸不屑。
‘不错,殷鹿竹是有些小聪明,可没有他,孤依旧能平定剩余两大藩王,若是留他在殷都,才是叫人不安!’
‘孤便是要让他去往凉州,将驭冥军编入各个军营之中,成为冲在最前面的马前卒。’
‘孤要让他殷鹿竹,无声无息的死在凉州,这天下人,谁也说不得孤半句不是。’
而今……
他却说,要让殷鹿竹留在殷都,还要护住他。
“……”有那么一瞬间,时越几乎是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艰涩的扯动唇瓣,正纠结要不要进去提醒一下,就见殷鹿竹义正言辞道。
“不必了君上。”
顾庭芳愣住。
时越也愣住了。
这殷鹿竹莫非是悲伤过度傻了不成,居然能将这么好的机会放过!
“殷鹿竹,你是觉得孤护不住你么?”
“君上,父王已经走了,我也该长大了,我不能一辈子依靠旁人,即便这个人是君上。”
“我能力不足,我没有父亲的风云胆识,没有父亲的魄力,我收复不了驭冥军,无法让他们奉我为主,这样的我,便是留在殷都,也成不了气候,白白让父王蒙羞。”
“殷鹿竹!”
顾庭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雷霆之势,“你可知道,你若去往凉州,必死无疑。”
“看吧,君上也知道凉州的凶险,到时候,我若是死在了凉州,也不会辱没了楚湘王府的名声。”
“君上,待到父王丧期一过,我便会去往凉州,还望君上保重身体。”
殷鹿竹没再多言。
她行了一礼,转身便朝着夜色中走去。
顾庭芳僵硬的站在原地,愣愣的的看着殷鹿竹的声音一点一点的淡出了自己的视野。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些难受,有些喘不上气来,像是被一块巨石重重的压住。
今夜,他传诏殷鹿竹入宫,本是想让他去驻守凉州的,可眼下,他却自请去凉州。
一夕之间,他像是突然就不认识殷鹿竹了。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便不想活着么?
顾庭芳脚下微微踉跄。
这个该死的殷鹿竹。
出了大殷宫,殷鹿竹转身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富丽堂皇的宫殿,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来。
她知道,今夜顾庭芳传诏,定然是要提起让她去往凉州的。
以其如此,不如主动提及,让他内疚,让他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