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殷鹿竹垂下眼眸,怅然一笑,“臣这身子,怕是好不了了。”
“从前傅御史说得没错,只有削藩才能让皇权安稳,皇权安稳,才可保天下太平。”
“臣也算是位高者,谁人若是不服,臣便都接着。”
顾庭芳知道,殷鹿竹这么做,便是为了楚湘王府,他不惜用自己健康的身子来让他安心。
他是想告诉自己,他这身子难以再担起王府大任,这楚湘王府,对他的皇权造不成任何的威胁。
顾庭芳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走出王府。
坐在马车上,他狭长的墨色眸子里暗潮汹涌流转。
其实,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为了稳固大殷疆土,为了坐稳这来之不易的皇位,他任何人都可以牺牲,任何人都可以不要。
就如当年的傅千淮。
他正是知道傅千淮的清廉公正,所以才会不止一次的在他跟前吐露心声,说藩王割据,实力雄厚,若不除,大殷危矣。
所以,傅千淮怜君之忧,便在金殿上公然上奏,奏请削藩。
这一消息一出,便让四大藩王震怒,联合白金垣欲治傅千淮死罪。
这一招杀鸡儆猴,不过给是他这位大殷君上看的。
可是即便如此,他能做的也只有忍,那个时候的他,空有权势的虚名,却羽翼未丰,藩王轻轻拨动水面,他便会从高处跌入泥泞。
所以,傅千淮知晓他的难处,面对陷害冤枉,他注定请求,让他赴黄泉。
只有这样,这件事才不会危及到皇权。
闭上眼睛,顾庭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衣袖底下的手狠狠的捏了起来。
若殷鹿竹和从前一般,是一无是处的纨绔也就罢了。
可如今的他,让人无法放心。
他像是一匹桀骜不驯的狼,只要被他盯上的猎物,皆会死于必败之地,这样的人,若他日继承了楚湘王位,令人不安。
可是……
若要当真杀了他,心中,却有些不忍。
这似乎是顾庭芳第一次对旁人生出恻隐。
他的人生里,只有杀无赦,宁错杀,不放过。
可如今……
顾庭芳沉沉的吐出一声叹息。
时越听到,眉头轻蹙了一下,低声询问,“君上,可是有心事?”
顾庭芳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他道:“时越,孤自小在大殷宫长大,见惯了人性的凉薄和自私,可殷鹿竹……”
“怎么了君上?”
“没什么,只是看着殷鹿竹突然有些感慨,原来人生在世,不是只能贪得一晌欢愉,也有些人,可做到侠之大者。”
奉安殿内。
姬砚沉端着药走了进来,他直径来到床榻前,垂眸看着殷鹿竹,“起来把药喝了。”
闻言,她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子,她接过姬砚沉手里的药一饮而尽。
“顾庭芳走了么?”
姬砚沉点了点头,“走了。”
“走了就好。”殷鹿竹沉沉的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他身为君上,从小在大殷宫长大,定是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不堪,我装这一遭,并不能完全的骗过他,只希望,他稍微有点良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