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湾大桥之上车流缓慢地推进着,作为东京都市圈中的一大交通枢纽,此桥连通东京湾东西两岸,如果要沿着环海高速走,是要比从大桥上走多花差不多一刻钟的。
然而,正是因为过于便捷了,但凡是东京湾东西两岸的交通需求的七成以上都压在了东京湾大桥上,以致于东京湾大桥在一天中的上下班通勤高峰期会出现堵车的情况。
折算上堵车等待的时间,走东京湾大桥其实已经跟走环海高速在时间上没有什么区别了。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存着侥幸心理觉着自己不会倒霉遇上如此极端的情况。结果,大家都这么想,也就造成东京湾大桥基本不存在分流的情形,常年在上下班高峰期拥堵。
不知为何,今天的大桥好像更加拥堵,一眼望去,桥面上密密麻麻全是车,堵得跟停车场似的。在大桥中央的一辆豪车中,日航社长长野英树正无比焦虑地坐在车后座,望着窗外几乎没有挪动的场景,一股子无名火便是升上心头。
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社长秘书已经是大汗淋漓,他侧着身子小声问了一下司机:“还有多久啊?”
别说秘书了,司机也是极为焦急,可是这种事情他哪里说得好?
还没等司机说什么,长野英树抬起右腿,一脚踢在副驾驶座位的椅背上,着实吓了社长秘书一跳。
“还有四十分钟,要是误了跟佳速航空的事情,你就自觉提交辞呈吧。”长野英树冷哼道。
秘书脸都白了,他为了爬到这个位子,花了整整七年,这要是因为一次堵车就前功尽弃,他不得气得吐血?
其实,倒也不是长野英树过于苛刻,而是他的确跟日本佳速航空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日航与佳速航空合并的事宜。当然了,这次谈话也没到关乎成功的地步,但是佳速航空的社长时间观念非常重,这要是迟到了,会给佳速航空的人留下极其不好的印象。
虽说个人看法大概率不会对合并事宜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可这个关乎日航国内市场的重大合并是绝对不能有任何冒风险的可能性的,一点儿都不该有。
秘书那也是有苦说不出啊。其实,这么大的事情应该选择相对保险的环海高速的。但是,要命的是环海高速有一段在施工,中段一部分堵得厉害,加上出行的时间并非常规意义上的上下班时刻,秘书就选择了走东京湾大桥。
结果,因为环海高速的问题,很多原本会选择环海高速的车流也被迫转到了东京湾大桥,使得原本不该在这个时刻拥堵的东京湾大桥一反常态了。
长野英树深呼吸了几次,强行调节自己的情绪,在这种事情上置气着实是不太值当。
“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国内航线份额被全日空赶超吗?”长野英树讥讽道:“就是因为你们这群不堪大用的废物。”
在这个时候,秘书哪里还敢辩解,只是芒刺在背似的陷入焦虑之中,一言不发。
长野英树松了松领带,蓦地问了一句:“今年的国内代言人确定了?”
秘书早已经是心乱如麻,根本没注意到长野英树的问话。结果长野英树见秘书不回答,又是将其臭骂了一顿。然而,在秘书说出代言人的候选者后,长野英树又是火冒三丈:“又是请娱乐明星?全日空请娱乐明星,我们也跟着效仿?最近两年请娱乐明星的效果是什么样,心里没数吗?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特色,能够让用户一下子记住我们的特色。专业,我需要的是专业!”
“可要说专业,那那就是飞行员了,那.在公司里选一个吗,这样会不会不适合啊?”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这秘书明显有些口不择言,说话不经过大脑了。
“在公司机队里选,外面人谁认识他,亏你能说得出来。”长野英树又是对着副驾驶的椅背蹬了一脚:“我需要的能显示足够专业,又有巨大民众认知度,还要没有负面新闻的。”
秘书听得冷汗涔涔,这不就是既要,也要,还要的离谱要求吗?
谁最专业?那肯定是一线的飞行员。
谁拥有巨大的民众认知度?最直观的就是明星。
可一线飞行员通常都属于默默无闻的类型,民众鲜有与之接触的,哪里能产生民众认知度?而长野英树又讨厌明星,这下属于自相矛盾了,已然是让秘书大脑过载了。
瞧见秘书又是陷入了沉默之中,长野英树右腿都抬起来了,可最终还是放下了。这种问题的确对秘书来说要求过高了,实际上就连他自己都没有一个哪怕大概的候选范围。
“算了,我.”长野英树只觉得有些发闷,摇下了窗户,望向外面想要透透气,可这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都是凝固住了。
在长野英树的视野中,一架全日空经典蓝白涂装的737贴着东京湾的水面往着大桥方向低空冲了过来。显然大桥上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原本还算是秩序井然的大桥上顿时响起来此起彼伏的车笛声,以此催促着前车赶紧让出路来。
可显然,在这种情况下可不会因为几声车喇叭就能提高通行的速率的,至少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其实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着周围按喇叭的那些人跟神经病似的。
在发现根本无法短时间离开桥面后,桥中央的一些人已经察觉到那飞机就是对着桥中间来的,这下哪还顾得上车,直接舍弃车子,徒步往桥两边跑了。一时间,混乱从桥中央的部分如同瘟疫一般扩散开来。
大部分人是从众的,有了第一个人开始弃车逃跑,第二个,第三个便是紧接而至,越来越多的人下车逃离,最后波及到非中央区域的人员,整个大桥在短时间内陷入了恐慌之中。
三人中,长野英树碰巧第一个发现了异样。但是,他最是沉着,只是默默地打开了车门,显得从容而稳重。司机和秘书本来就因为可能要耽误重要的会谈而惊恐不已,心不在焉,一直听到长野英树开门的动静才是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秘书张望四周,发现桥上一片混乱,很多人都在往两边跑,但是他却不明所以。
司机也是不明白什么情况,周遭车笛的声音交汇不绝,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两人都知道哪里出问题了,可就是没人往北边看一眼,看看那东京湾的水面,直到秘书回头,发现长野英树已经出了车子,而且在瞭望北方。
秘书赶紧出来,刚是来到长野英树身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只是眼角的余光顺着长野英树的目光往向北方,便是整个人都瘫在地上了。只见在一个庞然大物紧贴水面,向着大桥压迫过来,在秘书发现的时候,那飞机已经近在咫尺了。
长野英树嘴唇紧紧抿着,他知道这个时候是跑不了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害怕,因为那飞机正是径直往着中间冲过来,要是击中桥体,他们的位置首当其冲。
“为什么会有飞机出现在这里?”相较于长野英树还算‘镇定’的表现,他的秘书显然是有些失态了。
其实这也不算是失态,任谁都无法理解一架大型民航客机会在超低空冲撞一座大桥。
秘书想要跑,就跟周遭喧闹如同无头苍蝇一样的人群一样,但是他已经彻底被吓傻了,脑子还在产生着快些逃跑的念头,可双腿就是不听使唤。
兀自在恐惧与焦急之时,不过稍许之后,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大型客机就已经近在眼前。原本还算是模糊的,只能看些大概的机身已然是极为明显,正是全日空的飞机。
长野英树就这么站着,目光凝视在飞机之上,甚至其上每一点细节都能纳入他的视野之中。
然而,就在那737泰山压顶般冲撞过来之际,长野英树耳朵微动,嘴唇抿得更紧了。
“没有发动机的声音?”
没错,在这个面临生死的关头,长野英树只能听见飞机巨大的机身挤压空气所带来的气啸声,却没有发动机运转时的隆隆巨响。在日本众多航空公司老总里,长野英树是少数真正懂管理又懂技术的,他知道即便是将油门收到底,收到了慢车档位,发动机依旧是在高速运转的,只是相较于其他动力档位转速更低而已。
慢车不等于关车!
为什么机务在送机的时候需要戴上降噪耳机或者耳塞?因为在送机期间的起动环节,发动机运转的声音是可能直接损伤机务的听力的。而在发动机起动阶段,飞行员是不会将推力加到超过慢车推力的。
就是这么样的情况下,发动机的声音都这么大,可现在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长野英树似乎知道为什么飞机会出现在这里了!
“不对!他不是冲着桥体!”长野英树陡然意识到问题所在,他没有向两边奔跑,而是直接冲到了桥边栏杆处,在这里,能更加清晰地看见737的行进方向。
“是桥洞,他要从桥洞中穿过去。”
就在这个念头产生的刹那,长野英树陡然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晓得东京湾大桥中央桥洞的宽度,但是,与737的翼展相比,那空间似乎并不宽裕。而且,飞机的速度太快了,总不能像汽车一样在通过狭窄区域时刻意放慢速度,以便让司机左右观察间距。
以飞机那速度,通过桥洞不过是念头起落的一瞬间,根本不会给飞行员调整的空间。
更要命的是,进入桥洞前,飞行员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参考的,一切全凭感觉。而且,单从长野英树的感觉来说,737能不能穿过桥洞都是两说,即便是可以,可以供给飞行员的试错空间也是极其之小的。
对于任何一个理智生物来说,737穿行东京湾大桥桥洞都是疯狂且几乎没有胜算的举动。
作为一个半只脚踏入飞行员的社长来说,在这个已经避无可避的环境中,他蓦地反倒是少却了对于生死的恐惧,竟是对这架疯狂的飞机的结局如何感到了探知的欲望。
好在让长野英树得知结果的时间并不长,几乎就在长野英树念头升起的一刻,原本还是在平飞的737陡然一个坡度形成,微微偏离了中线。在长野英树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临近桥体之前,那737又是一个反坡度压上,直接返回中线,同时以倾斜着的姿态平滑地穿过桥洞。
这一切发生得是如此之快,以致于长野英树甚至都没有进行过多的思考,好像大脑都停滞在了这一刻。
他猛地回过头,注视向大桥另一侧,却是见穿桥而过的737以一个难以理解的迅猛转弯直接入水,爆溅起冲天的水花,于大桥桥面上甚至都能感觉到些许水汽。
接着,周遭人群中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声,庆贺自己死里逃生。
长野英树的秘书由于正对那架737,恐惧过甚,反应慢了一些,一直等到周围都沉浸在狂欢之中后才算是意识到自己的小命保住了。
原本瘫软的四肢一下子就恢复了活动能力。可还未等他自己站起来,只觉得衣领被人一抓,然后狠狠地提了起来,茫然中偏过头去,发现正是长野英树。
“社社长?”秘书强压住内心的狂喜,在长野英树冷漠的目光中让自己表现得更加克制一些,但是脸上的茫然和疑惑却是遮掩不住的。
死里逃生难道不是最大的喜悦吗?社长这是什么表情?
在秘书不解的目光中,长野英树突地咧开嘴,身子微微颤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物。
“那架飞机里的飞行员不就是我们所需要的吗?”长野英树忽然说道:“此事过后,稍加宣传,那都将能得来巨大的知名度,而且能完成如此操作的飞行员已经不能用专业来形容了。是不是非常合适,不对,是完美契合我的要求。”
“嗯?哪架?”显然秘书无法在第一时刻理解长野英树的话,但是很快便是顺着长野英树的目光看向了已经入水的那架全日空的737,脑子一转,立时明白过来:“社长,你说的是水里的那架?”
长野英树哼了一声:“不然呢?”
“可那是全日空的人啊?”
长野英树以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那就把他挖过来。”
徐苍自然不晓得在自己迫降的时候就已经被日航社长给盯上了,此刻的他目光还是落到了人群中切斯利·沙林伯格身上。现在还是2001年,在八年之后的2009年,这位在人群中还不太起眼的切斯利·沙林伯格将会完成民航历史上极其著名的哈德逊河奇迹。
未来的萨利机长的原型正是这位切斯利·沙林伯格。
对于这位未来会在民航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传奇飞行员,徐苍微微颔首,表达了属于自己的敬意。
在人群中,沙林伯格已然瞧见徐苍是在望向自己的,但是他的注意力并没有过多放在徐苍身上,因为那时候徐苍穿的是便装,他误以为徐苍只是飞机上的普通乘客。
沙林伯格从羽田机场一路打车狂奔过来,结果一到这里就发现其中一个码头周围拉起了隔离警戒线。不用想,这应该就是后面机上人员上岸的地点了。
结果等了一会儿后,果然有不少海岸救援队的船只往这边汇拢过来,有的后面还拖着那种橘红色的救生筏,上面全是人。
虽然空客和波音的救生筏样式有些差别,但是沙林伯格是见过波音的救生筏的,一下子就分辨出来这是波音737的救生筏,当下就挤到了最前方。身为飞行员,他真的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飞行员能完成水上迫降这样的高难度动作。
徐苍发现沙林伯格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这边,于是也收回目光,打算跟夏疏月一起先上去救护车。他的左手被捅了个对穿,还被水给浸泡了,可是不能留下什么后遗症。
就在徐苍收回目光之际,陡然间,从他身后传来一声大嚎,接着一个男人的哭喊声紧随其后,徐苍下意识地往后一看,当下便是瞧见浑身湿透的机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冲了过来,还在喊着:“徐苍先生,我还以为你死了,啊啊啊!”
一个快五十多岁的男的跟个孩子似的冲过来抱住徐苍,哭的声音都快盖住救护车的汽笛声了。
被夏疏月抱着,徐苍是不介意的。但是,被一个胡子拉碴,浑身湿透的男人抱住,徐苍不管从心理,还是生理都在表示抗拒。
只见徐苍右手直接推开机长已经贴近过来的脸,嘴上还在安抚:“好了,好了,我没事,现在也确认过了,可以松开了吗?”
徐苍本来就很虚弱,想要推开机长,这般一用力,立时觉得眼冒金星,连站都站不稳了。
好在还是夏疏月心细,立刻就发现了徐苍的异样,主动分开了徐苍和机长,将徐苍搂入自己的怀里。
徐苍倚靠在夏疏月柔软的怀中,他甚至能听见夏疏月隐约的心跳声。
夏疏月已然打湿的发尖垂落到徐苍脸上,痒痒的。徐苍这时候已经累得手都不想抬了,于是侧过脸,往夏疏月怀里蹭了蹭,想要躲开头发。
夏疏月发觉了徐苍的动作,低头看向徐苍。此刻,徐苍就好像一个婴儿似的,似乎在夏疏月怀里才能得到最为安心的温暖。
两人上了救护车后,徐苍还是枕在夏疏月的大腿上。然而,没等多久,夏疏月再次低头时已经发现徐苍微闭着双眼,胸口均匀地起伏着,似乎是睡了过去。
夏疏月拢起自己的头发,低下头,除却刚才在那黑暗的水中,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靠近徐苍,甚至她能感受到徐苍温暖的呼吸。
在这一刻,她有一种错觉,徐苍就是属于她的。
在外围人群中,沙林伯格看着一个机长制服模样的男人抱住一个年轻人嚎啕大哭,立时觉得不可思议。一开始,他是以为正是这个机长完成这般惊世骇俗的水上迫降的,但是看着这个似乎是机长的男人的举动后,他开始表示出怀疑了。
突地,他听见旁边有人议论。
“你看到没有,刚才那架飞机是直接穿过东京湾大桥的中央桥洞的。”
“当然看到了,我当时就在岸边,看得一清二楚,是斜着穿过去吧。”
“是啊,全日空的飞行员这么厉害吗,这也太帅了,这么大的飞机从桥洞下面穿过去,心理素质多硬啊。”
沙林伯格是听得懂日语的,他心头一紧,当下抓住一人:“你说什么,刚才那架飞机穿过了东京湾桥洞?”
“是啊,就是中间那个桥洞啊。”那人打量了一下沙林伯格,发现沙林伯格是外国人后,立时觉得脸上有光:“当时,那飞机就紧挨着两根桥墩过去了,咱们的飞行员厉害吧!”
“哎,那桥洞多宽来着,这都能穿过去?”旁边有个人随口问道。
“嘿,这我还真知道。”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笑道:“三十五米,这桥落成的时候还是个大新闻呢,我可是记得清楚。”
“三十五米?”那人咦了一声:“飞机翼展没有三十五米吗?”
“是35.79米。”沙林伯格平静地说道。
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飞机不配翼梢小翼了,因此大概率那架737的翼展就是35.79米,而且刚才他听到有人提及飞机是斜着穿过桥洞的,这是一个关键信息。
“35.79米?那飞机怎么还能穿过去?”旁边人面露疑惑之色,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所以,飞机要斜着穿过去啊。哇,那飞行员好厉害,这都能想出来。”
沙林伯格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已经不是可以用厉害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恐怖。
沉默了片刻,沙林伯格给自己在faa的朋友打过去了一个电话。很快电话接通,沙林伯格当即说道:“汤姆,你认识jcab的人吗?”
就在人群远处,观月凌和常务董事就站在岸边,两人目光都落在远处仅仅只能看到些许垂尾的波音737,尤其是常务董事,眼看一架数千万美元的飞机快要沉底了,嘴角不由抽了一下。
飞机上有些部件进水还是可以用的,有的那就只能报废了。如果是在淡水中,或许情况还能好一些。但是,东京湾中的水已经基本是海水了,这对精密度极高的航空发动机来说,无异于是极大的损伤。
“放心,已经联系打捞队了。如果打捞有难度,会优先将发动机切割下来,优先打捞。”观月凌似乎知道常务董事心里在想什么,甚至已经将应对办法给说了。
两台发动机加起来的价值就已经超过了整架飞机价值的一半以上,那就是彻彻底底的精华,无论如何,航空发动机是要保住的。只要发动机没事,那损失就还可以接受。
在这方面,常务董事对观月凌的能力还是相当信任的,不然她也不会在这个年纪都升任全日空的社长了。
就在这个时候,观月凌的秘书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社长,基本情况已经查清楚了。”
“损失如何?”观月凌平淡道。
相比而言,常务董事就略显紧张了。他可以肯定这次事件的损失绝对不止于一架飞机沉入水底这么简单。
“45号航班首次是在横滨机场备降的,但是在备降过程中发生意外,有部分fod遗留在横滨机场跑道上,导致横滨机场关闭了一段时间。不过,那段时间并没有其他航班起落,损失不大。”秘书顿了一下:“还有,我跟海岸救援队了解了一下,在初步清点人数后,航班上无一人死亡。其中机组一人伤势较重,是乘务长,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乘客中,有一名轻微伤,好像是飞机释压时气压变化导致牙齿填充物爆开出血。另外,春夏航空的徐苍左手手上,但是也没有生命危险。最后,劫机的歹徒疑似在被制服的过程中被刺伤,伤势最重,现在正在抢救。”
“好!”听到这个汇报,常务董事不由狠狠地一拍手:“只要飞机上的乘客和机组无人死亡,那事情就还是可控的。”
至于伤势最重,还在被抢救的劫机犯什么情况,常务董事理都不想理。
“不过,这次事件让东京空域封闭了四十三分钟,影响很大,事后万一民航局那边过问起来”秘书担忧道。
其实,在这次事件中,不管是横滨机场暂时关闭,还是全日空波音737沉海的损失都不是最大的,最大的是东京空域封闭。即使只封闭了四十多分钟,但是所造成的直接和间接的经济损失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但是,这钱不一定就要全日空来偿还,毕竟这是为了应对紧急情况而采取的必要措施。可这也意味着事后jcab可能会对全日空45航班的调查苛刻无比,如果一切程序妥当,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要是哪里有比较大的纰漏,全日空怕是要遭殃了。
“你说这事儿会不会被日航那帮人拿过来作为攻击我们的筹码?”常务董事忽地说道。
对于日航那些人,他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的。
观月凌长出一口气:“看起来要跟jcab那边走动走动了。”
说完,观月凌突然眯起眼睛,指向了东京湾大桥的桥洞:“我听说飞机是从那个桥洞中穿过去的。”
“是的!”秘书确认道:“有很多人目击到了,应该是真的。”
“这能穿过去的?”常务董事不懂飞行,但是即便是外行人也能感觉到这种操作的可怕之处。
观月凌感叹道:“徐苍果然是名不虚传啊。你刚才说他左手受伤了,去哪个医院了?”
“我们已经安排到了圣路加医院去了,跟我们机组一起。”秘书道。
圣路加医院是东京非常有名的医院,仅次于东京大学医院。
观月凌非常满意秘书的安排:“不错,走,去看看他。”
徐苍跟受伤比较严重的乘务长被单独送入圣路加医院后不久,观月凌以及日本民航局的人就一个接一个地过来了。不过,徐苍左手被捅了个对穿,需要进行手术来缝合伤口,其中还涉及对神经的修复,花了很长的时间,以致于过来看他的人都是吃了个闭门羹。
一直到晚上,徐苍的左手手术才算是初步结束了。之所以是初步结束,按着医生的说法,徐苍左手的伤势比较重,后续可能还要接受手术才能完全康复。不过,神经修复方面的手术非常高端,也极其复杂,一切还是要等徐苍伤口愈合后对于左手的感觉如何。
徐苍是飞行员,那就是靠着手上功夫吃饭的,这手出了问题,令得徐苍颇为焦虑。以致于晚上稍稍进食后就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他的手机进水了不能用了,但是徐苍还是通过观月凌联系到了春夏航空那边,继续联系到了秦心报了平安。
当时,秦心已经到了汉京,可最终还是没有赶上最后一班去日本的航班,正急得团团转,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坐海轮过去。最后,在徐苍报了平安后才算是放下心,打算明天再过去东京。
相较于徐苍左手的伤势,其他方面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光是这手上的伤就足够让徐苍忧心忡忡了。吃了晚饭,跟秦心报了平安后,徐苍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于是披了件衣服想要医院阳台走一走,算是透透气了。
徐苍住的是vip病房,出来就是楼顶的小花园。只能说圣路加医院还是相当豪华的,楼顶小花园中央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喷泉,着实是令人惊叹。
原本徐苍心烦意乱,可到了这楼顶花园后,心情总算是平静了些。
再是往里面走了两步,徐苍脚步一顿,突然在楼顶边沿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一袭淡蓝色的长裙,如同瀑布一般垂落下来的青丝,时时刻刻都透露出一股犹如银月光辉似的清冷。
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那道身影似有所感,微微地侧过身子,露出极为精美的侧颜。
正是夏疏月。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句诗似乎就是对夏疏月最为贴切的形容。
银白色的月辉洒落下来,将夏疏月洁白的如同瓷器般的肌肤衬托着更是犹如美玉一般。柔和的面部线条一如她温柔的性格,便是那一汪清泓,仿佛能将百炼钢化为那绕指柔。
夜风吹过,夏疏月轻轻眨了下眼睛,修长的睫毛下挂着黑宝石一般的眸子,闪烁着灵动与纯洁。丰润而饱满的红唇微微抿了起来,她的嘴角并没有上扬,而是呈现出一种凄美的弧度。
花堆粉砌成眼腮,云动晴风羡质白!或许这就是对夏疏月此刻美丽的描述。
即便是徐苍,在这犹如月下仙子的窒息美感前也不由觉得心脏漏了一拍。
如果单从样貌上,夏疏月怕是徐苍所见过最为惊艳的女人。
“你来啦,我正打算进去找你呢。”夏疏月收回目光,转而继续远眺,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但是又有一种念头散开的空灵感。
徐苍收敛心神,走到夏疏月身边:“在想什么呢?”
夏疏月忽地偏过头去,那绝美的面庞上噙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徐苍,你知道什么时候人是最不迷茫的?”
徐苍陡然心头一凛,夏疏月平时都是喊自己叫哥的,很少很少会直呼他的名字。别看这仅仅是一个称呼上的变化,但是这明显是预示着夏疏月心境上的改变。
“疏月,你怎么了?”徐苍小心地问道。
夏疏月眼中跳动着银光,那夜幕中的月亮都倒映在了她的眼睛里:“我在思考这个问题啊。”
徐苍微微蹙眉:“那你想明白了?”
“嗯。”夏疏月轻轻点了下头,却显得无比郑重。
徐苍试探性地问道:“是什么?”
夏疏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直视着徐苍,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轻叹:“是在要失去的时候。”
徐苍心脏骤然停滞,他在第一时间就听懂了夏疏月是什么意思。
突地,夏疏月又是说了一句:“哥,我想学飞行了。”
翌日清晨,日本民航局jcab总部大楼门前,一脸不快的特别调查员中村由纪夫正驱赶着不断试图从他口中获得全日空45航班新闻的记者。
这记者穿了身夹克,什么证件也没戴,手上握着根录音笔,头发乱糟糟的,完全没有其他记者那股子专业的气质。但是,中村最是烦这个记者,这位可是整个东京最为无赖的新闻记者,为了第一手的新闻能无下限地围在他人身边,甚至数次被人举报,但是依旧死性不改。
“中村先生,咱们合作过这么多次了。如果这次能将全日空45航班的信息透露一点,我将感激不尽。”记者藤堂刚跟狗皮膏药似的贴着中村由纪夫,恨不得将录音笔都塞到中村嘴里了。
中村由纪夫此前的确跟藤堂刚合作过几次,但即便是这样还是受不了他的行事作风。身为记者的专业和克制在藤堂刚上一点儿没有体现,反倒像是个新闻流氓,而且完全不顾及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社交距离。
“我说过,不要离我这么近。”中村由纪夫粗暴地推开藤堂刚,如此近的距离让他感觉到一丝不适。
结果藤堂刚还是嬉皮笑脸地:“你给我一点儿消息,我也不用烦你了。”
“我没什么消息,你想要知道全日空45航班的消息,等我们的发布会吧。”中村由纪夫烦躁道。
这要是等民航局的公开发布会,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藤堂刚一听这话,又是打算凑上去。结果此时两人已经行至jcab大楼门口,中村由纪夫直接招呼门卫将藤堂刚挡在外面,这才得以脱身。
结果进去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藤堂刚的呼喊声:“中村先生,你要是改变心意就打我电话,或者说我就在门口等你,咱们晚上再好好聊一聊。”
中村由纪夫不着痕迹地回了下头,发现藤堂刚还真就在大楼门口的花坛边沿寻了个地方坐下,看样子真要一直守着。
如果是别人,中村由纪夫还真不觉得会有这么大毅力。可放在藤堂刚身上,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即便是一向比较沉稳的中村由纪夫在遇到这种情况后,也是觉得胸口一阵烦闷,挠了挠头,还是进了总部大楼。
就在昨天晚上,潜水队已经将全日空45的飞行数据记录仪和舱音记录仪给打捞上来了。飞行数据记录仪需要解码,还需要技术部门解译一段时间,倒是舱音记录仪导出数据比较快,今天中村就是负责听一遍舱音记录,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相对而言,这个工作是比较清闲的,而且还有他的助手帮忙,那工作量又是少了大半。
刚是到了舱音监听室,他的助手已经到了,中村则是随便拉了个椅子坐下,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台已经开启的电脑,桌面上是刚刚技术部门导出来的音频文件,正是全日空45号航班的舱音。
由于舱音涉及隐私,所以是不需要公放的,只能戴着耳机听。当然了,舱音监听室本来就是限制区域,即便是局里面的工作人员也不能随意进入,戴不戴耳机实际上也没什么区别。
中村打了个哈欠,刚一坐下便是瞟了眼电脑桌面上的音频文件:“导出得还是真是快啊。”
“是技术科昨晚连夜弄的。”助手说道:“飞行数据需要解码,最快今天下午能全部译出来,慢的话,晚上也足够了。这几天技术科二十四小时都会有人值班,有什么问题直接去找就行。”
听到这话,中村笑道:“这群懒货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
助手压低声音道:“昨晚长岛局长都没有回家,就住在局里了,技术科的那些人哪里还敢怠慢?”
连jcab的大领导都这么重视,下面人就算不想,那也不得不给自己上压力了。
“就得拿根鞭子在他们后面抽着。”中村冷哼道,看起来似乎对技术科的怨气很重:“跟全日空的人沟通过了?”
“还没有正式沟通,一会儿到了工作时间,全日空会有人过来。”助手说道:“不过,昨晚全日空那边跟当班机长已经聊过了,大概知道情况了,也反馈过来了。”
于是,助手将全日空反馈过来的当班机长的事件口述给复述了一遍。全日空那边反馈过来时是通过纸质文件的,但是由于内容比较多,助手只记了一些梗概,挑了些重要的内容跟中村说了。
但是,不得不说助手的总结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大约二十分钟后,中村基本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当然了,这只是当班机长的一家之言,不可全信,但还是能窥见不少东西的。
“这么说来,咱们日本jcab的飞行员在这次事件中是半点儿没出力,功劳全是那个caac的飞行员的?”
或许是没想到中村的切入角度如此新奇,助手愣了半天才是反应过来:“额,好像是的。”
中村脸色阴沉:“长岛局长知道吗?”
“局长好像心情不太好,已经很久没人敢去局长办公室,现在是什么情况,没人知道。”
“他当然心情不好。一架日本航司的飞机在东京空域被本国人劫持,结果全是靠着一个国外的飞行员才能幸存下来,身为jcab的局长,他怕是脸上无光,心情好才怪。”中村冷笑道。
助手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这事儿的确不算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不过说起这个国外的飞行员,我刚才粗略听了下舱音,这人说的一句话好像”说着,助手将耳机递给中村:“你来听听。”
中村不解,但还是戴上了耳机:“怎么了?”
助手将音频文件打开,但是稍微动了下进度条:“你听。”
很快,耳机里就传来声音。
“机长,我开门了?”
“开吧!”
“不准开!”
“你说什么?”
“我说不准开!”
“可是机长说开门。”
“我是世界民航组织一级飞行专员徐苍,编号41357,现在接管此飞机。听我口令,不准开门!”
“徐先生,现在不开门乘务长就有生命危险了。不仅仅是她,其他乘客也要承担风险,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后面客舱的人去死?”
“就算是全飞机的人都死了,那也不准开门!”
便是在那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中村直接停住了音频,他皱着眉望向助手:“这是那个人说的?”
助手点点头:“对,就是那个叫徐苍的caac飞行员说的。”
中村先是一怔,眼睛一转,阴恻恻地笑道:“好啊,说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