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秦仲海在文渊阁给无名怪客暗算弄得十几名手下受伤为求遮掩丑事只得向韦子壮借了几百两银子打赏。好容易风波平息众属下无不大其财但秦仲海自己给人偷袭得手身中两剑却连下手之人的来历也弄不明白可说灰头土脸已极。秦仲海恼火之余猜想这蒙面贼定已取走若干物事这几日便在密室里校对查核一来查出少了什么东西二来要找出蛛丝马迹日后也好报仇。
这下苦差可将他折腾得神疲力乏他每日浸泡字海之中自须一本本细读连着两日下来几乎给整得狂。自知若要一一核对百年遗下的奏章自不免要花上数月时光偏生这事又须保密不能请人代劳。筋疲力竭之余忽地情急生智心中便想:“这贼家伙既然蒙着脸冒险来偷失落的奏折定与现今朝廷人物有涉绝非古物咱灵光点该从这几年的奏章查起。”
当下便从今年的奏章开始翻阅景泰一朝至今已历三十年朝廷奏章中只要略涉私密的一律往此处送来三十年来也积下了数百份奏章一时读之不尽。
秦仲海翻开一看但见这家知府喝花酒那家御史抢田产你把媳妇来爬灰我拿姨娘做小妾无不是难看丑陋的茅坑臭事让人为之掩鼻。秦仲海倒是看得心旷神怡连声赞叹。他见这些奏章多半出自厂卫之手江充、刘敬这两大奸臣各领风骚你一本、我一道谁也不让谁。料来这两帮人马没别的能耐皇帝要他们挖运河、建长城那是缘木求鱼了只是若要知道谁家床第生活
幸福美满找上他们准没错搞不好还能弄个上下两册来看图文并茂之余定是乐趣无穷了。
秦仲海嘿嘿干笑心道:“无怪这两大奸臣权倾朝野朝中大臣的小辫子全给他们抓光了想不听话也难。”还好自己名声狼藉乃是狂嫖烂赌之徒四海知闻倒也不怕旁人来说。他心念-转想道:“不知咱们侯爷可有什么把柄落在人家手中?若给我查出来可得帮他下手毁去。”秦仲海是个痛快性子的人生平不重教孝节义对旁人的小过小错不甚在意此时便想替人遮掩。
谁知找了一阵居然找不着一件关乎柳昂天的丑闻秦仲海心下敬佩想道:“看不出咱们侯爷道貌岸然原来真的表里如一持身甚正满朝文武都找不到他的把柄。”转念一想登时嘻嘻一笑:“说不定咱侯爷遮掩功夫特别了得那也说不定。”他胡乱翻弄一阵不见少了什么奏折便往另一处书架行去。
此处全是刑部奏章他随手翻了几本多是判决文书内容则是一般地不堪闻问要不便是囚徒与大臣有旧得以从轻量刑再不便是审官收赃滥决给人参了一本秦仲海摇头轻叹心想:“看咱们朝廷黑暗成这个模样老子可要多加小心别给人盯上了。”回想卢云的案子比起此处的天地奇冤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秦仲海本是抱着玩笑心情来看哪知越看越是心惊此时他见了许多朝中密辛这些消息只要稍一布绝不是随口敷衍便能了事的想起刘敬那日箴言:“多吃多睡性命无忧少看少说享福至终”秦仲海心下暗暗惊惧明白日后定须谨言慎行以免惹祸上身给人当作了眼中钉。
看到刑部第二排书架时猛觉空了好些地方他拿起簿册对照霎时全身出了一身冷汗架上文案竟是无端少了一排他细目比对只见短少的奏章都是景泰十四年所写就总计少了十来份奏折。他急急去看其他书架只见其余兵部、枢密院、大理寺等处也有短少他细细一查凡是景泰十四年所就的奏章密本一律都已失踪。
秦仲海心下起疑料知景泰十四年定然生出了什么大事却有人想加遮掩他心下暗暗冷笑想道:“好-个混蛋竟把相关奏折都毁去了可这景泰十四年的记载何其之多难道天下别无文书留下么?”他满心好奇便到外头文渊阁书库大肆翻阅书籍。此地书籍并非密奏定有什么线索留下。
秦仲海找来一本景泰纪年谱上头记载着当朝生的大小事他打开第一页去读只见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实在伤眼。他举起蜡烛奋力读道:“景泰元年春正月乙酉享太庙巳丑大祀天地于南郊二月壬子御经延………”内容枯燥乏味令人口干目酸全身难过。他又读了两句霎时睡魔袭来。已是哈欠连天勉力再读道:“三月甲申禁吏民奢糜免陕西被灾税粮是日大风雨坏郊坛宫殿……”读到此处实在支持下住迳往地铺而去呼呼大睡起来。
睡不多时梦中忽见一只青鸟飞来往自己左腿一阵乱啄只弄得自己疼痛不堪秦仲海吓了一跳只见那鸟模样怪异人面鸟身长得却有点像江充。秦仲海大怒喝道:“你***贼厮鸟!想给爷爷打牙祭么?”说着举刀去斩那鸟给他按在地下乱砍满身浴血跟着啾啾鸣叫便自飞去。
秦仲海做了这怪梦猛地惊醒过来:心道:“青鸟啄腿主何吉凶?”他平素最爱读三国演义、肉蒲团这些杂书知道世间有解梦一说当年文王梦熊便遇上了姜了牙他仲海梦鸟莫非要遇上什么大美人不成?可别姓江才好。秦仲海懒得理会他伸个懒腰揉了揉眼勉强打起精神心想:“古人悬梁刺骨彻夜读书看人家卢兄弟十年寒窗这才中了状元老子可得争气点。”他命下属打了盆水用力刷洗一阵好生打理了精神便又坐下读书。他学了个乖迳自翻到景泰十四年之处这才逐月读去霎时见到一段记载:“景泰十四年三月丙午怒苍贼匪犯霸州陷大城典史李延、副总兵马宝、张委战死。京师戒严。”
“怒苍贼匪”四字人眼秦仲海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下方才明白原来景泰十四年间中原曾经生一场大战怒苍山群匪非只打得京师戒严尚且连朝廷老将都给打死了看来这场大战定是惊天动地。
秦仲海心惊良久再往下读道:“四月贼犯沿边召征北都督柳昂天还入景福宫参酌军机制定韬略制贼于先。”他眉头皱起心道:“这景福宫住的不是皇帝的老娘皇太后么?这老贼婆平日根本管不上事干什么找侯爷过去?难道皇太后深闺耐不住寂寞便想这个那个?”他这几日读多了扒粪丑事居然又想到歪处去。
他猜想不透皇太后为何召见柳昂天便自管往下再看只是一路看去却不见了怒苍山的记载。一路翻到景泰二十年那群贼子却像消失无踪一般全然不见踪影。
秦仲海抚额苦思知道这中间另有隐情心道:“无论如何景泰十四年定然生出什么大事只怕还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我可得找它出来。”
一来是因职责所在不能不把遗漏的奏章明细表列出来:二来他生来好奇心颇重只想把这桩朝廷密闻看个明白。当下便找来景泰十四年前后奏章想来从前后两年的奏章下手查阅定可挖掘出其中谜团。
这一翻动实是非同小可足足看到了天明只见奏章明载众匪如何为祸但关于怒苍山何以覆亡一事竟是一无所获秦仲海虽是疲累无比但念在此事异常要紧下楼吃过早饭稍稍清洗后便又一股脑儿钻回阁去。众下属都是吓了一跳不知他是否被书堆里冒出的颜如玉缠身否则岂会成恶劣这般猴急神色?
秦仲海回到文渊阁直是翻箱倒柜但景泰十四年间关乎怒苍山的史料却是付之阙如。要看怒苍山灭亡的记载更是只字不见。秦仲海毫不死心又去文渊板书库中查阅谁知仍是找不出蛛丝马迹。
待到后来秦仲海已如狂一般每日只是用力搜寻中问几人过来禀报说柳昂天传他去府里议事但秦仲海只是充耳不闻只要找不出其中秘密那是绝不能罢休的。
足足找到第十日大学士孔安差人通报说明日便有兵员过来接管秦仲海想起驻防一月的期限已过他深怕奏章遗失之事给人揪出心下叫苦连天想道:“说不得老子只要硬干了!”当即命人找来文房四宝便躲在西角牌楼里挥毫。
众下属本在赌博忽见老大坐到角落提起毛笔不知要干什么都是面露钦佩之色纷纷问道:“老大要写什么?可是要追哪家闺女么?”秦仲海喝道:“放你祖宗的屁!老子要写情书给你奶奶你们管得着么?”提起笔来只觉重如千斤全身是汗他呸了一声将上衣脱去大喝一声运起火贪一刀第一重功力用力往纸上砍落。正是“袒胸露肚侍卫前挥毫落笔如云烟”众属下都是赞叹不已。
一名下属凑上头去想要品评一番却忽地大惊失色道:“乌龟!”其余几人吃了一惊急忙来看赫见纸上一只凶猛神龟正自对着众人冷笑神态颇为狂傲看来还与秦仲海有些神似。
众人心中骇然都想:“老大在干什么?难道是画自己的寿像么?”正猜测间只见秦仲海面色俨然沈声道:“这只龟画的怎么样?还算神骏么?”众下属连吞唾沫不知该如何回话。
秦仲海哼了一声道:“乱世神龟最值钱谅你们如此愚鲁自不懂老子笔下的神妙道理全给我滚了!”眼见老大画了百来只龟整整十大本奏章还得意洋洋的携回文渊阁众下属议论纷纷都是暗自罕异。
这日大学士孔安亲领一队侍卫前来接管文渊阁秦仲海见大批人马云集心道:“你***一会儿要是给他们觉老子画的神龟那可是欺君大罪我可得小心了。”他见数十名侍卫手持清单一一查对库房里的藏书秦仲海陪在一旁摸头抓耳装作漫不经心的神色其实内心直是心惊胆战波涛汹涌。
查到密本室众人无权开启只得请来东厂总管刘敬会同孔大学士一起进入。
刘敬驾临文渊阁众人无不凛然。孔大学士更是亲到门口相迎。刘敬缓步进来待见了秦仲海便是微微一笑道:“秦将军好久不见了。这些日子可辛苦你啦!”
秦仲海嘿嘿一笑:心道:“这老头纵容琼贵妃偷人上回我卖他个面子也算是件人情一会儿若要出事他定会替我遮掩。”想到此节心中多少定下。
刘敬命自己下属取出锁匙打开了密室小门便与孔安并肩走进。两人甫一走入霎时之间只见孔安举袖遮鼻皱眉道:“有股怪味。”秦仲海心下一惊想起自己的夜壶还放在里头这几日太忙竟尔忘了取出无怪会臭成这般。
正惶恐间却听刘敬道:“这处所太久没开自会臭些。”孔安听他如此说话自也不便多言当下咳了一声点头道:“刘总管说得是我倒疏忽此节了。”这孔安虽贵为阁揆但在诸大派的夹杀中早已故旧凋零难与朝廷三大派相抗凡事只得退让。秦仲海见逃过第一劫登时嘘了口长气心道:“今日却靠老刘救命了。”
孔安又走两步忽地踢翻一物顿时臭气薰天众人都掩上了口鼻孔安低头一看只见地上倒了只大壶屎尿洒得满地臭不可抑。秦仲海叫苦连天暗道:“***!十来天的臭屎全都滚了出来这可怎么办?”
孔安心头火起怒道:“这是夜壶!谁在这儿拉屎!”眼看孔安神情不善秦仲海正自惴惴却见刘敬俯下身去对着夜壶察看一阵摇头道:“这不是夜壶。”
众人闻言尽皆一愣。孔安大声道:“这里头全是屎尿如何不是夜壶?”刘敬眨了眨眼笑道:“这是一本书。”孔安面色铁青斜目往秦仲海瞪了一眼:心道:“这小子和东厂勾结上了不能和他当真。”他是个乖觉的一见刘敬有意放水遮掩当即轻叹一声自行转口道:“刘总管好眼力这确实是本书。看来老朽真是老眼昏花了。”袍袖一拂转身便朝书架走去。刘敬听他语带讽刺只是微笑不以为意。
一名侍卫听得两位大臣如此说话只是心下起疑。他凝视着夜壶皱眉道:“这真是本书么?可不管怎么看这都像只夜壶啊?”一名文员有意讨好刘敬只想趁机巴结一番当即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世人标新立异所在多有将书本作成夜壶模样那也不过是时兴之意。”那侍卫一惊说道:“把书作成夜壶形状那要怎么看哪?”那文员无法自圆其说随口乱扯道:“只要拉过一次便能读出其中真谛”
那侍卫吃了一惊偷偷将夜壶带到墙角随即解下裤带尿了起来。
孔安奉人清查一阵他知秦仲海有人撑腰即使有何遗漏恐也治不了他的罪便只随意闲看全不挂心。几名侍卫不知官场机巧却还细心察看就怕少了些物事日后要担罪责。
一名侍卫见架上一排奏折颇新不似古旧之物他心下起疑便将之抽起翻看猛见奏章上画了好一只巨大乌龟直是跃然纸上。那侍卫惨然惊叫:“有乌龟!”
刘敬凑过头来登时见到秦仲海的大作笑道:“是啊!好大一只乌龟!”
孔安听了惨叫只哼了一声皱眉走来道:“又有什么事了?”那侍卫硬着头皮将奏章递过孔安见了秦仲海亲绘的龟图也是赫然一惊他心中狂怒怒目瞪向秦仲海心道:“好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赖败类!居然不务正业到这个地步!”
秦仲海给他瞪得神情尴尬当下偷偷躲到书架后头满脸羞惭只作不知。
那侍卫低声道:“奏章上怎会跑出一只乌龟来?莫非有人搞鬼?”孔安往秦仲海恨恨一瞪咬牙道:“你懂什么了!景泰十四年间皇上命人……命人去寻找四大神兽龙凤麒鳞没能找到却教本朝左御史找着了这只神龟皇上龙心大悦这才命人临摹在奏章上。”也是孔大学士饱读诗书这一节谎言竟编得丝丝入扣叫人不得不信。那侍卫忙道:“原来是四大神兽无怪要藏在密本室里。”当下将龟图急急收起还在清单上注明来历写道;“景泰十四年神龟图乙式乙份”。
孔安四下看了一阵天幸只掉了十来本密奏还能勉强交差他清了清嗓子斜目看了秦仲海一眼冷冷地道:“多亏秦将军这几日率军驻守平安交付此间物事日后这文渊阁的安危便由直隶京营许校尉接管。”那许校尉急忙抢上拱手道:“在下赴汤蹈火不敢有失。”说着向秦仲海连番请益秦仲海嘿嘿干笑不置可否。
出得文渊阁秦仲海总算交付苦差想起逃过一劫没给人送去充军霎时哈哈大笑甚是得意十来名下属也纷纷抢上向他道贺。
正喜乐间忽听一人道:“秦将军好容易卸下这个重责大任真得好好庆功啊!”秦仲海听这声音老迈转头去看只见一名老者笑吟吟地看着他正是刘敬。
秦仲海此番逃脱罪责算来欠他一个人情他面色尴尬陪笑道:“今日全靠刘总管帮忙否则小子脑袋已然不在了。”刘敬笑道:“不过少了几本奏章哪这么严重?”说着往他看了一眼缓缓走开似是有意要他随来。
秦仲海见他目光隐隐含着深意知道他有事提点自己忙向下属道:“我有些事情和总管商量你们先回西角牌楼一会儿再来找我。”众下属答应一声自行去了。秦仲海跟随在刘敬之后两人从文渊阁一路行去不久便至前三殿广场此处辽阔一片远处奉天、华盖、中极三殿雄然巍立汉白玉高台隐隐生辉望之极具气势。
刘敬忽地停下他见漫天落叶已是深秋景象不由得一叹道:“又要入冬了唉一年复一年日子好快啊!”秦仲海嗯了一声不曾接口只是默默相随。
刘敬叹道:“秦将军你是武英十四年生的吧?”秦仲海愣了一下不知他何出此问当即回话道:“末将肖羊武英十五年生总管有何吩咐?”
刘敬嗯了一声道:“没事我记错了。你今年三十又四唉已经过了三十多年啦。”秦仲海听他话外有话一时大为起疑心道:“他问我的生辰做什么?难道别有阴谋么?”当下心中狐疑暗暗留上了神。
刘敬走了两步忽然手指远处的承天门皱眉道:“倘若有只兵马想要硬攻承天门你要如何抵挡?”秦仲海大惊失色道:“谁这么大胆?”
刘敬微微一笑道:“咱家只是打个比方想考你一考。”秦仲海沉吟片刻回话道:“若有人领兵攻打承天门末将自当率人埋伏在西顺门只等他大军冲入一半再行伏击。”刘敬哦了一声奇道:“你怎不正面抵挡却要埋伏在西顺门?”
秦仲海低头垂目沈声道:“渡河未济击其中流待其尾不能相应贼寇手到擒来矣。”
刘敬哈哈大笑颔道:“高明!高明!都说柳门人才辈出我总算见识了。”他轻拍秦仲海肩头微笑道:“那咱们掉个头尾吧!若是由你来打承天门你要怎么下手?”秦仲海陡地听了这话只感大吃一惊霎时全身巨震饶他天生大胆此时也不敢应答只低头不语。
刘敬哈哈一笑道:“怎么不说话了?你答不出么?”秦仲海额头冷汗涔出往地下一跪颤声道:“末将便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为此逆乱之事。”刘敬面带微笑伸手将他扶起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此乃防患未然秦将军何必忧惧?”
秦仲海知道这刘敬手段厉害自己别要给他抓到把柄到时落入这帮太监手中定是水深火热惨不堪言。他咳了一声摇头道:“在下鲁钝实不知这承天门该如何攻打公公另请高明吧!”刘敬微微一笑道:“秦将军过谦了。”他眼望承天门神色凝重道:“秦将军你原是朝廷的征北游击将军本来好端端在前线驻防却怎地忽然调回京城在这宫里管事。此中情节你可曾知晓?”
秦仲海心下又是一惊他进宫当差一事若照柳昂天所言当是江充为剥柳门兵权剪除羽翼这才使出明升暗削的手段。但此刻刘敬忽尔提起料来其中另有隐情当下低头拱手道:“此事末将正要请教请公公提点。”
刘敬眼望远方淡淡地道:“不瞒你说你之所以进宫办事全是我向皇上荐保的。”秦仲海啊地一声惊道:“我与公公非亲非故公公为何如此提拔?”他受调大内连生两级可称破格晋升两人并无故旧关系却不知刘敬有何居心了。
刘敬听了问话转头便看向秦仲海温言道:“秦将军我一直很欢喜你你不知此事吧?”
秦仲海闻言一惊寻思道:“***!这老太监欢喜我?莫非他看我年轻体健想要这个那个?”他每日里读的都是金瓶梅自是满脑子邪念陡地想到歪处去全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连忙摇手道:“我这人中看下中用那档子事不行的……”
刘敬哪听得出他话中的言外之意只是笑了笑忽道:“秦将军你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吧?什么时候回去探望他一番啊?”秦仲海咦地一声不知刘敬何以问起自己的师父他心下一凛收拾疲懒沈声道:“公公忽地垂询家师是何用意?”
刘敬淡淡一笑道:“上回在华山见到方老前辈唉他还是挺不开心的模样……你师徒二人虽然不能相认但你可不能数典忘祖还是要好好孝顺他啊!”
秦仲海大惊失色全身冷汗落下他的师承来历极为隐密当朝除卢云一人以外无人知晓不知刘敬怎么察觉的。他心念急转寻思道:“这是怎么回事?这老贼怎地知道我是九州剑王的弟子?莫非是卢兄弟多口?还是这刘敬早在查我的底细?”想起师父方子敬过去曾经投身怒苍反叛朝廷心下更是惊惧不定。
刘敬上下打量他一眼忽地一笑道:“你莫要害怕明日去城西鬼屋看一看再来找我不迟。”秦仲海一愣道:“城西鬼屋?那是什么地方?”刘敬淡淡地道:“现下不便多说等你看过之后再来找我说吧!”
秦仲海满心狐疑:心道:“这老太监到底有何打算我可得加倍小心了。”
刘敬斜睨他一眼跟着哈哈一笑便尔离去。
秦仲海见刘敬笑嘻嘻地离开似乎满是机心他抓了抓脑袋满腹狐疑中只见众属下已然过来。众人见他大功告成都说要祝贺他交差想邀他同去宜花楼吃酒。
秦仲海一听情由立时笑骂道:“***!你们这帮混蛋摆明是想淫乐还要找因头替老子庆功?还不是要你爷爷去付帐!”众手下听他说穿阴谋都是尴尬一笑。
众人一路嘻笑谩骂行到宜花楼去那老鸨早已得知财神驾临自率大批莺莺燕燕在楼下等候。众女一见秦仲海无不眉花眼笑纷纷叫道:“秦将军又来啦!”
一众下属笑道:“你们该改口啦!以后要叫秦大学士!咱们老大才从文渊阁出来哪!”众女大喜更是死缠烂打慌下迭地将众人迎到楼上去了。
秦仲海哈哈大笑眼看众属下兴冲冲地上楼他前脚跨出便要跟上楼去忽然袖子一紧却是给人拉住了。秦仲海皱起眉头回头看去只见一名美女俏生生地立在眼前正自凝视着自己。
秦仲海热门熟路自知这美女便是京城名妓青青此女才华洋溢精通书画尤擅吟诗歌唱直可说是才貌双绝深得王公大臣的仰慕只是秦仲海天生粗鲁自是不解这等风情向来少与她往来。眼见青青望着自己他心下烦闷不由咳了一声拱手道:“姑娘有何指教?”
青青凝视着他轻声道:“秦将军我想向你打听姊姊的事。”秦仲海神情老大不自在咳了一声方才道:“姑娘好端端地怎么忽然问起她?可有什么大事吗?”青青幽幽地叹了口气道:“秦将军这两年来柳侯爷待她可好?”秦仲海身子一震竟尔低下头去拱手道:“抱歉了此事恕在下不知情。姑娘若是要问不妨差人到柳府去问。”
青青泪光闪动啜泣道:“秦将军你又不是三岁小孩怎说这等话?好容易姊姊嫁人了我们这种低三下四的人怎可再去扰她?”秦仲海嗯了一声他常在酒楼打滚自知欢场女子的苦楚便道:“说得也是她现下幸福了人人都尊她一声七夫人为了她的名声着想你们自不该再去找她。”
青青面带泪水悲声道:“幸福了?嫁给一个老头哪有幸福可言?秦将军当年姊姊如此爱你你却理都不理她的死活么?”说着拉住秦仲海的衣袖泪水更是滑落面颊。
秦仲海苦笑两声嘶哑着道:“好姑娘你姊姊是咱顶头上司的老婆我没唤她一声干娘便不错了你还要姓秦的怎么样?”青青哭道:“无情无义!若非你这死没良心的迟迟不娶她她又怎会嫁给柳昂天那老头子?薄幸之徒!你去死!”大悲之下竟是出拳来打秦仲海不敢还手只给她头脸手脚乱打一阵一旁龟公见了急忙来拉秦仲海才得以脱身而去。只是他给这么一扰兴致退了大半只感烦乱不堪。
秦仲海上得楼去心下甚是苦恼才一坐下低头只管痛饮众属下见他神情忽尔变得如此都感讶异。
秦仲海叹了几声想起刘敬之事更觉闷了霎时连尽十来杯烈酒兀自觉得不足。
他呆呆坐着想道:“这刘敬真个怪了为何对我的事情这般熟悉?莫非他与师父有什么恩怨?可是有意害我?”转念又想:“不对这老太监若要整我老早便能下手了何必对我百般呵护?照他的神情看好似要找我干些大事。说不得明日去找侯爷商量一番。”只是想到自己前去柳府不免要与七夫人照面烦心之余又在那儿举杯痛饮。
一旁粉头见他愁闷忙道:“秦将军难得过来不要再烦那些公事了好好陪奴家喝两杯嘛!”说着挨了过去在那儿磨磨蹭蹭。秦仲海给她胡乱挤了一阵心情转好登时哈哈一笑道:“正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下有什么为难事?”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下属大喜急急为他斟上了酒。也是他生性豁达当下便不再愁自与下属猜拳行令喝了个畅快淋漓。
正喝得兴起一名下属见相好姘头没来便问道:“小绿姑娘呢?怎地今日不来接客?”众人闻言纷纷取笑道:“怎么害相思啦!”那下属脸上一红呸了几声骂道:“随口问问而已看你们得意的。”忽听一名粉头轻轻一叹摇头道:“你们别开玩笑啦!咱们小绿姑娘病啦!”
那下属忍不住啊地一声神情颇为关心敢忙问道:“什么病?可严重么?”那粉头神神秘秘的摇了摇头跟着低声道:“明白告诉你们吧咱们小绿前几日出门不意给鬼吓了这几日怕得不敢出门呢。”众人哈哈大笑道:“真***活见鬼!”
那粉头嗔道:“别笑!谁跟你们说笑了?小绿前夜经过咱街边的一处鬼屋只因奸奇在门口踱了几步谁知真遇上了鬼便给吓出病来了。”众人嘻嘻一笑显是不信。那粉头见众人狐疑只哼了一声望着另一名粉头道:“我可没胡说众姊妹都是见证。那鬼屋离咱们宜花院不远咱们每晚都怕闹鬼呢!”那粉头答腔道:“是啊!真的有鬼呢!”
一名下属嗤嗤淫笑道:“有什么鬼怪?最多不过是老子这色鬼而已!”说着摸手摸脚神态粗俗那粉头捏了他一把嗔道:“跟你说正格儿的还这幅死德行。”
秦仲海本在饮酒听得众人对答猛地大惊失色跳了起来问向那粉头道:“你说的那处鬼屋可就是人称的城西鬼屋么?”那粉头见他气急败坏不知生了何事只点头道:“好像是吧!别人都是这样称呼。”
秦仲海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你把话说清楚那鬼屋究竟有何古怪之处?”
那粉头低声道:“听说二十多年前出了桩灭门惨案满屋子老老小小含冤而死冤魂一到夜间便出来作祟了。”秦仲海双眉一轩看到了关键所在当即沈声道:“左右无事姑娘能否带我去瞧上一瞧?”
众属下闻言都感诧异不知秦仲海何以对那鬼屋如此好奇:那粉头更是吃惊双手连摇道:“奴家半点胆子也没有将军可别要我带路。”另一名粉头忙道:“将军若是要看不妨自行去看。那鬼屋就在对街转角处几步路就到。”秦仲海点了点头提起钢刀竟是立时要去察看连一时片刻也等不得。
几名下属急急劝阻道:“老大啊!此时夜深人静若真有事何不明日再说?”
秦仲海想起刘敬所言摇头道:“不成我定要去看看。”十来名下属见劝说不过但自己上司深夜犯险总不能袖手旁观只得苦苦脸道:“好吧!既然老大拼了咱们舍命陪君子便来个夜闯鬼屋吧!”
一名美貌粉头生性大胆笑道:“都说那屋里有些厉害鬼怪我早想见识一番不如一起去吧!”众下属听得佳人过来无不大喜过望想起一会儿夜探鬼屋定可摸手摸脚乱挤一通只感神魂颠倒。
众人下得楼去走不数步便已行到街角那粉头知道秦仲海尚未娶亲便挤了过来拉住秦仲海的手臂笑道:“秦将军要找鬼屋就是这里了。”
秦仲海抬头去看见是一座大屋阴森森地甚是怕人。门上的匾额早已拆去两扇大门也已破烂腐朽从门外望去院中颇见幽暗想来早无人居。
众下属身为御前侍卫莫不是大胆包天的狂徒眼见鬼屋在前却无一人畏惧只听一人哈哈大笑道:“有什么狗屁鬼怪待老子会上一会。”另一人道:“最好还是个女鬼让老子来消消她的怨气。”又一人笑道:“那可要像咱家小绿这般美才行。”几人闹做一堆嘻笑不绝便往里头行去。
那粉头先前说了大话其实只是想找机会亲近秦仲海此时便妖妖挠挠地贴着他腻声道:“秦将军!你可要保护奴家哦!”看她眉花眼笑却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想趁势掳掠撩拨日后也好当个将军夫人什么的。
秦仲海打了个哈欠迳自走进院中那粉头心下暗自生气想道:“这秦将军不解风情真是讨厌!”小脚轻踩急急追了过去。
秦仲海踏入院中只觉一阵阴气森森好似真有什么死去幽魂在此作祟只是他这人从不信鬼神之说霎时抽出钢刀运起刚劲刀上生出隐隐红光便以此为灯向院中深处行去。那粉头见他这等武功架式心中直是爱煞又靠了过来擦擦挨挨地道:“秦将军别走这么快嘛!奴家会怕呢?”
秦仲海嘿地一声道:“我有正经事要干!你别这般碍手碍脚的!”那粉头没好气地道:“我专程来陪你你却这般无情。”秦仲海懒得答理打了个酒嗝自朝屋内行去。几名属下见老大不理那粉头便嘻嘻一笑纷纷过来搭讪。
走入屋中只见厅中并无家具早成空旷一片墙上蛛网纠结地下满是鸟屎鼠粪秦仲海见了这等苍凉景象心下暗暗奇怪寻思道:“此地荒凉无人早已废弃刘敬为何要我过来?他到底有何用意?”
他四下打量一阵只见这屋子实在太过凄清却看不出有什么特异之处。他皱起眉头正自思量只听几名下属哈哈大笑大声道:“有无鬼怪否快些出来啊!”众人叫了几声见无甚异状都是嘻笑喧闹起来。
一名下属素来干练便上前秉告:“将军我看这屋子空荡荡的根本没啥好瞧。想来百姓定是见旧屋荒凉无人便来绘声绘影的胡说一通什么鬼怪之说不过是乡间谬传而已。咱们不必在此干耗着。”秦仲海四下探看点了点头道:“此言有理。”当下吩咐众人:“好啦!时候不早了大家回去歇息吧!”
众人早想离开此时纷纷答应便要离开其中一人酒喝多了甚是尿急当下解了裤档奔到一处角落迳自尿了起来。那粉头啐了一口道:“喂!搞不好这儿真的有鬼你可别这般无礼。”那人笑道:“你***!老子还是童子身这尿算是童尿最能驱邪不过。”那粉头听他说得无聊忍不住啐道:“死相!没正经的!”
那人嘻嘻一笑哗啦啦地尿了一地正自舒爽间忽听脚边一声呻吟:“谁……谁在这
里……”那声音满是苦楚好似幽灵哭喊一般簧夜听来更让人恐惧万分。
那人本在撒尿匆听鬼怪说话忍不住惨叫道:“***!真的有鬼啊!”一时竟吓得屁滚
尿流那泡尿更是洒得淋漓尽致裤带不及拉上便朝屋外冲去。
众侍卫听了这幽怨声音也是大惊道:“糟了!真有鬼怪!”饶他们适才出言豪壮此刻也是魂飞天外纷纷朝外冲出。那粉头惊道:“等等我啊!”连滚带爬的奔了出去霎时大厅里走得一个不剩。
大屋之中只余秦仲海一人他英雄气慨莽莽苍苍自是不为所动。
那声音幽幽叹了一声道:“你是谁?”秦仲海冷笑道:“你装神弄鬼却又是谁?”那
声音低低哀哭起来道:“我是孤魂野鬼。”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孤魂野鬼?这世间焉有鬼神?”
豪放的笑声中“火贪一刀”使出当即满室生辉只见一名老者缩在墙角脸上全是泪水衣衫破烂肮脏虽在深秋时分仍打着两只满是脓疮的赤脚倘若一时不备撞见此人恐怕真会当他是鬼。
秦仲海点了点头:心道:“这人模样如此可怕难怪会有鬼神传说生出。”他见这人不过是个迈遢乞丐便放下心来问道:“你是干什么的?怎地一人在此悲哭?”
那老人垂下泪来道:“我说过了我是个孤魂野鬼。”秦仲海暗暗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只金元宝扔向那老人道:“拿去吃个饭洗个澡把脚上的烂疮治上一治。”那老人面带讶异伸手拾起道:“你是谁?为何给我钱财?”
秦仲海微微一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必问这许多”他仰头打了个哈欠匆见梁上些碗盆想来长年居住此地便问道:“老丈你住这儿久了可曾知道这屋子的来历?我看这里雕梁画栋当是大户人家怎会破败成这个德行?”
那老人听了问话只低下头去摇了摇头叹道:“唉……人世间的沧海桑田那是说不完的……”秦仲海听他吐属文雅不似寻常乞丐便问道:“怎么?你识得此间主人?”
那老人面露哀伤却是点了点头。秦仲海仰头去看梁柱道:“看这梁上绘的尽是五彩龙凤此间主人宫做得不小吧?”那老人低声轻叹道:“不瞒你吧三十年前这栋屋子正是当年征西大都督的官邸。”
听了征西大都督五字秦仲海吃了一惊当场跳了起来大声道:“征西大都督?莫非是武德侯的住处么?”
那老人听他叫破屋主来历心下甚喜颔道:“阁下知道的挺多这里正是武德侯的旧宅。”秦仲海想起柳昂天所言叹道:“这位武德侯便是下手杀害先皇的那人吧?”那老人面色一颤忽地爬起身来指着秦仲海大声叫道:“侯爷没有害死皇上!你不要信口雌黄!”模样竟是十分激动。
秦仲海见他气愤至极忙道:“在下是听旁人说得不是有意不敬老丈莫怪。”那老人哼了一声却不回话。
秦仲海见那老人面带泪痕知道他必与武德侯有所牵连便问道:“老丈你又是谁了?听你替武德侯辩驳莫非你是他的家人么?”那老人叹息一阵道:“老头子哪有这福气?咱姓李以前是侯爷的管家。”
秦仲海点头道:“原来是侯爷府上的管家那你又为何沦落至此?”
那老人摇了摇头忽地垂下泪来哭道:“老头子命大三十年前侯爷府满门抄斩侥幸捡回一条命就一直在此行乞维生。”秦仲海听他哭泣甚哀便问道:“侯爷家里还剩那些人?全都死光了么?”
那老人咬住了牙啜泣道:“还能有人活么?朝廷下令满门抄斩侯爷府四十三门人都死了老天爷……你好残忍……”说着放声大哭。
秦仲海叹息一阵心道:“这事真惨哪无怪旁人要把此处当成鬼屋了。”他摇了摇头在屋内绕行一圈眼见别无异状便要离去。那老人见他要离开想起此人赏给自己金银自该叩谢恩德他心中感激忙爬了过来跪地道:“这位大爷老头子收了你的金元宝不能不知恩公大名。”
秦仲海笑道:“区区几两金子又算得什么?你不必记在心上。”那老人摇头道:“老头子虽然不济但也是读过几天书的请大爷务必留下姓名也好让我回报则个。”
秦仲海见他有些风骨心下多少生出敬意便抱拳道:“某姓秦双名仲海。”
那老人听了他的名字猛地全身巨震站了起来颤声道:“你……你姓秦?”
秦仲海见那老者神态紧张心下微微一凛忙道:“在下正是姓秦有何不安么?”那老人全身颤抖泪水飕飕而下猛地奔了过来细细望着秦仲海好似在打量他的五官。秦仲海心下起疑道:“老丈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么?”
老人仰天大哭已然跪在地下喊道:“老天爷开眼!老天爷开眼!”秦仲海甚是惊诧心道:“这老人疯了。”他咳了一声正不知高低间只见人影一闪那老人猛地扑了过来霎时抓住了秦仲海的手惨嚎道:“老天爷在上我这几十年日夜祷告终于把你盼回来了!二少爷啊二少爷!你终于回家了!”
秦仲海惊道:“你……你胡说什么?”那老人紧紧握住秦仲海的手掌大哭道:“二少爷……那年大少爷抱着你走……他挨枪死了你却不见了我只求老天爷保佑定要让你活……二少爷……你终于回来了…你学成本领没有……秦家满门受冤而死你……你定要为你爹娘哥哥报仇……”说着抱住秦仲海痛哭不已。
秦仲海听他胡言乱语猛地将他推开喝道:“混蛋东西!你老子姓秦双名仲海与你家主人毫无干系你可别乱来!”那老人放声大哭仰天喊叫:“你爹爹便是秦霸先啊!你忘了吗?你小时候都在这大屋子里玩的啊!”
秦仲海如中雷轰耳中嗡地一声想道:“原来如此秦霸先便是武德侯武德侯便是秦霸先两个根本是同一个人。”
直到此时秦仲海方才明了当年先皇座下第一大将征西大都督武德侯竟是那开立怒苍山人称本朝第一大贼逆的匪酋秦霸先!
那日在柳昂天府上秦仲海也曾听过武德侯的事迹知道此人谋害先皇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但柳昂天只说到武德侯杀死皇帝却不愿言明日后之事原来这名朝廷大臣满门惨死后随即起兵造反创立了贼寇聚集的怒苍山。想来这等丑事柳昂天为保同僚死后的名声自是不愿明说。
秦仲海呆了半晌忽觉怀中一紧那老人泪如雨下又抱了过来模样甚是悲切。秦仲海给他抱得全身肉麻忍不住怒道:“你这老疯子快快放开我了!”
那老人哭得死去活来打死不退喊道:“二少爷……你娘亲死得好惨……那帮贼好狠一下子就杀了难…:你娘好美好温柔……就这样给人剥光……老天……我……我每日每夜都见到她的冤魂!”秦仲海惊骇之间竟是挣扎不开。那老人又哭又叫手指屋内一角大声道:“二少爷……你娘的冤魂就站在那里……你快看啊!快看啊!”秦仲海听他说得激荡悲惨忍不住转头去看但见屋内昏暗空无一人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那老人指甲抓入他的肉里凄厉地惨叫道:“你知道吗?你哥哥给他们一枪打死你娘身
分离不得全尸你全家老小含冤而死你……你是这桩冤案的遗孤啊!”
秦仲海被他乱抓乱咬只觉全身鸡皮疙瘩生起心下直是烦惧异常猛听那老人哭道:“二少爷你定要报仇!要为秦家满门报仇!”秦仲海虎吼一声暍道:“滚开!滚开!”他双手用力一挥那老人猛地滚了出去脑袋撞在墙上鲜血长流。
秦仲海喘息一阵想起那老人说的冤魂背上好似真有阴风吹来他心中百般痛骂刘敬想道:“***!这死太监不知是何居心硬要把老子拐来这里惹这一身霉气。”满心咒骂不休转头看去只见那老人摔在地下兀白哭泣道:“二少爷我认得你你长得跟舅老爷一个样子……你额头上的伤那是小时候摔的我都认得出来……二少爷……二少爷……”他气息渐弱竟似不活了。
秦仲海大吃一惊想不到此人身子虚弱至此连一拂之力也受不住他慌忙奔去将那老人扶起眼见他昏迷不醒:心下更是大叫倒楣。
秦仲海咒骂一声伸手将他抱起心想:“***半夜遇上一个疯子可别让他为我而死。”跟着冲出破屋直往药铺奔去。
此时三更半夜四下无人药铺自也门窗紧闭秦仲海一脚踢开大门大声道:“大夫!有病人过来你快快出来诊治!”他叫嚷一阵一名中年男子揉着双眼缓缓走了出来没好气地道:“干什么啊!可是死了人么?”
秦仲海将那老人放在桌上跟着解下外袍盖在他身上道:“这人摔得厉害你赶紧给他治伤。”那大夫看了这老人一眼已将他认了出来笑道:“这不是鬼屋里的疯子么?这种人整日鼠窃狗偷贼模贼样何必要救?”
秦仲海适才给那老人唠唠叨叨的念了一阵:心情不佳此时听这大夫出言调笑登时大怒他揪住那大夫的衣襟冷冷地道:“你救人不救?”那大夫沉下脸来喝道:“你好大胆怎敢如此无礼!”秦仲海抽出钢刀猛地插在板桌上冷笑一声道:“操你祖宗!你有胆再说一句老子立刻杀了你!”
那大夫全身颤抖这才知道来人凶狠忙道:“好汉饶命!”
秦仲海满面杀气森然道:“老子是御前侍卫虎林军头领官居四品带刀你现下一个手贱救不活这老头休怪你爷爷杀你全家!”那大夫听他说得凶狠忙道:“原来是统领大人我也认得几位宫里当差的……”他还要说猛见秦仲海面色不善便急急去看那老人的伤势他先将伤口洗净跟着取出伤药细细擦抹。
秦仲海见他尽心脸色已和缓下来当下凑头过来问道:“他伤势如何?”那大夫慌忙答道:“他外伤不重不过撞伤了脑子只是一会儿头疼起来怕会想吐。”
秦仲海放下心来点头道:“你只管放心治伤多少银两我都付。”说着取出一锭金子扔在桌上。他打伤这名老者自觉心中有愧付起钱来更是不计代价。
那大夫见他出手阔绰忙道:“不用这许多几两银子就够了。”秦仲海摇头道:“这老头儿脚上烂疮身子骨又虚你给照料着总之疗养好为止。这些金子是给你的饭钱。”那大夫双手连摇道:“我们从不留诊……”
秦仲海冷笑道:“老子的刀也不留头。”那大夫见他神气凶狠只得吞了口唾沫惨然一笑道:“今日破个例好了。”
秦仲海见他还算识相便嘿嘿一笑拍了他肩头一记道:“某姓秦双名仲海大夫既然爽快我也不会亏待你日后遇上麻烦托人稍个口信来虎林军。咱自会替你出头。”那大大听了这话自是喜上眉梢他在京城开业不免有些无赖地皮前来滋事若有御前侍卫前来照拂那是天王老子来当靠山了他心下大喜连连哈腰。
行出药铺天色已明黎明间路上无人秦仲海见这老人捡回一命也有了个归宿他嘘出一口长气心道:“今日且做一回滥好人。”
他回头看着秦家旧宅初冬时分轻烟薄雾中看来倍感朦胧。想起这一家老小所遇之惨不由得心下恻然叹了一声。
秦仲海闷闷下乐迳自回到西角牌楼只见十来名弟兄兀自在睡他不去打扰众人睡觉便暖了壶酒坐在屋角自饮自酌起来:心道:“这几日好生不顺当先是撞见妃子偷人又给贼人闯进文渊阁唉……现下又遇上这老疯子实是倒了大霉。”
他喝了一阵闷洒只觉背上有些痒当是那老人身上的跳蚤爬了过来他咒骂两声正想解下夹衫忽地之间猛地想起一事:“***!咱怎忘了背上的剌青!”大惊之下一口酒呛了出来竟把自己满身衣襟喷得肮脏。
秦仲海内力深厚酒量更是罕有此时喝酒竟会呛咳那是前所未有之事他颤抖着双手心中震荡已极想道:“老天!我背上有幅来历不明的剌花当年血战煞金那厮如此勇猛见了我这剌花却也莫名其妙的放我生路……还有……咱师父他老人家居然是怒苍山的巨贼他既是怒苍山的人马一定识得那个秦霸先!我……我与这秦霸先到底有何关系?这……这里头到底有什么机密?”
这京城四周好似充满了疑云琼贵妃偷人、薛奴儿有意刺杀皇帝、自己无缘无故地受调进宫、文渊阁里的贼子……这一桩桩事情好似全无干系却又像有条看不见的丝线牵连紧紧地围绕在他身边里头好似有些诡异之处可他又看不明白。
秦仲海面色铁青想起那日青鸟啄腿的怪梦心下竟觉无比害怕他素来胆气豪勇此刻心感恐惧那是生平未有的难堪。他只觉身上越来越冷连忙举起酒壶大口大口的牛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