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老爷也算是明白了沈令宜并不想配合着气氛,她好大家好的态度了。
因此大老爷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沉下来。
他拍了拍桌子,阻止了两个针锋相对的女儿,“行了,都别吵了,今天是宜姐儿的回门日,家里人不就应该开开心心的么。”
一直沉默的大太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酒,终于开了金口,“什么呀,我看大家不是都挺高兴的么。”
将水酒一饮而尽,大太太一双多情目扫过桌上众人,“不仅是老爷,还有林姨娘,包括萱姐儿,我看大家都挺高兴的。”
“作为宜姐儿的母亲,我还真是感谢大家在今天这个回门之日,大家对宜姐儿如此的关心呢。”
大老爷眉头一皱,“我怎么就开心了?”
大太太惊讶地看着他,“咦,你在回门的时候不问宜姐儿在王府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上来就提一个庶女要被纳妾的事情……我还以为,老爷你这是日子过得太舒心,所以脑子进了水呢。”
沈令宜低下头勾了勾嘴角,大太太这话,分明就是讽刺的味道嘛。
于是她也跟着喝了几杯水酒。
大太太积威甚重,大老爷被她明捧暗贬地说了一通,整个人的气焰都被压下来了。
“我没有那意思……只是都是开心的事儿,我才放在一起说的呀。”他苍白地解释了一句,求救的小眼神甚至投到了沈令宜的身上。
“宜姐儿这样的气色,让人一看就知道她这几天过得很好!再说了,厉王府如今就她一个当家做主的主子,难道还有谁能给她气受不成?宜姐儿,你说是吧?”
沈令宜低头吃菜,专心地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压根没有理会大老爷。
坐在旁边的沈令萱蜷起的手指将帕子搅乱成了一团,明明她就要成为二皇子的侧妃了,为什么……大太太也好、沈令宜也好,还是不将她们母女放在眼里?
凭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硬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爹爹是真心疼爱女儿,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地为我们姐妹感到高兴啊!”
既然讨好不了大太太,那她就一定要死死地抱住大老爷的大腿!
“大姐姐,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林姨娘也抓住机会附和:“对呀对呀,不过是老爷的一片爱女之心罢了,照妾的看法,分明是太太和大姑娘过度敏感了些。”
沈令宜都快笑出来了。
这些人呐,明知道她不可能配合他们的表演,却还是喜欢一次次地问她“对不对”。
这样送上门的打脸机会,她都不好意思往外推了。
遗憾地看了一眼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美味珍馐,多好的菜啊,只可惜,今天差不多都要浪费了呢。
“毕竟当初去宁山县赴任的时候,父亲唯一带上的一双子女也是林姨娘的一对儿女嘛。所以父亲爱不爱女儿,我大约是不清楚的。”
沈令宜看似抱怨地说了一句,立刻就堵上了大老爷的嘴。
然后她调转枪头,又看向了林姨娘,“林姨娘,我倒是有个疑问——难道二妹妹出嫁的时候,要把你当做嫁妆,一起嫁给二皇子吗?”
高门大户里的规矩,就是妾可通买卖。
林姨娘一直以来都很得宠,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所以在听到沈令宜将她物化成沈令萱的嫁妆之后,她完全就是被气得不轻,“大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哦,看来不是我说的这样啊。”
面对林姨娘的怒火,沈令宜笑眯眯地道:“那难道是我意会错了?林姨娘你的身契还没有从母亲手里转到二妹妹的手里?不然,我竟想不出你这样挑衅当家主母的理由呢。”
反正她是听府里的人说了,沈令萱的事才爆出来没多久,林姨娘的尾巴就要翘上天了呢。
林姨娘涨红了脸色,小心看了一眼大太太,“……没、没有。”
“原来没有啊。”沈令宜恍然大悟,“既然还要在沈府讨生活,还要在母亲面前立规矩,那就请林姨娘你乖乖闭上嘴,别在我的眼前舞来舞去,好么?”
虽然语气温和又客气,但沈令宜的话却十分扎心。
“……”林姨娘默默闭上了嘴。
二太太的嘴角动了动,明显是一副想笑的表情,最终还是忍住了。
三太太倒是兴高采烈的竖起耳朵认真听呢,对她来说,只要不是自己吃骂声,谁挨批了她都开心。
而一再被沈令宜戳心窝子的沈令萱终于忍耐不住,站起来的同时用力地将筷子扔在了地上,伸出食指差点就要戳到沈令宜的脸上去。
“沈令宜!我忍你很久了……”
“连夏。”看到沈令萱的爆发,故意惹怒她们母女的沈令宜隐蔽地勾了勾嘴角,不怕你生气,就怕你当缩头乌龟把气忍下去了呢,“好好教教咱们二姑娘皇家的规矩,免得以后当个妾不说,还要丢沈家的脸面!”
沈令宜叹息一声,“毕竟父亲刚刚也说,让我教导二妹妹一番规矩呢。正好,这不就是个现成的机会么。”
连夏闻言精神一震,大声应道:“是!”
“这……”大老爷看了看惊恐的沈令萱,再看向沈令宜,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被大太太打断了,“我倒是觉得宜姐儿说得对。”
她轻飘飘看了一眼大老爷,“等萱姐儿出了门,她代表的可就是老爷你和沈家的脸面了。”
“本来么,咱们家的女儿做了妾这事儿就不好听,要是规矩再不好,那老爷只怕从此都要沉浸在被同僚们取笑的环境中了。”
大老爷生气地咬牙道:“你难道不是一样的吗?你可是萱姐儿的嫡母!”
“嫡母?”大太太整个身子往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淡定地说:“谁不知道老爷你赴任都还要带着林姨娘和萱姐儿呢,这生母在侧,哪里轮得着我这个嫡母管教?”
“这种事情,要不了几个时辰,就能传得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拨弄着长长的指甲,浑不在意地说:“到时候,老爷你就能知道,到底是谁更怕被毁了名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