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妈妈对待家贼,那是一点儿都不带客气的。
被绳子绑了之后,陈妈妈不服气,嘴里还在说些不干不净的话,就被毫不客气的吕妈妈直接送了一块儿抹布。
老太太的荣寿堂是沈府后院里最大、景色最好的一座院子,众人绕过假山和池塘,远远就听见正堂里传来了热闹的嬉笑声。
就连老太太院子里的小丫头都格外神气些,上下打量了两眼沈令宜,昂着下巴说:“老太太这会儿正忙呢,没空见你,大姑娘请回吧!”
对此,沈令宜笑的温温柔柔,不见半分烟火气,张嘴只说了一个字。
“打!”
当即就有个凶巴巴的妈妈跨步上前,一抬手,噼里啪啦赏了对面老太太院子里的小丫头两个耳刮子。
连夏抢在她们开口之前骂道:“好啊!大姑娘要与老太太亲近,你们这些奴婢却拦着大姑娘?真是好大的排面儿!”
对面领头的噎了噎,还要狡辩呢,“这可是老太太亲口吩咐的!”
“放你娘的屁!这天底下就没有长辈不愿意亲近小辈的理儿!我看就是你们这些黑心烂肝的东西在作祟,想要挑拨离间老太太和大姑娘之间的关系!”
“行了,毕竟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有什么话,咱们还是进去和老太太说吧。”
沈令宜一句话,就是这些个奴婢们全都入不了她的眼。
以前她们老爱对着原主说什么,“奴婢便是老太太身边的一只猫,一只狗呢,您不也得敬着咱们几分?”,那沈令宜就走她们的路,让她们无路可走!
对面的小丫头们都气红了眼。
连夏横了她们一眼,撩起了堂屋进门处的帘子。
几乎是在瞬间,屋里带着香味儿的暖气直接朝着沈令宜迎面扑了过来!
正堂里,此时正是一片欢声笑语。
绕过进门处的紫檀嵌瓷绣花卉座屏,沈令宜打眼一瞧,只见堂上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
她穿着一身朱红底色绣福字的衣裳,黑中掺着几丝白的头发丝被梳得一丝不苟,头上、耳朵上、脖子上、手上戴着一整套的翡翠首饰,将她整个人衬托得富贵又华丽。
显然就是连夏口中那位,偏心眼儿到了极致的老太太了。
老太太身边正站着一名妙龄少女,打扮得十分鲜艳漂亮,这会儿被老太太拉着手,白皙的脸上飞起两片红云。
而老太太下手两边则坐着三个女子,看上去年纪都不大,约莫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其中一个的脸有些偏方,特别好认,这会儿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显然是开心极了。
这位显然就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小赵氏了。
“孙女儿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众人回头一看,居然是沈令宜,原本还热热闹闹的气氛一下子就凝滞了下来。
老太太脸上有些惊愕,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令宜你怎么不在自己屋子里呆着,反而到这儿来了?”
沈令宜病歪歪的给老太太行了礼,“之前未能来向老太太尽尽孝道,孙女儿心中已是不安。如今这腿脚一能走路了,孙女儿哪儿还敢耽搁呢,可不得马不停蹄地来向您请安了么。”
一番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立刻就让老太太皱起了眉头。
“既然你这病还没好全,何必再出来惹人生厌?赶紧回你屋里去。”
“那可不行呀。”沈令宜解了身上的斗篷,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了,她的膝盖这会儿还疼着呢,可没法长时间站着,“孙女儿的院子里头出了好些个家贼,这可把孙女儿给吓得不轻,赶紧来老太太您这儿报信呢!”
“家贼?!”穿着杏色衣裙的女子惊呼一声,“府上怎么可能会有家贼!”
沈令宜看了她一眼。
哦,这位是如今暂代管家之职的沈三太太。
沈令宜也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一只手抚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三婶婶说得对,我也想不明白,咱们沈府里怎会有如此嚣张的贼人!三婶婶你将咱们一大家子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我想着,必然是有小人在作祟!”
沈三太太多看了沈令宜一眼,以前……大姑娘的嘴巴有这么利索吗?
反倒是老太太,下意思地觉得有什么不对。
三太太又问沈令宜:“哪里来的家贼?可抓住人了?都偷了些什么东西?”
沈令宜用手扶着太阳穴,竟是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了。
方才出手赏了小丫头两个耳刮子的妈妈走上前,福身行礼道:“回三太太的话,家贼已经被吕妈妈抓住了,如今正看管在大姑娘的院子里。倒是贼首,奴婢们已经将她带来了!”
一挥手,被捆了个严严实实的陈妈妈就被推到了众人的眼前。
老太太眼皮狂跳,这才想起来为什么觉得不对劲。
陈妈妈可是她派去沈令宜院子里抬东西的人啊!!
见了这“贼首”,沈三太太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顿时没了声儿。
她暗暗瞪了沈令宜一眼,觉得这大姑娘可真是不怀好意!
小赵氏和许淑怡显然也认出了陈妈妈,连忙将视线看向了老太太。
拍了拍许淑怡紧张抓着她袖子的手,老太太十分威严地说道:“这都是一场误会。”
沈令宜挑了挑眉,“误会?”
老太太一本正经的说:“淑怡虽然不是沈家人,但是在我心中,她和我的亲孙女也没什么两样。”
“既然如此,她要和陈家公子成亲了,咱们沈家为她添一份嫁妆,有什么问题吗?”
沈令宜就笑了。
“添妆,自然是没问题的。但是哪有表妹给表姐添妆的道理?”
老太太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陈妈妈带人去搬的东西,不都是令宜你自己答应给淑怡的?你现在怎么这幅小气的样子!”
老太太的话,一下子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沈令宜的身上。
原主的爹娘因公外放,却将她留在了家中让祖母照看,一个软弱的孩子守着丰厚的库房,如何不招人惦记?
而眼前这个一心偏疼娘家人的老太太,很显然就是想逼着沈令宜,让她亲口承认。
不过她们的满心算计,只怕是要落空了。
从前的沈家大姑娘怕老太太,镇国长公主会怕她吗?
沈令宜摊了摊手,在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轻飘飘说道:“是吗,竟还有这事儿?孙女儿实在是跪得太久了,怕是除了膝盖,还冻坏了脑子呢。”
“实在对不住,孙女儿……不记得了呢。”
方才代沈令宜开口的敦实妈妈就说道:“连大房主子都不知道的事儿,自然是这起子欺上瞒下的奴才在作祟!老太太,这些奴才可千万不能留呀!其他人发卖也就是了,这贼首,”
她指着被捆得像个粽子的陈妈妈。
“当众将这贼首打死了事,以儆效尤!”
老太太万万没想到竟遇上个硬茬子,脸色铁青,“陈妈妈可是我的陪嫁!谁敢动她!!”
敦实妈妈用一种十分失望的眼神看着老太太:“若是老太太您如此优柔寡断,那咱们就只能报官,请官府中人来评判评判了!”
小赵氏连忙出来打圆场,“哎呀,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要报官了?何至于此!”
她朝着沈令宜使眼色,“大姑娘,当时可是你亲口答应让老太太派人去你院子里抬东西的,现在你怎么能用一句‘不记得了’作为托词呢?”
“再说了,陈妈妈可是老太太身边的贴心人,你这孩子若是闹够了,还不赶紧将陈妈妈松绑了,对她道一声歉,再让她去好好的搬东西!”
沈令宜抬起头,一双美眸灿若星辰,“表姑母,您这会儿是用什么身份在和我说话?”
小赵氏小意温柔地说道:“这,大姑娘你自己都称我一声‘表姑母’呢,你说我是用什么身份?”
沈令宜冷下脸,“既然如此,我沈家处理家贼,和您一位姑表亲有何干系?”
小赵氏愣了一下,呐呐说不出话来,眼中弥漫出一层委屈的水雾。
老太太心疼得不行,她冷冷斥道:“够了!你好歹也是沈家的长房嫡女,说过的话难道就不用做数了吗?!作为你的祖母,我总要给你留些脸面,添妆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沈令宜闻言就笑了,笑老太太妄想能用这样的态度就将她压下去。
“您说有,我说没有。老太太,口说无凭,这事儿是要拿出证据来的!您有我亲笔写的赠与书吗?或者,哪怕不是我亲笔写的,有我按手印的文书也行,您有吗?”
老太太:“……”
小赵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