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庆生看似老当益壮,实际却已经是猛虎之末,尽管守护了落日城多年,却也终究熬不过自己的大限,他的极限已经快到了。
“老将军,保重!我二人这就分散到其他城池。”
孔令七与梅笙对着余庆山一行礼,对于这个支撑了边境多年的老人,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尊敬。
“谢过二位。”
余庆山撑着衰老的身体向客栈外走去,他还得去见一见张天霸那个小子,自己的孙女做出这种事来,那小子心中多半还是有怨恨的。
片刻后,余庆山撑着步子来到张天霸所在的客栈之内,此时张天霸正从懵睡中苏醒,酒气并未消退,他只是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客栈内,眼神则是看向窗外漆黑的街道。
余庆生来到他面前,他也没有丝毫动作,整个人依旧是麻木地看向窗外。
“你小子,很难受吧,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余庆山缓缓在张天霸身旁坐下,自顾自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了一杯。
听到余庆山的声音,张天霸才缓缓扭过头来,与之前不同,此时的他十分清醒,清醒得让自己难受。
“老将军,我想逃。”张天霸愣了许久,也才说出了六个字。
他不想去域外了,已经没有意义了,人已经死了,就像做梦一样。
这场噩梦,他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你小子不想报仇吗?”余庆生继续问道。
“我报不了仇,我能活着…都觉得是老天照顾了。”张天霸一阵苦笑。
自己从来都不会顺心,每当需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一块石头就会压下,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想逃。
“喝。”余庆生将酒杯推给张天霸,接着说道:“都一样,我以前何尝不是,只是现在已经习惯了,你小子自然可以跑,但我不可以,我身后就是燕国最后的人了,若是我跑了,燕国也没了。”
说罢,余庆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但还是觉得不够尽兴,这酒杯太小,得换成酒碗才行。
“老将军有事吗?”张天霸看向余庆生,这个老人已经没有了他初见时的那般精壮,只是看起来就是一个真正的老人。
余庆生没有直接开口,而是转而问道:“计计博呢?那小子不是整天跟着你的吗?”
“吵架了…那小子生我气了。”张天霸平静说道。
自己并非像计计博和林风眼中那般坚强,也没有他们心中那般伟岸,可就这样不堪的自己,在机缘巧合之下,还是成为了他们心中所崇拜的对象,真可笑啊…
“我也不和你小子拐弯抹角,我既然来找你,那自然就是带着私心,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成第二个梅子雨,我也期盼着在你身上能看到奇迹。”余庆生顿了顿,拿起桌上的酒壶,直接又是猛灌了一口,“另外我也知道,以燕国的状况,哪怕落日城守下来,其他城池也一样会沦陷,这次一族难下,比以往都要凶猛,恐怕又是一场倾覆之战!我也不求谁能死战!毕竟你们都不是燕国人,没必要在这丢了性命。”
余庆生越说越是凄凉,哪怕是狂饮了一个大苦酒,心中也是热不起来,当年的倾覆之战,燕国修士齐国而逃,燕国一夜倾覆。
若非有人死战,有那般剑席力挽天倾,燕国已灭,人族怕是也难存。
这是两个种族之间的冲突,势必有一方的灭亡收尾。
“你小子要逃!那就逃吧!我也不说什么,以前是我孙女太过偏执,但那孩子只是太爱这座城了,作用她的爷爷,不求你能原谅,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记恨她!”说罢,余庆生再次咳出一口血来。
“老将军,你没事吧!”张天霸连忙将余庆生扶住,就连酒意都消退了大半。
“没事,张家小子,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今年怕是熬不过去了,若是燕国亡了,我能求你件事吗?”余庆生一双虎瞳深深注视张天霸。
“老将军跟你说。”
“若是落日城破了,你能带着轻舞丫头跑吗?只要活着,无论去哪都行,我已经奉献了我的一生,我不希望我孙女也死在这…咳咳…”余庆生恳求道,再次咳出一口黑血。
此时他不像一个征战半生的将军,更像是一个怀抱一己之私的老人,域外的局势,没有人能比,他看得更清楚。
除非是有奇迹,否则人族边境的溃败已成定局。
“我答应,但仅仅只有这个我能答应。”张天霸点点头,接着又问道:“若是余轻舞不肯呢?”
“那就绑她走,让她带着落日城的人一起逃,打晕她或者其他什么方法都行!”余庆生情绪激动。
“老将军,就连你都觉得守不住吗?不是来了那么多五境的强者吗?”张天霸长叹一口气。
“小子,你可知道,当年来的修士,可比你们这次要多,但你切去问问,他们有几人是活着回去的,万法仙门的冯掌门他最清楚不过。”余庆生站起身,明明高大的身影却宛如佝偻。
“当然,你小子要是改了主意,也可以提前和我通个气,我也心安了。”
说罢,余庆生离开了客栈,张天霸也没有在喝酒,只是轻轻走出门,趴在客栈的栏杆上抬头看去。
同样的明月之下,他心中进退二意矛盾而生。
“少有的好天气啊,落日山还能看到月亮。”
异族依旧在持续地进攻,直至天明,才算是停歇了一会儿。
张天霸又是一夜安睡,这一日他没有再喝酒,只是走上街去,朝着城头缓缓走。
不断有伤员被从城墙上抬下来,从齐国方向,一支车队也缓缓驶来,这次车队是从林东城而来,里面有张林计三家的人手。
“将军,城外来了一只车队,说是从林东城来的,车里运了许多东西,说是叫酒精,可以用来给将士们疗伤,防治腐毒。”一位军士对余轻舞说道。
“我知道了,放他们进来吧,刚好张天霸也在这,让他去吧。”余轻舞握着长枪走下城头,厮杀一夜,银枪血染,已是滑不可握。
很快,张天霸将车队接进了城,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来的人居然是张三,“三儿,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待在家里吗!”
“少主,我是自己要求来的,别人怕是也伺候不好你,我就来了。”张三傻笑道。
接着,张三又再次看向张天霸,“少主,你是不是没休息好,看着都憔悴了许多,你之前传回的叫酒精的东西,现在已经通行全国了,我们这次主要就是运了这东西来。”
“那么快。”张天霸看着满车运送的酒精,也是有些些许意外。
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也该想想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