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骁在两位师兄及王胜男的再三催促下,也已经回到了s市。
于是韶清不需要跟任骁报备,就可以直接赴约了。
见面的地点是离韶清博物馆很近的一家火锅店,韶清出去步行五分钟就到。
韶清下班到的时候,邵墨白已经提前到了。
中午来吃火锅的人很少,而且在一群穿着随意的人中,邵墨白一身黑色西装再加上出挑的气质,在人群中很有鹤立鸡群的效果,周围有不少人在偷偷看他,服务员为了多看他几眼,端着盘子从他桌子旁边路过了三次。
韶清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靠窗坐的邵墨白。
这家火锅店比较亲民,大概是好多年没有装修过了,比起以前苏易任骁带着她去吃的火锅店要低好几个档次,但是味道却是完全不差的,邵墨白一副社会精英的样子,坐在这样的火锅店里,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韶清是这里的常客,服务员都认识她了,笑着打招呼:“今天也是一个人吗?”
韶清笑了笑说:“没有,我有朋友。”
邵墨白正在看着窗外,听到韶清的声音忽然望了过来,然后笑着对着她招了招手。
韶清有些愣,觉得邵墨白比上次热情许多。
她也对他笑一笑,然后听到服务员好奇的问:“男朋友啊?”
韶清笑着说一句:“是朋友。”然后朝着那边走过去:“不好意思,久等了。”
邵墨白微笑着说:“我也刚到。”
韶清在邵墨白的对面坐下,总觉得邵墨白和半个月前在程薇生日宴会上时差别很大,上次见面,他整个人都很高冷,但是这次见面,却给她一种很温柔的感觉,他看她的眼神也很善意。
还有韶清对邵墨白会选择在火锅店和她见面也感到十分的不解,姑且在心里猜测邵墨白可能和她一样是个火锅爱好者。
韶清说:“邵先生,您上次说有问题想要问我。请问是什么事?”
“不用那么急,我们先吃东西。”邵墨白说,然后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餐单转手递给韶清。
“哦……”韶清接过单子,很熟练的用笔勾了几样,然后又把餐单递过去:“你也点几样吧。”
邵墨白说:“我很少吃火锅,也不挑食,你挑几样你觉得好吃的吧。”
韶清楞了一下,然后又随手勾了几样,把餐单递给服务员。
“吃什么辣?”服务员问。
“您能吃辣吗?”韶清问邵墨白。
“可以的。”邵墨白说。
韶清犹豫了一下,还是保守的点了个中辣。
“喝点什么?”
“可乐。”
“两罐可乐,谢谢。”韶清把餐单递还给服务员。
有服务员端来锅底,然后推着一辆小车过来,把韶清点的东西一一放在台面上,调好火。
“在任骁的手下做事,很不容易吧?”邵墨白笑着说道。
韶清愣了下,然后说:“其实还好,教授只是在工作上很严格,私底下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我也受到了教授很多的照顾。”她又开玩笑说:“不过看起来,教授在外的名声好像不大好。”
邵墨白笑着说:“我和任骁很少打交道,不过也是道听途说。”
两人随意的闲聊着,气氛意外的并不尴尬,倒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
红油油的火锅翻滚起来,韶清立刻开始下一些比较难煮的食物。
“你很喜欢吃辣?”邵墨白问。
“喜欢。”韶清答,然后又依次放入其他食材。
无意间抬头,却看到邵墨白看着翻滚的火锅,表情十分慎重。
“你是不是不吃辣的?”韶清忽然问。
“唔……还好。”邵墨白回答的有些勉强,然后拿起筷子,从翻滚的火锅里夹起一块肉,“洗”了几下,然后夹进碗里,谨慎的送进口里,嚼了两下,英挺的眉毛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然后放下了筷子,再也没有拿起来。
“不然我们换家店吃饭吧?”韶清说。
邵墨白说:“不用麻烦了,我来之前已经吃了东西,现在不饿。”
“让服务员换个鸳鸯锅吧?”韶清说。
邵墨白说:“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你多吃点。”
韶清只好自己吃了。
偶尔交谈一下。
“我不赶时间,你可以慢慢吃。”邵墨白见她吃的快,于是好心说道。
韶清觉得邵墨白有点太善解人意了,和第一次见面的感觉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韶清吃完了,接过邵墨白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然后笑着问:“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吧。”
邵墨白点了点头,然后说:“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这件事情可能对你而言一时间很难接受,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经过调查之后的真实结果。”为了让韶清更加放松一些,他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能够让韶清放松的环境。
邵墨白此时的表情依旧柔和,但是话语中的内容却很严肃。
韶清不禁心中一凛,然后说:“请说。”
邵墨白接着说:“上次在程薇的生日宴会上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和我的一个亲人很相像,而且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亲近感,所以才会主动要了你的联系方式。我回去之后,就去调查了一下你。”
韶清愣了,邵墨白说的亲近感,她当时也感觉到了,还觉得奇怪,明明邵墨白气质高冷,她却非但没觉得他有距离感,反倒莫名其妙觉得有些亲近,却没想到邵墨白也有和她同样的感觉。她隐约能够猜到接下来的发展,忍不住屏气凝神,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姓韶,不是跟你父亲姓,而是跟你母亲姓对吗?”
韶清心跳的很快,看着邵墨白,点了点头。
“你的母亲,并不是姓音字旁的那个韶,而是和我一个姓氏。”邵墨白的眼神变得复杂而柔软:“韶清,你的母亲,原名叫邵如许,是我父亲的亲妹妹,我的姑姑。”他凝视着韶清,温柔的说:“而你,不应该叫我邵先生,而是应该叫我哥哥。”
韶清大脑一片空白。
整个人如同石化一般,虽然刚才从邵墨白的口风中她隐隐察觉到两人可能会有某种联系,但是邵墨白说出来的真相还是让她措手不及。
邵墨白侧身从旁边的公文包中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韶清:“这是在我小时候,姑姑和我们一起拍的全家福。”
韶清机械的接过照片,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左侧的母亲。
大概二十来岁的母亲,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很漂亮,穿一身现在都不过时的白色连衣裙,温柔的长发,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在身前板着脸的小男孩儿头顶上比了一个v字。
韶清觉得很陌生。
明明这张脸就是她母亲的脸,可是却是这样的陌生。
她从来没有见母亲这样笑过,她总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很少生气,也很少笑,情绪波动很小,笑也就是抿抿嘴,弯弯唇,从来没有像这张照片上一样显出洁白的牙齿,笑的无忧无虑的样子。
“这是我五岁的时候拍的照。两年后,姑姑因为认识了你的父亲,而爷爷奶奶不认可他们的关系,姑姑负气之下离家出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至此了无音讯。家里找过多次,但是因为姑姑故意改了名字,而且搬到了小镇居住,这么多年,才一直没能找到你们。直到那天晚上,我看见你。”邵墨白温柔的看着韶清说:“你和姑姑长得很像。”
韶清的确和她的母亲长得很像,特别是她的眉眼,不笑的时候那种淡漠的感觉。
其实仔细看,她和邵墨白也是相似的,眉眼间带着那种天生的淡漠感。
邵墨白柔声说道:“如果可以,我想安排你和家里人见一面。”
韶清怔怔的看着邵墨白。
邵墨白接着说:“在调查清楚之后,我告诉了家里的老人,他们都很激动,也很高兴,让我务必带你回家。”
回家两个字触动了韶清的内心。
“抱歉,我现在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邵墨白说:“没关系,我知道这件事换作任何一个人一时间都肯定难以接受,你可以慢慢来。”
韶清又低头看向了照片。
照片上的人很少。
两位中年人,应该就是她的外公外婆,右侧站着一位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男人,和邵墨白有些相似,应该是邵墨白的父亲,他的旁边站着一位看起来非常温婉的女子,应该是他的妻子。而站在左侧她母亲前面的那个穿着米白色小马甲,板着脸小大人似的小男孩儿,还能看出邵墨白的影子。
母亲从未谈起她的父母,韶清一直以为外公外婆应该早就过世了,母亲没有别的亲人了。
她怔怔的看着这张照片,这一家人光从照片上看,就很体面,邵墨白也是,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检察院的检察长,看那天那些人对邵墨白众星捧月的样子,可见邵墨白在这个上流圈子里,也举足轻重。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韶清忽然抬起头看向邵墨白。
“你问。”
“五年前……我母亲,有没有联系过你们?”
邵墨白怔了一下。
立刻明白韶清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很残忍。
邵墨白沉默片刻,然后看着韶清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忍:“韶清,我很抱歉,到现在才找到你。”
韶清瞬间领会了邵墨白的意思,她原本以为,她早就已经对母亲彻底失望了,但是没想到,心还是会痛的。
她当年蒙冤入狱的时候,她的母亲,却根本没有想过要向她有权有势的家人求助。
邵墨白看着韶清的脸色骤然惨白,知道这对她而言,大概是致命的打击。
调查的过程中,源源不断的信息拼凑出韶清这些年的经历。
他无法想象她当年是多么的孤立无助,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到了那种时候,姑姑却都不肯向他们求助。
连他都无法理解的事情,对于韶清而言,又是一种怎样的打击?他想象不到,但是却可以从韶清惨白的脸色上可以窥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