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钟,哈塔斯和温黎的这场不算正式的钓鱼比赛终于接近了尾声。
原本打算结束的时候老人不愿意,叫嚣着自己还能有更大的收获,本着尊老爱幼的精神,温黎留下来陪了他一会儿。
尼伦从寝殿里将新泡的咖啡送过来,他也没想到陛下居然会钓鱼钓到这个时候。
“我还没问过你是哪儿的人?在哪儿长大的?”哈塔斯收着鱼线忽然问了句。
正在低头数鱼的温黎想了想,回了一句,“g国宁洲。”
哈塔斯扫了她一眼,露出笑容,“我曾经访问过g国,当时也去过宁洲游玩,听说g国有传闻,江北多美女,看样子的确不是虚传。”
尼伦看了半响蹲在地上收鱼线的温黎,从踏入这副殿开始,温黎小姐的表情似乎都没发生过太大的变化。
明明才二十岁的女孩子,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明明这个年龄还应该是在父母身边撒娇的时候。
她却已经不屑于此。
“二十一条。”温黎数完了桶里的鱼之后看向哈塔斯,“您还要比吗?”
哈塔斯抬手按着肩膀,他这边只才有十一条。
没想到自己一个钓了几十年的鱼的老师傅,会败给了一个年轻人,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不用了,我这年龄大了,和你们这些年轻人可比不得。”哈塔斯哼了声。
这样子倒是和平时坐在议事厅内那个高高在上的掌权者截然不同,多了些老人的平和和普通人的情愫。
这样显得更加的平易近人了。
“钓了这么多鱼,看样子明天整个腾宫可新鲜的鱼儿能吃了。”尼伦站在两人身边看了眼。
没想到这么一句话差点让哈塔斯跳了起来,整个人气冲冲的说了句,“才这么几条鱼,哪里能够整个腾宫了。”
腾宫上下光是侍从和侍卫的数量上百位,这十条鱼,是远远不够的。
“那陛下要怎么处置这些鱼,要养起来吗?”尼伦丝毫不介意哈塔斯的不悦。
哈塔斯扫了眼还在偌大的鱼桶中活蹦乱跳的鱼儿,想了想之后开口,“分几条送到客殿去让客人尝尝。”
为了给哈塔斯贺寿,西部和北部不住在王城之中的亲爵已经都到了,如今正住在客殿里。
这些亲爵都会得到最好的照顾,腾宫的这湖里的鱼都是天生天养的。
整个王宫里敢到这里来钓鱼的也就只有陛下,并且这鱼的味道极好。
“陛下,数量不够。”尼伦清点了整个鱼桶里的鱼之后开口。
客殿里住了十七位亲爵,也都是有来历的,不可能厚此薄彼吧。
“你看着给。”哈塔斯听了他的话之后更加的不乐意了。
尼伦姿态恭敬的点头,“我给你您将名册理出来,您点一下需要送往那副殿中。”
一旁的温黎将自己的鱼桶往前推了推,“你们可以用这个。”
尼伦低头看了眼温黎脚底下的桶,“加上这个数量绰绰有余。”
哈塔斯被气的更加不想说话了,将放置的鱼竿拿在手里。
“既然你赢了,我也就按照承诺,不会追究你的任何责任。”
摘花这件事情,便这么过去了。
“多谢陛下。”温黎道歉的态度诚恳,毕竟也是她私自摘了人家最珍视的花,是她有错在先。
从今天晚上的交谈来看,哈塔斯是的确深刻的爱着先王后,否则的话也不会因为她的死去而颓废至今。
“你也是为了给尹飒治病,当初是我给了你能够在王宫自由行走的特权,这么算起来的话,也是我给了你摘花的权力。”
毕竟这么多年入宫的人都没有过温黎如此大范围的权限,能够有这么自由的活动范围。
其余的王室成员都是知道那棵月藤对着哈塔斯重要性的,不会主动去触碰。
温黎看到了眼老人轻轻撑住腰部的动作,从口袋里拿出一叠药膏递过去。
“您试试这个,这是我独门秘方,应该只是普通的肌肉拉伤,一个晚上也就好了。”温黎开口道。
哈塔斯想了想,伸手将药贴接过来,手指触碰到了女孩子无名指上的冰凉,他停顿了一下。
视线看向了温黎戴着戒指的无名指。
“我们国家女子年满十八岁就能成婚,不过正儿八经选择结婚的人却很少,没想到温黎小姐已经结婚了?”老人面色讶异。
温黎收回手,敛眉浅笑,“因为遇到了合适的人。”
遇到了那个第一眼就知道会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人,便不用再犹豫了。
“这样啊。”哈塔斯笑意更浓,“其实我原本想着,你是如此优秀的孩子,以后能从我k国王室子弟当中挑选优秀的世家公子,让你看看是不是看得上呢。”
没想到,已经这么早就结婚了。
“他是否对你很好?”
或者说是,能够和这孩子同样的优秀。
温黎不假思索的回应,“他是世界上最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哈塔斯和尼伦分别看到了女孩子眼中的幸福,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光晕。
“这样啊,是我多想了。”哈塔斯紧跟着说道,“今晚谢谢温黎小姐的陪伴了,以后这腾宫北殿,温黎小姐可以随时出入。”
至少他们也能够是相伴的朋友。
哈塔斯的话音刚落,侍从从桥上走过来,远处能够看得到坐在轮椅上被婉安推着急匆匆赶过来的人。
尼伦看了眼,殿下这样子看上去很急躁,应该是赶着过来找温黎小姐的,连小膝盖上的小毯子盖的都不是寻常的缎面。
果不其然,坐在轮椅上的人一脸的面色凝重,越过了桥面过来,看到了哈塔斯身边安然无恙站着的温黎之后,他轻轻的松了口气。
“尹飒殿下。”尼伦低头恭敬的称呼。
尹飒扫了眼四周之后,最后视线落在了哈塔斯的身上。
“父亲找温黎做什么?”
哈塔斯被这充满质问的语气询问,却没有半点的不高兴,态度平淡随和的说了句。
“她摘了我的月藤,负责看守的人将她押送过来的。”
简短的一句话,道清楚了原由。
尹飒这么多年虽然深居简出,却也知道几年前私自触碰月藤的人被驱逐出k国的事情。
联想到这几天的情况,尹飒下颚抬得微抬,“她是为了给我入药,才私自触碰了月藤,如果父亲不满意的话,请惩罚我。”
上次藏书阁的事情已经是冤枉了温黎,这次断然不能再承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哈塔斯爽朗笑出声来,摊开手臂示意他看向四周,“我看上去像是要处罚她的样子吗?”
果不其然,除了一脸轻松站在湖边的人,尹飒视线越过温黎,落在了廊下此刻还面对面坐着的夏宸和鹿闵的身上。
两人中间的矮桌上摆放着茶水和点心,这一看便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你放心,这宫里也很长时间没有入过年轻人了,我不会对他们背怎么样的,况且温黎这小姑娘性子还不错,能陪我说说话也是极好的。”哈塔斯说了句。
总归尹飒在确定了温黎没有出事之后也松了口气,对着那边的小姑娘伸出手。
“温黎,我们回去了。”
看到温黎挪动步子,廊下的鹿闵和夏宸也有所动作,跟着起身走过来。
尼伦看到温黎走向尹飒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她长得实在太像乐珈公主,殿下看着她的眼神总是要比对着任何人都柔和。
他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毕竟眼前的女孩子并非寻常人,容貌已经能够盖过太多的女人。
面对这样的女孩子,如果只是注重皮相的男人会十分的容易被吸引。
“尹飒。”哈塔斯忽然开口叫住了已经坐在轮椅上转身的儿子。
后者动作有了停顿。
“这次我的寿宴,唯一邀请了l国两位亲王的女儿,届时也会来不少的适龄女子,到时候你且自己看看,你早就过了适婚的年龄了。”
哈塔斯这逼婚来的措不及防,在众人的意料之外。
“你先带着温黎返回去。”尹飒对着婉安吩咐。
婉安看了眼对面的哈塔斯,再看看尹飒,只能顺从的带走了温黎。
等到众人都走了之后,他抬眸看向对面的人,眼中是毫不避讳的利光。
“您这是什么意思?”
哈塔斯往后坐在了刚才钓鱼的小椅子上,目光正好能够和坐在轮椅上的尹飒保持平视。
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减轻了不少。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你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总不可能永远都不成婚。”
尹飒轻笑之间带了不少的讥讽,“你是希望我拖着这样的身体给王室开枝散叶吗?要求未免也太高了些。”
“温黎不是已经在给你调理身体了吗?”哈塔斯反问一句,“你这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温黎没有信心?”
k国女子十八岁适婚,男子二十岁。
七年前尹飒受伤的时候原本已经是物色好了人选准备成婚的,可是他受伤之后性情大变,硬生生的将准备一心一意伺候他的女人赶走了。
如今那女人也早就有儿有女,尹飒却还是形单影只。
“你觉得哪个女人会心甘情愿的嫁给我?”尹飒反问道。
对于他的身体,他从来就不曾避讳,毕竟条件摆在这里,长着眼睛的人都能深究细看。
有些东西不用他说都能看得出来,女人不会喜欢这个样子的他,不会想要嫁给一个残废。
“再不济,你也是我的儿子,是k国的殿下,明安殿的主人。”哈塔斯提醒了他一句。
的确,尹飒有着这层身份,哪怕身体有残缺,也多的是扑上来的女人。
“您有过一生一世的伴侣,付出了深刻炽热的感情,如今却希望我能随便敷衍吗?”
听着儿子刺耳的话,哈塔斯也早就习惯了,那又如何。
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那个女人,在他身边虽然待的时间短暂,留下的东西,却是永恒美好的。
但是却有一点,哪怕她走了,也还是永远留在了哈塔斯的心里。
“可你如今没有心仪之人,何谈一生一世?”
尼伦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虽然这温黎小姐是给殿下看病的,可也不用金贵到什么殿下这么的草木皆兵的地步。
可别,是起了什么其他的念头才好。
“这个不用您来操心,至少如今,我的婚事我自己还能做主。”尹飒转动轮椅转身。
哈塔斯坐在矮椅上忽然开口,“不用我提醒你,她结婚了吧?”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尹飒停下了动作,回眸之间尼伦看得到他眼中的不忿和震惊之下的气愤。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怀疑他对温黎有其他的情愫了。
“而且那丫头看上去很爱她丈夫,夫妻感情肯定也是很好的。”
尹飒忽然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如果在父亲的眼中尚且如此,那在外人的眼中,岂非他对温黎有了图谋不轨。
“你这是在侮辱我,也在侮辱阿姐吗!”
哈塔斯不以为然,“我这是在提醒你,别为了那张相似的面容而迷失了自我。”
毕竟男女之间的情愫,有的时候并不需要理由便来了。
“恶心。”
尹飒不做辩解,自顾自的操控着轮椅从桥面上出去。
尼伦看到又是一阵不欢而散,有些叹气,“您这又是做什么呢?”
哪怕是想提醒殿下,也不用用这样的方式,况且,殿下心里或许没那个意思呢。
为什么偏偏要摆在明面上来说。
“就连你都有这个感觉了不是吗。”哈塔斯不容置否的开口。
既然这样,有些话就不得不说了。
尼伦叹了口气,殿下的确是对温黎小姐有些不同,可却也不像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关切。
更像是哥哥对妹妹照看,而且也不能那么说殿下,殿下刚才走的时候明显的十分不悦。
“他的婚事必须尽早定下来。”哈塔斯起身往殿内走去。
无论尹飒的身体如何,成婚是必然的,而且他的妻子地位不能太低,以他如今的情况,如果妻子的地位很低的话,会让外界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这些事情都是他需要去仔细揣摩的,也是永远都避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