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动静往下看,就见他半个头搁在被褥外面,紧贴她肩膀,呼吸小小的,一脸餍足。
四处的酸痛滚压而来,有点愤懑,便咬牙提起力去挠他的痒,痒得人身子疯狂颤动,笑声更大了,从鼻息里溢出哼哼的叫,搂紧了又往怀里摁,“沫沫……”
她精疲力竭,喉咙火辣的喊不出,手软软塌下,“啪”地砸到了他。
许初年这才惊回神来忙握进掌心里揉,又听他笑道:“宝宝昨天好热情。”
到现在,他还觉得不可思议,苏南沫两颊回热,又冷下去,垂下沉重的眼皮,“阿年。”
“嗯?”
“我们,明天去心理诊所吧。”
握着她手的动作一顿。
她睁眼,觑见阿年脸上的血色褪了层,眼睫静止,心底叹了声气,侧过身搂住他脑袋,亲那香香的头发,指尖沿着颈骨温柔地往下捋,他身子蓦地一颤,从鼻子里溢出一声低呜,又往她怀里钻了钻。
她便疼宠地吻上他眉心,嗓音轻微:“阿年,你这么玩下去我真承受不住,这几天腰都要断了……我也知道你忍不了,所以就当做,妥协我一次?”
“不。”
果断的令本以为他会同意的苏南沫一愣,怀中的人撑起身,被褥滑过块块淤痕,在她额上亲吻。
许初年捧起那张脸,眉间萦绕上怨忿,轻轻的呢喃:“我不会让你去见那个医生的。”望着她惊呆的样子,怜爱地去贴了贴鼻头,身上的齿痕隐隐作痛,却生起如狂欣喜:“要更加爱我,沫沫。”
因为接近正午,他得早起为客人们做饭,回来后她刚好睡饱,于是给她穿衣洗漱,圈上层层围巾,抱着人经过游廊到了天井边。
苏南沫要自己走,他才放下来。
日头暖和,绿植掩映着霍沅的身影,正在那喝茶,阅读着资料。
两个人坐下去,既然阿年带她来见二叔,必定是有重要的事,也就不怕他吃醋,苏南沫拘谨的喊:“二叔。”
霍沅抬眸,将一旁的文件袋推来。
她顺意打开袋子,抽出一叠文件,当看清首页标题,脑中刹那呆滞有几秒钟的空白。
财产转让书?
牵不到她的手,许初年便捏着她衣摆摩挲,“我存的钱,除了在庆乡的店面之外,都已经转到了沫沫名下。”
“这些钱有部分是我赚来的,还有一部分是爷爷奶奶留下来的遗产,现在存在你的的户头里,至于老宅,那是祖宅,不能动。”
一道清峻的嗓音截断。
“不止如此,两位老人在遗嘱里明说了,阿年要继承祖宅的前提,首先要将姓改回来,其次要有子嗣。”
但一旦改回了姓,牵连许多证件要重新办理,比如阿年的店,这也是为什么先不急着当做财产一同转给她。
许初年却不喜欢孩子。
不想让任何人夺走沫沫的注意力,哪怕是亲生骨血。
捏着她衣摆攥做了一团,体内躁郁暗涌起来,弥漫阴寒。
对于小侄子时不时的暴躁,霍沅想起年少的自己,勾起嘴角,狭长的眸潋滟绮丽,放下手中的文件,语态慵懒,“我家夫人怕是要闷坏了,侄媳妇去陪陪她吧,就在我身后的房间。”
许初年霍然一动,刚要拒绝,见二叔笑道:“别急,我有话要和你说。”
见状,苏南沫看了看身边的人,他腰背绷直,手僵硬地放回大腿上,她系紧了文件袋,因为太贵重,反倒不好意思直接带走,犹豫了会,还是选择拿着走向霍沅所指的屋子。
房门被她从屋内阖起。
霍沅长话短说,“你父母的死因,你还没有告诉她?”
门阖上后便再无动静,许初年的目光执拗地粘黏在门上,听见这句话,瞳孔霎时微震,慢慢挪回来,二叔拎起烧热的茶水壶,往瓷杯里倒六分满,递到他面前,“我看得出来,你迟迟没有改姓,就因为你害怕你父母去世的原因会吓到她,从此让她对霍家产生恐惧和后怕。”
“但霍家的人本就是如此。”
话音未落,霍沅的眉眼已然舒展,静静的望着他,在那片世界里,彼此生长着一样的癫狂执迷,阴瘴丛生。
无数带血光的画面闪过,一瞬一瞬争相恐后地刺进脑浆,翻绞着,后脑一片寒麻,过去了那么久,应该淡了,却不容逃避的一一想起,许初年双眼渐红,腾地起身要走,霍沅继而说:“已经晚了。”
“阿年,或早或晚她都会知道真相,你藏的不累么?”
屋子里,苏南沫面对桌上五颜六色的精致点心,发自内心的惊叹:“哇……”
实在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糕点,有一盘里摆着绿白相间的花形糕,糕面上花纹繁复,缀着小小的白花,坐在床沿的女子忙放下针线活,撩起布帘出来,也让她眼前一亮,血气丰润,清雅端方,朝她怯怯的笑了:“你好。”
“你好。”苏南沫对辈分名称不熟,试探的叫:“……二婶?”
林姝姝难得见到老公这边的亲戚,听得耳热,小声笑:“快请坐,尝尝我做的糕点。”见女孩坐了下来,她徐徐倒上热茶,温声:“这是我在家做的,听说这次可以见到大哥这边的亲人,所以多做了些。”
对于她的热情好客,苏南沫受宠若惊的笑,一直道谢。
“对了。”看着她话音刚落又折回里间,取床头屉上的一份布袋。
“阿沅让我交给你的,说是跟大哥有关。”
苏南沫明白她口中的大哥是指阿年父亲,伸手接过来,不免觉得这二叔神秘兮兮的,她默默抽出文件,纸质脆黄,一捏就响。
竟然是份尸检报告。
以为眼花了,她用力地看,上面清晰的写明了两位死者身份,并有相关部门的印章,目光胶附住姓名栏里“霍戚”两字,眼皮不由跳了下。
另外一位叫“崔瑶”,应该是阿年的母亲。
而且这份是复制本,尸检报告出来的时间为二十三年前,出自庆乡公安局。
不知怎的,一种古怪的冷意渗骨,心跳跟着逐渐紊乱失重。
林姝姝以为是无关紧要的文件,还盼她吃点心呢,但见她脸色猛然煞白,自己随着吓了一跳。
——
以下番外为被suo段落的覆盖
“哥哥。”
万籁俱寂的夜晚,捂在少年怀里肉乎乎的小包子扯了扯他的手,少年苏醒,对上她扑闪的大眼睛,轻声问:“嗯?”
迷蒙的一道鼻音,睡意正浓。
小包子幸灾乐祸,踢了下他的小腿,就说:“我喜欢哥哥。”
少年一怔,心里有掺蜜的暖流缓缓充盈,抵住她的头发,还是睁不开,索性垂下眼皮笑,鼻音浓厚着,温柔认真的应答:“我也喜欢你呀,沫沫。”
第二天晨光熹微,轻悄悄离开卧室关门,小初年顶着蓬蓬的发毛走进浴室刷牙,过不了两分钟,忽然一股脑撞进厨房,噼里啪啦,阿妈吓得锅险些没拿稳,就听这小家伙满嘴泡沫,惊叫:“沫沫说喜欢我!!!”
他小脸泛红,露出大又甜的笑容,在原地跺脚跑了一圈,喘着气向阿妈喊:“沫沫喜欢我!”
长大后——
某只已经软趴趴地躺倒在了地板上,他抬着眸,一副你不亲亲不抱抱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苏南沫挑眉。
谁知他叹了一口气,看向天花板,声音低低的怨念:“我的宝宝不要我了,我好可怜……”他转了个身对着墙:“宝宝以前多可爱,总是躲在被子里悄悄的说喜欢我,怕我累,背不动我还要使劲地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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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
两个番外是覆盖被suo的段落,原段落实在不好修改
第五十
门乍然大开!
急促的步声笔直闯进里间,来到桌前,然而苏南沫没有理会。
就听得他鼻息起伏,余光里那双手贴着裤缝,不安地握了握。
她不动声色地盯着手里的报告看了会,左手去解围巾,缓缓地一圈一圈缠进手里,再将报告仔细装进布袋,站起身,拿起财产转让书。
比起几天前,苏南沫发现他确实瘦了。
存着隐隐约约的病气,多了几分苍白颜色,一双眸子如蒙着雾霭,执念郁结,随着她走近,意料中指尖被轻轻地勾住,那点凉意沁来,便深入皮层里缠绕住血管攀爬,冻的胸口缩紧得难过,被他小心地勾紧,如同怯怯的小孩子,执拗又静默,这样僵立在她面前。
苏南沫贴的更近,顺着他垂下来的脸轻抵,嗓音温和,循循善诱:“阿年,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好吗?我想要知道。”
霍沅刚进门,她正牵着阿年往外走,对这二叔点点头,踏出了门槛。
两间厢房离得不远。
她将房门用门栓卡紧,回过头便遭到一记狠扑,文件撞落,骤然密集的吻堵去了她唇边呼之欲出的责怪,腰上的禁锢变得坚硬灼热,踉跄着一起跌入了床褥,脸上因窒息翻起潮热,忍不住要挣扎时,许初年停下了。
随后,合上帐幔,躺回来调整拥抱的姿势,甚至缠的还要紧。
窗外细细微微的风声,怀中的女孩垂着眼,流露出些许茫然。
他目光一凝,吻在发烫的小脸蛋上流连忘返,呜咽柔软,亲昵着越加缠绵悱恻,全然已经不怕:“好,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沫沫。”
苏南沫抬头。
其实,这么多年来,入睡前一旦闭眼,就能见到铺天的血色。
像极了爹去世时穿着的那身喜袍。
关于爹娘的故事,因爷爷走得早,大部分是从奶奶那听来,在他出生的前一年,爹娶了小他五岁的娘,霍家曾是簪缨大族,鲜少有子孙选择抛下家业远赴他乡,唯独二叔是个意外,二叔不及爹稳重,喝了喜酒后的第二天,便迫不及待地去了外地工作,留下他这大哥继承祖产。
娘亦不是本地人,孤身从安州来打工,同爹认识后不足两年便成婚,跟了他留在镇里做酱菜生意。
霍戚性子沉稳,不爱讲话,对待妻子却无限制的包容呵护,听奶奶说,娘有一次想吃安州最新鲜的青梅子,他便一早离家坐上长途车,想尽办法从安州拖回来两箱,趁着夜色回来洗净了剥皮喂给她。
而她若想吃别的,他也能变了法地全部做出来。
在妻子怀孕时,他甚至凌晨两三点都会起灶,比起爷爷当年照顾奶奶有过之无不及,只是一味的惯着,奶奶担心自家儿子吃不消,霍戚便憨笑,放在嘴边的始终是那四个字:“瑶瑶喜欢。”
该是幸福的。
许初年直至现在都忘不了,促使他在一年后离家出走的缘由,是因娘频频抱着他借“出去玩”的名义离开霍家。
离镇子偏远有处招待所,娘亲会牵着他进到一间房里,那男人来开门,先弯下腰向他笑,殷勤讨好地将外国的零食塞到他手上,娘再推着他到阳台,把阳台的玻璃门关起,拉上窗帘。
那会年末,霍戚忙的很,镇子里时常阴风阵阵,远处常年幽绿的山头萦着深雾,在那天更是浓了。
屋子里渐渐响起粗喘,隆起的被褥凌乱起伏着,能见暴露在外的女人的脚趾蜷了起来,而隔着布帘,男孩只听得见呼啸的风,手里的零食在不知觉间跌落在地。
过了惊蛰。
有一天,夜里正睡得香,房内猛地炸开母亲的尖叫,状若疯癫,简直要掀起梁顶,那年他已经独住,闻声迅速套好衣服趴到门上,慢慢地拉开一条缝。
男孩从缝间露出单只大眼,又竖起耳朵听,犹豫着,还是选择推门走到外面,因为父母的院子就在前方,他听到娘还在叫:“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得签字!咱们只有离婚这一个选择!!!”
霍戚沉沉地立在桌旁,他刚回来,原本每晚要给妻子打洗脚水,可是没来得及打。
他垂着眼,盯着桌上草拟的离婚协议书,有一栏空白,另一栏是她的签名,伴随她的话,那一个一个字无法阻挡地汇成海啸,穿刺过太阳穴,撕扯翻绞,扯得四处欲裂的疼。
他指骨攥的发白,紧了紧,缓缓松开,露出掌心里四个殷红的月牙,抬头看向妻子,看着那张歇斯底里,依然是他熟悉的眉眼,依稀如初。
他张嘴,每说一个字,都是啃着自己的血肉那样生钝吃力:“……我们好好过日子。”
这就是既往不咎了。
崔瑶受了打击,刹那停了停,盘起的头发俱乱,身体里生生地有刀子在剜心剜骨,哭得不像样子,揪扯着头发颤声又道:“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吗?霍戚,他是我的初恋,我一直没有忘了他,而且我已经和他睡过了,明天就要一起回安州,他会带我出国!会给我想要的生活!!”
吵闹声很大,但奶奶的院子离得远,到后来,是管家匆匆将他带回了房,让他睡觉。
第二天夜晚,他趴在门上,注视着对面的门,夜已经极深了,其他人都在睡梦里,天边悬着月牙儿,他看到父亲一身红衣抱着母亲出门来,母亲也穿着嫁衣,许长的裙摆垂至父亲的膝盖前,正睡得沉。
他们一路就进了佛堂。
然后,再没出来过。
霍宅里的人大惊失色,奶奶急了,白日找人到处寻,房间里儿子儿媳的行李都在,可是无论怎么找,到了晚上还一无所获,哪怕是佛堂,都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片影子。
最后一晚没有月亮,夜色绸软沉闷。
不多时,划过一道响雷,雨珠接连砸下,敲打着瓦片的声响越是大了起来,形成水帘从屋檐倾泻。
屋内,与之不同的格外安静。
佛堂里,几盏烛火虚虚的笼罩着众多牌位,两边墙上悬着白帘。
小男孩找遍了所有角落,胡乱地按到开关,一道闷响,桌案后的石门徐徐开启,扑散开灰尘,他才知道,偌大的宅子里竟然深藏暗室。
但现在回想起,霍宅年份太久,修筑的年代远超明朝时期,又因明清年间战乱从未停止过,先祖加修暗室便是为了提防意外。
小男孩没再犹豫,拿起桌案上的蜡烛走进去,石门轰然合起。
呛鼻的血味森冷扑面。
随即回忆中断。
因为,怀里的人正打着颤,一排睫不知什么时候染了水,就往他脸上蹭,刷起层层湿意,胳膊来圈他的颈脖,紧紧依偎过来,哭得岔了气,捧住他脸乱揉。
那两只眼红的成了小兔子,满着心疼,直抽着,心中的怒火越盛。
苏南沫使劲地眨了眨泪眼,巨大的愤怒令她恨得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