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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蒙城东二十三英里,再往东不到半日路程便是正在被施瓦本军队全力攻打的边境重镇瓦隆堡。
位于边境的瓦隆堡地形已经开始有些复杂,不同于西边一望无际的平原沃土,这里虽然土地宽阔肥沃,但偶尔也能看见从南部延伸而来的山峰余脉和低丘密林。
约纳边境军团两个步兵团已经先行抵达了瓦隆堡西边一个小集镇,这里在数年前被施瓦本人夷为平地,经过数年的休养生息刚刚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人气,结果又被战火肆虐。
集镇其实并不大,平原地区稍微大些的村落都比这个规模大些,不过好歹也是边境贸易重镇,人走了粮抢了牲口被杀了,但大量石砌立刻房舍仍然躲过了施瓦本人的搜刮残害,因而集镇中房舍不少,也有一圈一人高的石砌围墙将集镇包裹。
约纳边境守备军团第二步兵团的驻地就在集镇之中,在集镇的外围是第一步兵团七个旗队,有精锐的战兵防守外围,刚刚加入军队不久的这群新兵放心了许多。
集镇中最结实大气的屋子是医护队的营房,此时的医护队已经进入了忙碌的状态。
没错,军队已经开始出现伤亡。
上千人的行军不可能完全屏蔽踪影,尽管骑兵队竭尽全力的在军队前方巡弋,但突然出现的一百来个施瓦本的敌兵仍然袭击了行军队伍的右翼。
尽管敌兵只是袭扰行军稍一接触便立刻撤离,但处于军团右翼的新编步兵第二团仍然付出了十六死死重伤以及二十余轻伤的代价。
医护队驻扎的民宅里侧木板地铺上,胸前缠着暗灰色亚麻布的第二步兵团第一旗队新兵汉斯左手捧着一碗掺了肉糜洒了细盐的浓稠麦粥,右手捏着一截刚刚烘烤过的裸麦面包,从他仍在微微颤抖的双手和嘴唇可以猜到此刻他却没有丁点进食的胃口,因为隔壁房间随军医士托马斯先生手下的伤兵发出的惨叫实在太过惊悚,被血腥和死亡笼罩着的汉斯实在咽不下丁点东西。
今天他算是到地狱的大门溜了大圈。
昨日中午囚徒新兵汉斯所在的第二步兵团接到军令,随同第一步兵团和几个中军直属军队向东挺进,一路都很顺利,昨晚在那处荒原路口扎营时也未发生任何意外。
今日大早军队就收营拔寨继续东行,有了昨天顺利行军的经历,许多新兵也就有些放开了胆气,加之前方有数十个骑兵撒网哨探,两翼也各派出了第一团精锐的战兵旗队侦查防备,凡是有密林山丘和灌木草丛的地方两翼经验丰富的第一团战兵都会细细搜索
走在中间的第二步兵团应当是平安无事的,至少扛着弯曲短矛踏步在东行宽阔马车道上的汉斯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施瓦本人的狡猾超出了预料,攻打瓦隆堡的施瓦本敌军早就探听到了有一支近千人的勃艮第援兵朝瓦隆堡奔来,所以他们抽调出了一支百人规模的精锐队伍负责阻拦袭扰勃艮第援兵,他们最大的目标就是拖住援兵的步伐,为攻打瓦隆堡的军队争取时间。
这支军队发现了勃艮第援兵行军异常警觉,前后及两翼都有哨兵护卫,若想直接冲击根本无法靠近。
狡猾的施瓦本人在援兵必经的道旁休耕农地中挖掘了上百个能容一人蹲守的坑洞,洞口用他们的橡木圆盾挡住,圆盾上覆了旧土,旧土上再披了层杂草,杂草中伸出芦苇杆供士兵们呼吸,道旁稍微隐蔽些的巨石、树根等地还有设计更为巧妙些的坑洞,这些坑洞中的伏兵还能掀开伪装的顶盖观察道路上的行军。
上百个施瓦本士兵就揣着水囊口粮抱着长剑在坑洞中蹲守了一天一夜。
边境守备军团骑兵队哨探路过之时是仔细搜索过这片农地的,但他们如何也不可能想到在身下战马马蹄踏过的草皮下居然会蹲着上百个武装到牙齿的敌人。
同样距离稍远的侧翼哨兵也不会注意那片低矮的休耕地中存有异常。
然而当汉斯所在的第二步兵团甩手经过此地时,道旁不到二十步的地方突然凭空窜出一个全身披甲,右手持剑左手握牛角的异族人。
在异族人吹响号角之前,行军队伍中绝大多数人根本没注意身旁多了一个魅影。
当扛矛埋头行军的汉斯被一阵低沉的号角吸引扭头看向右侧之时,平地中突然出现了上百个身影。
短暂的疑惑在一瞬间变成了恐惧,因为那上百个从地里钻出来的影子已经变成了上百个举着嗜血剑斧的死神。
囚徒绝非善民,他们之中不泛嗜血的恶人,但在冲出地狱的恶魔面前,这些恶人就成为了狼群眼中的野狗。
汉斯不错,在魅影拎着重斧咆哮着冲向他的时候,他灵活地躲到了同伴身后将同伴推向了敌人,可怜那个腰间缺口短剑还未来得及出鞘的同伴几乎被重斧斜劈成两截。
突受惊吓,汉斯与其他初为士兵的囚徒一样出于本能地躲避危险,若不是那些旗队中队里从威尔斯军团挑选出来的老兵军官及时压阵抵挡,这四五百新兵或许都能被百余魅影冲垮,不过步兵第二团还是免于溃阵,那些魅影在袭击得手之后没有恋战,两翼的旗队赶回之前他们已经一溜烟的朝军队后方逃遁。
遭遇敌袭后暂管行军指挥的旗队长图巴果断停止前进,将军队带到了这座集镇中驻防,等待中军三位指挥官的到来。
汉斯还是负了伤,他在乱窜的时候扑到了一个魅影的剑刃下,对方抬手一剑划开了他的破旧皮甲,所幸皮甲抵御了部分力道他只是破了一层皮,血流了不少但止血后还不至于送命。
汉斯呆滞的目光从二楼窗格挪到了窗格下麦秆上躺着的那个重伤士兵,一道半臂长的创口从右肩劈到了左腹,白森森的胸骨已经露了出来。
灰白色罩杉尽是血迹的医护兵确定这个重伤囚徒兵已经救不活,索性就没给他施救,只等他咽气之后抬到随军神甫那儿同今天战死的其他人一起简单祷告之后交给布拉蒙城来的辎运兵处置,不过可以想见布拉蒙的士兵可没好心将他的遗体送回家乡交给家人,挖个浅坑覆上薄土也就是最后的礼遇了,至于墓碑什么的就得看挖掘坟墓的人有没有那份闲心了。
由于突然受袭,两个军团暂停了
劫后余生,心有余悸。
汉斯拼命地控制颤抖不止的手,端着那碗麦粥挪到了那“具”重伤患前,将木碗凑到即将咽气的重伤士兵嘴边喂了一小口,但重伤士兵已经无法咀嚼吞咽,麦粥从嘴边流出。
“让你嘴毒得罪了上帝,现在快死了吧”汉斯拼命地挤出一个笑脸,他希望地铺上的家伙能站起来用毒舌回敬自己的挖苦,然而地上那人已经咽气,或许是被浓稠的麦粥堵住了最后一口气。
“伙计,你是替我死的。”汉斯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只是觉得胸膛堵着一块挪不开的石头。
医护兵走到了窗格下伸手探了探地铺那人的鼻息又摸了摸心口,摇头叫来了两个杂役将尸体抬走。
“你死了,我还想活。”汉斯将半截裸麦面包塞进了嘴里狠狠地咀嚼了几下,猛灌下麦粥生生将粗糙的面包咽下了肚子。
一口面包刚刚咽下肚,楼道就传来了一阵咚咚地响动,一群衣甲整洁武备精良的侍卫簇拥着一个身穿板链甲、外罩披风、腰挎骑士剑的男人走了上来。
“这里不是战阵你们不需常随,邓尼斯陪我探望伤兵就行了,其余人下去抓紧时间休息。”男人说着几步踏入了房间。
房间里仍是哀嚎惨叫不绝,那些个被捅了肠肚、砍断手脚的伤兵因巨疼哭天喊地。
见男人进来,忙碌的医护兵们纷纷起身行礼,男人回了一礼便由进了托马斯医士“行刑”的房间,不一会儿男人走了出来开始挨个查看这个房间中的伤兵。
每到一个伤兵跟前,男人都会轻声鼓励两句,无非是上帝会保佑你,我们会救活你之类宽慰的话。
走到汉斯跟前,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汉斯手中空空的木碗和胸前绷带上的面包碎屑,拍了拍汉斯的肩膀,“能在这种时候吃下东西证明你的胆子还没被吓破,好样的伙计!打完了这场烂仗我让你们回家。”
男人转头对身边一脸和蔼模样的人吩咐道:“邓尼斯,给这位伙计再弄一碗吃的。”
邓尼斯有些吃惊,他是见过这个男人的,但是在那个杀人的下午,他也只是躲在人群中远远地望了两眼,他对这位男爵大人的第一印象是冷酷和杀伐果断,因为一开始就心生畏惧。
但此时的男爵大人却显得如此平易近人,这让汉斯有些举足无措,他顺势跪了下去,胸口的创伤扯得有些疼。
男人立刻扶起了汉斯,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到下一个伤兵跟前
深夜,缠着亚麻布绷带的汉斯趁着医护兵不注意溜出了营房,作为本地强盗出身的汉斯对这座集镇绝不陌生,他在夜色的掩护下朝集镇外墙摸去,到了低矮的外墙下蜷缩身体钻进了一个隐藏在墙根的狗洞。
忍住疼痛刚刚将身体钻入一半,一只牛皮短靴就踩在了汉斯的头上,将他的头踩进了泥土中。
汉斯的惊吓嘶吼被泥土捂住,只能闷声挣扎,过了片刻,踩在头上的靴子抬了起来,汉斯惊恐地侧脸看了一眼扬起的长剑以及黑暗中那个模糊的脸庞。
“你已经死过两次了,这本该是你第三次去死。”模糊的脸庞发出了低声冷语。
汉斯听出了声音,正是他的中队长瑞格长官。
“像你这种人怎么都想活,但你若爬出了这个狗洞,今天必死!”
汉斯呆住了,他不敢丝毫动作,身体止不住筛糠。
“你个杂种为了活下去害死了一名勇敢的战士,我也是强盗出身,但我还没有无耻到用兄弟的命换自己的苟活,至少在战场上我从没有。”
“什么人!”两人正在对话间,三个手持出鞘阔剑的白色羽盔士兵举着火把来到了墙下,将瑞格和汉斯两人堵住。
“是我!瑞格!”瑞格放下武器表示没有威胁。
军法队士兵举剑将火把靠拢了墙根,果然是第二团第一旗队中队长瑞格。
“瑞格兄弟,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白色羽盔士兵冷冷问了一句。
“我正在教我的士兵如何防潜。”瑞格起身笑着答道。
军法队看了一眼那个半身还卡在狗洞里的家伙,“瑞格兄弟,这个”
“你们放心吧,我就是在训练防潜。”
“那你可得防住了,别让自己人潜了出去。”巡逻的军法队长冷冷说了一句便带着两个手下继续巡逻,今晚他们还得去抓真真的逃兵。
笑看着军法队离开后,瑞格的脸色瞬间冰冷,“杂种,记得你已经欠下了三条命,若是你不能再这场战争中杀够三个敌人,我会让你把剩下的那条还回来!滚回去!”
瑞格一脚将汉斯踹回了狗洞的另一边
“今晚抓了多少逃兵?”奥多向前来中军指挥营帐禀报军情的军法队长问道。
军法队长摸了摸腰间的阔剑,“十七个逃兵被抓,有两个持械抵抗被我们就地斩杀,都是第二步兵团的囚徒兵。”
“军法队继续巡逻,让外围的第一步兵团也注意从集镇里跑出去的士兵,无令擅离营房的人立刻捉拿,有敢抵抗的就地格杀。”奥多狠狠地说了一句。
“是!奥多大人。”军法队长转身离去。
奥多转身低头对站在地势图前的亚特说道:“大人,是我领兵失误,让军队受了袭击才让新兵们下破了胆。”
亚特盯着地势图没有搭话。
过了半天,亚特转过身下令,“我已经让特遣队去找出那群躲在我们身侧的杂种,明天你带着你的步兵团去剿灭他们,把你们丢掉的胆子给我找回来!”<tent>
中世纪崛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