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炎走向通往负数楼层的阶梯。很奇怪，他有种做过类似事情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久没出现过了……要回想的话上次出现还是在过年前的时候，不对，第一次来到病房的时候也有那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他听到一些声音，有低低的哭泣声也有求救声，但无一例外地……非常微弱。
是会微弱的。如果你被困在一个很小的角落里，在黑暗里，在无助中。
直到他听到熟悉的声音。
“没事的，再坚持一段时间，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嘘——不要说话，保留体力。衣服一定要拉好，防止失温。”
“扬扬也不要说话，我们保持安静，才会听到上面的声音，如果有人来援救我们了，就能听见……对不对？”
龙子炎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下方跑。
那是爸爸的声音。他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但和记忆中的相比没有任何变化，听起来仍然像他平时一样值得依靠。
龙子炎不由得喊出声：“爸爸？爸爸！”
他几乎是在从阶梯上往下跳了。哪怕那是在黑暗中，他的脚步迈得那么坚定，就像完全不害怕自己一脚踩空会把腿摔断一样。
爸爸居然在这里吗？他是来看谁的？
“扬扬，别害怕，妈妈没事的。”
那是妈妈的声音。他们居然都在这里！
“妈妈，我有点儿想吐，还头晕。”一个男生的声音说。
是个听起来比他年纪要小一些的男生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无法掩饰的虚弱。
龙子炎脚步突然一滞。
“想吐是正常的，因为你之前一直在吃药，现在一段时间没吃到了，会有一点儿戒断反应。忍一忍，之后会消失的……你很难受吗？很难受的话可以抓住妈妈的手。”
那个声音，那么温柔。是之前和他说过“那是爸爸的母亲”的妈妈。
是那个唠叨了很久最后却又忍不住软下声音来跟他说可以再睡一小会儿的妈妈。
——他，的，妈妈？
龙子炎慢慢地扶着楼梯的扶手往下走。灯光只到一楼为止，下方按理说应该是不对外开放的区域，所以没灯也正常，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向下走到这里。
他想，无论如何他需要一个结果，不管怎么说……他需要一个结果，无论那到底是什么，找到他们问清楚。
光线已经几乎没有。龙子炎向着负一楼的深处走去，但是很快撞到什么坚固的东西上面整个被弹回来。
他捂着额头再次用手去试。
他摸到了粗糙的墙面。
他们把负一楼用水泥与砖块砌死了。
可他明明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甚至现在还在说话。
“对不起。”是扬扬的声音。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只是病了而已，又不是你想病的。”爸爸说。
“但如果我没病，你们就不会来看我，就不会和我一起……因为地震被困在这里。”扬扬说。
“没关系的，”妈妈的声音还是很温柔，“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爸爸妈妈当然要陪着你啊，无论在哪里都会陪着你。”
“所以别担心啦。”爸爸也说。
龙子炎怔怔地看向黑暗……是这样吗？他们唯一的孩子叫扬扬。
分明他百分百能确定那是他的爸爸和妈妈的声音，不作第二人想。他不会认错的，一定不会，是他们出现了幻觉，或者他出现了幻听。这是他的幻想，从头到尾都是。
但是那个世界是真实的吗？或者说那个世界真的是属于他的吗？那些记忆……是属于他的吗？
如果是，为什么他会曾经一下子想不起妈妈的电话号码？
如果是，为什么他会在一些时间感觉到自己和周围都莫名地陌生？
如果是……为什么……他会……在一些时候……恨不得用这些人去换回另一个人……
竟然从头到尾都是假的吗？或许世界是真的，只是不属于他。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他在这里？
黑暗中的声音还没有结束。
“如果能出去的话，我再也不和你们吵架了。对不起。”
“别想啦……如果能出去的话，咱们就别老想那些学习成绩的事了，随它去吧。只要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好的，就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我很怕，如果出不去了呢？”
“别这么想，你是年轻人啊，要充满希望对不对？一定能出去的。”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出声？为什么不理我？”
龙子炎在黑夜中静静地听着。
“爸爸？爸爸……”
医院的负一楼与负二楼，他想，或许这里原本是某个遗迹的废墟吗？
就像那个服务区还有超市一样。灾害过后，人们在废墟上建起家园。
但是他……
穿梭于诸天万界中的幽灵，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