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炎在黑暗中静静地屏住气息,尽管正常情况下隔着这么远甚至还有一扇门的情况下,那玩意无论如何不可能听到他的呼吸。
但他就是感觉不对劲。
那个拖拉的、迟缓的脚步声像是一个幽灵,从冬夜黑暗的老家二楼跟到深夜的医院病房。
它像架在鼻子上的3d眼镜,一条从头到尾贯穿的音轨,如果这真的是幻觉,他真的有幻觉,那么它毫无疑问就是这样。
医院与家都是真实而安定的,唯有幻觉充满危机与诡异感,像是超市像是小卖部像是服务区和倒计时。
龙子炎闭上眼睛,确认他的四肢都在被子的覆盖中。
脚步声没有再响起,它就停在他的门外,龙子炎几乎都能想像到门外那玩意儿的外观……它或许是个垂垂老矣的怪物,拖着一个巨大沉重的布袋等在他的门前,像一趟他不上就不会开走的车。
龙子炎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全身都几乎有些可笑地紧绷着。那一瞬间他几乎要有些后悔。
他不确定它会不会进来。无论那是怪物还是幻觉,无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他吃药的话这东西就不会出现,或者至少他不会知道它来过,他会一觉睡到天亮。
他知道那样是安全的。
他想,大概不止是他。
这种事很多人小时候都做过,半夜怕黑就整个人都钻进被子,像是钻进沙子的驼鸟,相信只要这样做自己就安全了——尽管那并无来由。
这样撑一段时间之后孩子们会睡着,第二天醒来感觉自己很傻,或者忘记这事儿。
但不是这样的。如果黑暗中真的潜藏着危险,无论是被子还是睡眠都不可能驱赶它。
能主观克服的唯有恐惧而已。
并无来由,却统一相信,是为什么?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僵硬发木的四肢掀开了被子,再次从床上爬了起来,直到龙子炎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并且转过身将手伸进床垫与床架的缝隙里。
摸出那片已经被放置了太久的刀片,他走向门口。
病房的门正常情况下无法从内侧打开,但是有卡片或者别的什么工具的话,撬开门不是太艰难的事情。
撬锁的事情他从前并无经验,但那并不难,无非是将薄薄的硬质刀片或者卡片塞进门缝,用巧力将锁舌顶开。
有些事原也不需要教。
——“突然有一天他就把以前想不通的事情都想通了。”
那句话似乎仍然回荡在他的耳边。
世界或许不是真实的,但是必定不是重复的。两个世界,如果此刻都假设为真,那么重叠的点好像只有他龙子炎。
还有,这个等在门外的脚步声。
那本来就是他先前想好需要去研究的东西,哪怕那是鬼魂是僵尸,其背后一定有其意义。
如果那是幻觉,那么幻觉会把他带往何方,又是想告诉他什么。
他可以躺回床上睡大觉,也可以吃药假装一切没有发生过,另寻他法。但这是目前他发现的唯一的一个在两边世界都有重复的现象。
一切的疑问总得有个答案与终点。如果他退缩,下次有线索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
唯有直面恐惧,才能战胜恐惧。
他才能有希望回到过去……阻止悲剧的发生。
他在黑暗里,垂着眼睛无声地扳动刀片。刀片锋利而小巧,边缘割伤指尖,有血流出来。
所幸天还冷,麻木与寒冷让他不太感觉到疼痛。
一片死寂里,轻微的“咔哒”声响起,随即他的手上力道一松。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