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何时出现的老师突然道:“请记住你们现在坐的位置。接下来的每天,用餐时都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如果实在不记得了,就去问班长。”
龙子炎与章北海对视一眼,立刻环视一圈,将每个人的脸与对应的位置都牢牢地记住。
这也是章北海的职责之一。找不到自己座位或者寝室的人会去找他,而他需要将这些人带给老师。
吃完饭之后,大家就往回走。
值得注意的是,这回的一百多个分队中,只有龙子炎与章北海所在的“班级”没有任何人剩下食物。
确实也有其他天选者竞选上了班长,不过他们完全没有管这些的打算。
总之只要不是天选者自己犯规,管那些npc做什么?
让他们走在前边探路岂不是更好?
他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并且那些没吃完食物的人,最后离开餐厅的时候,似乎也没有怎么被惩罚。
但这究竟是因为规则里有坑,还是因为规则怪谈准备攒波大的一起杀,谁都说不定。
回到剧院,老师便分批点名,让同一出戏下的人分好组,并且换衣服准备排练。
很奇怪,他点的是角色的名字而非学生的名字。
这么一想,好像从头到尾,他也没有收集过学生的姓名,也没有点名册这种东西。
龙子炎与章北海并不在同一组。他进了更衣室找到挂着角色名牌的衣服,发现这些衣服看起来非常旧。
干净是干净,不过确实十分破旧。
与上个副本不同,衣服的料子很好,单纯就是因为被人穿过很长时间,所以才很旧。
龙子炎记下这节,将衣服换上,并默默地把衬衫扎进裤子里。
其实年轻人很多都并不喜欢将衣服塞进裤子。不过老一辈人的眼睛总在这些地方尖得很,仿佛不把衣服扎进去就跟没穿一样。
衬衫要塞进裤子,秋裤的裤腿儿要扎进袜子。如果做不到这些,爷爷可能不会放他出门。
之前爷爷盯着他他都不乐意这么穿,现在不在爷爷身边了,却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
就像……活到人生的某一刻,你突然意识到需要自己照顾自己。
将兜里的东西掏出来时他犹豫了片刻。
不过这里的储物柜是有锁的,从钥匙形状倒推,锁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很容易就被铁丝给撬开的类型,于是他将那小半瓶杏仁水与一整瓶的液态痛苦都放进柜子里。
剩下的,就是那张卡片。
那张从动物园中获得的“海洋馆门票”,或者说他的病人信息卡。
那之前,他一直没有机会看看这张卡片在这个副本中变成了什么样子,纸条副本中它并没有跟在他身上。
换衣服这种场合怎么想都不会被直播给播出来才对,更衣室也是一人一间,并没有其他的人在他旁边。这是龙子炎一个人身处的小密室。
可是,他却没有看那张卡片。
甚至连余光都没有瞄一眼,还取了张离开餐厅时拿的餐巾纸将卡片给包住,塞进了柜子,随后毫不犹豫地上锁,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套衣服明明不是他自己的,穿上却是意外地合身……甚至比校服还要合身,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往外走,看到被与他分到一组的人,已经都站在那里等他了。这几个人之前分组时他已经看过两次,不知是否真的随机,因为章北海、利维坦与塞缪尔都在同一组,只有他在这个剧组。
剧本中他饰演的年轻人,有奶奶、爸爸、叔叔、弟弟、妹妹,以及母亲这六位亲人。从他们的衣服上,很容易就能辨识出这些人演的分别是谁。
……但不知为什么,这些人与进入试衣间前的样子,似乎有很大的不同。
那不是衣服,不是什么人靠衣装之类的因素。此刻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面露死相”。
龙子炎不知道这点在直播中是否能体现出来,但他感觉像是西方照相技术刚流行起来时的某种猎奇场景。那时人类为了留住与所爱之人相关的记忆,会在他们死去后与尸体合影。许多那时的死者的照片应而得以流传在世,凝固了死亡与光阴。
他不知道的是他自己也是如此。
那之前龙子炎穿的都是整套的校服,和帅气沾不上半点关系。现在他换上了细亚麻布的衬衫与西裤,柔软的料子可以将真实的身形勾勒出来,按理是应该是比较显气质的一身衣裳。
然而少年的面容是苍白的,先前鲜活的眉眼都仿佛被涂上一层暗色的油彩,让他的五官都笼罩在某种莫名的阴郁里。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此刻再去第二个副本中的医院,那小护士应该不会再需要他以任何方式证明自己了。
他与这六位饰演家人的演员站在一起,并不像是活人要与死去亲友合影留念。
更像是一家人都死去之后,被外人摆在一起,留下了最后的影像。
那饰演父亲的男人见到龙子炎出现,对他张开双手,仿佛要给予他一个拥抱。
“欢迎回到锈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