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瞬间,龙子炎感觉自己仿佛走进了一片完全的黑暗。
这时已经快6点了,他从808房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亮,可这404病房却是一片完全的黑暗。
黑暗到,仿佛头天晚上的那窗帘后头根本没有窗,这房间根本就没有任何亮光来源,是一间用砖头砌死的房间一般。
最奇怪的是,他开门的那一瞬间明明能听到里头有类似窃窃私语的声音,短暂的片刻后又消失了。
“我、我刚刚是不是听到婴儿的哭声啊?”
“呜呜你听到的是哭声吗!我听到的是笑声啊!”
弹幕瑟瑟发抖,恨不得现在立刻人肉出个什么道教大神画他个几百张符给龙子炎寄过去。
不过龙子炎自己倒不是很在意这个。
非但不在意,他甚至很平静,平静到非常礼貌。
“大家好,我是新搬进来的。”
此言一出,龙国数千万屏幕前的观众真是实打实地喷了一屏幕。
还没等他们在弹幕中疯狂地抒发自己的感想,就听到另一个声音。
“晦气,我还以为是有人送吃的来了。”
“饿了三天了,那帮基金会的崽种是失忆了吗?”
“……”
龙子炎刚关上门,黑暗中吹过一阵森冷的风。
那风让人感觉糟糕极了,带着某种长年不透气的冷柜的味道,仿佛是他自己亲手把自己关在了冻肉的大冷库里,不一会儿就会被冻僵、窒息而死一般。
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尖叫或者立刻退出房间,而是站在那里,就像他当初毫不犹豫地勇闯商店一样。
有些事情,如果抱着研究的心态去看,就会十分平静。
比如去看一部恐怖片,如果看完之后需要就其写一篇一万字的论文,还要逐帧拉片去分析女鬼脸上的表情,论述她在说每个字的时候分别是什么心情,表达了对现实或者命运怎样的批判,甚至从另一个角度分析,如何调动脸上这么多的肌肉来表达怨恨,有没有更好的表情来诠释这种感情……
那么看片的意义就完全变了。
岂止是心如止水,简直是索然无味。
龙子炎现在就是如此。
而且如果要比较的话,眼前这个被封死的、墓室或者冷柜一样的房间,即使身处其中,再呆很久,带给他的精神压迫力也远远不如动物园中对“祂”的那短暂的一瞥。
于是他只是站着,听得对方问:“新来的,什么等级?keter?euclid?safe?”
这三个词龙子炎一个都没见过。
“我靠我靠我靠,果然混进诡异里没那么容易吗?”
“还要先拜码头?红衣最大是吧?下面是什么?半步红衣?”
“先随便挑一个回答吧,可千万不要被那些东西看出端倪来。”
观众虽然刚开始心中很慌,但这个房间中没有半丝亮光,所以他们与龙子炎一样都是什么也看不见。少了视觉效果,只是刚开始的一些声音与几句对话,倒也没有让人十分恐慌。
龙子炎道:“我不确定。”
弹幕一阵惊呼。
“别啊,先随便答一个,被拆穿了怎么办。”
“天选者不是想混入其中吗?这么回答会不会太冒险了?”
但龙子炎很快就补了一句:“听说很特殊。”
“特殊?”一个女声问了一句,又是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将龙子炎脸都冻僵了,“别是neutralized吧,丢不起这人。这个房间safe起步,但基本上都是euclid,还有几个是从keter掉下来的。”
“你们的评级还变动过?”龙子炎不答反问。
“是啊,偶尔跑出去闹点事情,评级就会升,看那帮傻子花大价钱把我们分开关还挺有意思的。不过这两天貌似又有一个新位面被腐蚀了,空间不稳定,现在乱跑可能会卡到虚空里。”
全是新词,间中有两个旧的。“卡”、“位面”、“评级”。
三个等级,不,四个,从高到低分别是keter、euclid、safe、neutralized。这些诡异似乎都以高等级为荣。
他沉吟着,听到又一个声音问:“你是人形项目?”
“对。”
“还不错,我是指,单就移动能力来说。如果我能有实体,我就直接突破收容了。因为只能附在镜子上,所以至今只是safe,我真是本房之屑。”
听到镜子说的话,另外的几个声音都开始安慰它。
“大哥不笑二哥,咱都差不多,我还只能凭借床存在呢,只能攻击到床上的东西。”
“好了都别笑了,我连床都不是,我在被子里,别人一叠被子我就抓瞎了,开心吗?”
“……”
床、镜子、被子和窗帘诡异心有戚戚地聊着,让龙子炎听了个满耳。
原来这些诡异自身能力也是受了约束的。所以头天晚上那份规则彻底有了解释,里面被诡异修改的部分是让人可以被诡异给攻击到。
而背后的那些血红的字,据这些诡异所言,是一个顽强求生的d级人员用尽生命写上去的。
这点确实有些出乎龙子炎意料。他最开始在房间里端详那张白纸的时候,已经猜到这是某种医院之类的收容设施,而背面那个应该是某个病人的记录,最后那条没写完的“不能出去,他们会”是精神病患者在受害妄想下对医生的本能抵触。
却不料医生不是医生,患者也不是患者。没有精神病院,只有基金会与被用来喂养诡异的d级人员。
想到这里,龙子炎出声道:“我是人形项目,可以移动,这里有什么我能做的吗?比如清理卫生什么的。”
“那太好了,”镜子开心地说,“帮我擦一下吧。昨天晚上灯开了之后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我身上好湿。”
“帮我掸一下灰。”窗帘说。
“把我摊开放在床上吧,现在这样卷着很不舒服。”被子说。
“我不用,谢谢。”床礼貌地回答。
“可以,没别的了吗?”
“几天没吃东西了,也没什么渣渣的。”镜子回复。
“好,”龙子炎言简意赅地道,“不过我在黑暗中没有视觉,能开灯吗?”
“开吧,”镜子说,“我们几个的本质都是灵体,开了灯就啥都感觉不到了。”
它好像突然有点不安:“你不会对我们做什么吧?”
龙子炎笑了笑,这是他进房间以来头一次表露出什么情绪。
“都是一个房间的,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