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廷闯荡江湖已经有些年头了,自以为干镖局的,也是见过世面的,达官贵人也算经常接触。那天与自己切磋的,一看就是贵气十足的主。陈王廷便猜测这么年轻的,很可能是哪家勋贵的公子,甚至他都想到了藩王世子。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竟然是皇帝。
理智告诉他,那位是亲切和蔼的,但是知道真相后,还是抑制不住的从心底里发怵。到京城之后,王老爷不像以往那样,挑点毛病,克扣点酬金。啥都没说直接足额付钱。十万两都出了,王老爷也不在乎这点小钱了。
卸了差事,陈王廷就被请进了皇宫。来领他的太监,带了一个字“镖”。这是啥?陈王廷的转会费。陈王廷写了封辞呈,让同来的镖师带回鲁西镖局。
而鲁西镖局这回儿赚大了,虽然陈王廷威镇齐鲁的名头,为镖局带了很大好处,但比起皇帝御笔的这个字,又算啥!要知道,走镖的在官府这头的花销,远远超过对付山贼路霸的。今后,插着御书“镖”字的鲁西镖局,可以在大明地界横着走了。
说到题字,传说中大字不识几个的天启皇帝,有真迹流传。湖北咸丰的唐崖土司城,天启皇帝为表彰土王战功而亲笔授书“荆南雄镇,楚蜀屏翰”八个大字以示嘉奖。这字中规中矩,雄浑有力,可见也是下过功夫的。
金天启之所以招陈王廷入宫,一来穿越到大明,看见一张熟面孔,多少可以慰藉一下。二则,也可以找个人提升一下自己的武技。于是,金天启给了陈王廷一个御前侍卫的名头,其实也就是他的私人保镖。为了让陈王廷做的安心些,金天启让朱由检帮陈王廷的父亲也升了下官,补了个知县的实缺。虽然征士郎是从七品散官,知县是正七品,但是从后世经验可知,副处升正处绝对是一大坎,何况又是散官变实缺。
之后每天清晨,金天启都会和陈王廷切磋武技。陈王廷也不问金天启为什么会陈氏太极拳,况且他这才有十三势,金天启这里有八十一式一路和七十一式炮捶。反正,陈王廷让金天启的拳法更为精进,反之也让陈氏太极拳更加丰富。
练拳之余,两人也聊聊天。金天启也想从陈家招揽一些武者。陈王廷道,他小时候的武艺是他舅父李茂春所授。后来他与他的姑表兄弟李仲、李信去了千载寺三圣门太极宫拜老道董秉乾为师并结义。
金天启听到这里一愣,打断道:“李信?哪个李信?李岩?”
陈王廷也一愣,道:“陛下如何知道李信的字?”
能不知道么,《李自成》可不是白读的。李岩这么重要的人物,不记得也不行啊!可是,这又如何解释。算了,用皇帝的身份糊弄过去吧。
“朕记得李信是山东巡抚加兵部尚书衔的李精白之子啊!”说到李精白,金天启知道他最近日子不好过,以前和老魏走得比较近,估计倒台也就是眼前的事。
“这是个误会,李信是过继给他在开封杞县城内开粮行的叔叔李春玉的。而他叔叔字精白,所以我们也时常取笑他是尚书公子。”
“这倒是可能,朕还记得万历朝辽东巡抚也叫陈王廷。”金天启说着,又想到后世郭沫若同志的《甲申三百年祭》中写了“杞县举人李信者,逆案中尚书李精白子也。”其节选还入选了高中课本。此文当年就遭到很多历史学家诟病,现在看来的确不严谨。
要不要招揽李信呢?金天启犹豫了,考虑到最后还是决定任其野蛮生长吧!果子未熟,摘则无用。
金天启寻思着自己的出现已经改变了历史,但是历史的大方向可能还是按照其特定的规律发展,他也不想过多干预。比如现在朝堂上对阉党的打击,除了不死人外,其他本该下台的也逐渐下台,甚至比原来的节奏更快些。
正当金天启和陈王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魏存忠突然来报说,黄宗羲被人绑架了。
黄宗羲是再颉阁的经理,负责汉字简化工程。按计划他安排一批人对现有的汉字进行梳理和分类,而他自己应该在河南安阳收集挖掘甲骨文。谁会绑架这么一个书生呢?金天启陷入了沉思。
陈王廷见金天启眉头紧锁,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君分忧,于是自荐道,他就是河南怀庆府的人,安阳县是彰德府的府治。虽然两地差了四百里,但是陈家是走镖的,河南地界还是很熟,特别是绿林道上的,基本都有打过交道。
金天启也觉得这绑票的事,多半和江湖脱不了干系,由江湖人出面反而比动用官府的力量更方便些。于是,金天启另外给陈王廷加了个锦衣卫百户的职衔,让他全权负责此事,还再三叮嘱人最重要,一定要活着带回来。陈王廷领命而去。
再说这黄宗羲,自从领了再颉阁经理的职位,又拿了从许显纯和崔应元贡献的一万两。在国子监,黄宗羲顶了个博士的名头。这样方便他可以抓学生干活,这和后世导师拉研究生做课题差不多。
明朝国子监设:“堂上官二员:祭酒一人,从四品:司业一人,正六品。绳愆厅监丞一人,正八品。首领官:典簿一人,从八品。属官三十九员:博士五人,助教十五人,俱从八品:学正十人,正九品;学录七人,典籍一人,俱从九品;掌馔一人,未入流。为定制。”其中,博士就是后世的教授。一个号称享受三品待遇的经理,跑国子监只能搞个从八品的博士干干,金天启还是很能忽悠人的。
国子监分为三级六堂进行教学。初级班为三堂,分别名为正义、崇志、广业三堂;中级班为二堂,修道、诚心二堂;高级班只有率性一堂。而生员升至率性堂后,国子监开始对他们实行积分制了。一年内有八个积分的给进士出身,达不到的继续学习。所以说,后世什么从国外学来的大学学分制管理办法,咱老祖宗早就开始用了。
黄宗羲利用博士身份,找了一批太学生,帮他整理汉字。当然不用给钱,给学分就行。整理现有的汉字可以不用给钱,但是收购甲骨片是要钱的,黄宗羲也不知道安阳那边有多少甲骨片,如果按照当做药材的龟甲兽骨,那是用不到几个钱的。现在的中药材龟甲零售也就百来元一斤,搁在明朝估计一钱银子能买好几斤。黄宗羲是个做事稳妥的性格,于是他准备了两千两收购款。
两千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而他自己就带了一个家仆去往安阳,一路上不安全。那么就有人说了,带银票不就方便多了。那是后世电视剧看多了,明朝没有银票。洪武年明朝官方货币是宝钞,不过没用多久就贬值到有名无实的地步。但是宝钞还是法定货币,如果去查询明实录,会发现皇帝赏赐中有银子还有宝钞。专门发行银票的民间金融机构——票号,也从未出现在明朝。
明朝后期,由于南美洲银子大量输入,使得明朝有足够的白银流通。那时候的人出门,随手带一把凿子和一杆迷你秤,连大一点的小孩子都会分辨银子的成色。那么,黄宗羲那么多银子怎么携带?明朝虽没有大规模流通的银票,但是有点对点的“会票”。“会票”类似后世的汇票,就是在某地商号出具一张定向的票据,你在指定日期到指定的此商家的分号取银子。这点从京师出发就有很大便利,几家大的商号在京师周边的府治所在都有分号,远的只有大城市才有。
黄宗羲办完了会票,带着他的仆人向安阳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