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八月二十四,清晨。
朱由检身着孝服,在大行皇帝的梓宫前,祭奠受命。该完成的仪式都完成了,最后朱由检来到朱由校的梓宫前。他的大哥还是那个蜷曲的姿势躺在里面,面容还是面栩栩如生。朱由检生于皇宫,他也不知道人死后应该有什么变化。反正看着大哥在那儿一动不动,也没觉得什么异样。
朱由检母亲刘氏淑女,在他五岁时就薨了。之后,他被交由西李选侍抚养。在慈庆宫西宫的那段日子,真是如履薄冰。那个西李娘娘仗着太子的宠爱,骄阳跋扈,为人刻薄,对他大哥和他这两个皇子更是苛刻。他只能每天一早跑去西李那边请安,回头认真读书认字。也不敢玩,做事小心谨慎,生怕犯了一点错误,被西李责骂,甚至挨打。西宫的太监宫女也是势利眼,跟着主子的样子,欺负他。虽然和他同年的八皇妹朱惠缇,经常找他玩,可他不敢。
只有他的大哥,不时溜过来和他玩。在他胆小的时候,鼓励他,撺掇他,让他壮了胆子和大哥一起玩。
记得那年,他一个人孤独地看着树上的小鸟。他大哥带着魏忠贤过来。他说他在看飞走的鸟儿,在等鸟儿飞回来。他大哥马上让魏忠贤去捉一只给他。又过了几天,他发现树下多了个小坟。他大哥说,有只鸟死了,他让木作做了只小棺材,把鸟葬在了这棵树下。
那年梃击案,那个凶神恶煞地大汉,拿着枣木棒子冲进来。虽然,客氏挡在他们前面。但是,他大哥还是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后来,趁着那个恶汉发呆,客氏带着他俩溜走,他大哥还是让他先走。记得在三人躲藏之时,他还问他大哥,太子是个什么官,他大哥会不会当太子。他还说,如果大哥当了太子后,会不会把太子的位子也给他当当。大哥毫不犹疑一口答应。现在,谶语成真。他大哥不但把太子让给了他,连皇帝之位也让给了他。
想到这里,朱由检的泪如雨下。
大哥当了皇帝后,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这个弟弟。大哥经常带着他出席各种典礼,让他也感受到天子家人的威仪。
天启二年(1622年),他大哥就封他为信王,当时他只有11岁,还不按规矩让他外出就藩。国库紧张,他大哥不顾大臣反对,把就藩没多久的惠王府邸,派人精心整修后,给他当信王府。他大哥安排了300名士兵充入王府杂役,挑选了100名禁军给他当王府侍卫。每年给他粮三千石,钞万贯,还安排部分地租收入归信王。让他过上无忧无虑的王侯生活。
自己父亲根本每当他一回事,可他大哥却一直把他放在心上。在他母亲去世后,他都不敢去祭拜,只能偷偷的借问西山申懿王墓,看似顺带地问起他娘亲的墓。可他大哥继位不久,就追封他的生母刘选侍为刘贤妃。这个“贤”字,弥补了他母亲多年的委屈。他真的从心底了感激他的大哥。
大哥还亲自为他张罗婚事,知道他从小喜欢读书,就帮他选了个苏州的江南女子。现在,他和他的周王妃,志趣相投,琴瑟和谐。这都是他大哥为他安排的。而他的大嫂张皇后,也非常关怀他和他的王妃,时常赏赐。
大哥的种种的好,在朱由检心头翻滚,涌现。想到这里,朱由检从泪如雨下,变成了嚎啕大哭。
此时,魏忠贤上去劝慰道,殿下节哀,下面大臣还在等殿下举行登基大典。
朱由检一把推开魏忠贤,吼道:“让他们等着好了!”
说罢,手扶在棺木,继续哭。泪水落下,滴到了朱由校的脸上。朱由校的头好像动了一下,朱由检大惊,定睛一看,他哥还是安详地躺在那里,没有动。是自己看花眼了,朱由校再仔细看,没动,没有生机。其实他是今天才见到朱由校的遗容,所以没发现朱由校的脸色比昨日更红润了一点。
金天启的灵魂在朱由校的遗体里静静等着,金色的光团经过一整天的弥漫,已经修复了这具身体内部的大多数器官。这些器官都恢复到金天启在另一个世界的健康水平,甚至更强了。现在,还缺少一丝生机,让这具身体完全恢复过来。刚才,朱由检的那滴泪水,带着一丁点生机注入。的确让朱由校的身体动了一下。
朱由检看了半天,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从听到钟声时,自己觉得要当皇帝的兴奋,到昨夜一夜提心吊胆,彻夜无眠,又到现在自己思念痛哭。朱由检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过度消耗。后面还有登基大典,该走的流程还是要咬牙完成。毕竟,大哥将这副重担交给了他,他决不能辜负了大哥的期望。
朱由检直起身,接过内侍递过来的丝巾,擦干了泪水,道:“为朕更衣。”
内侍捧着衮冕过来,为朱由检除去孝服,换上衮冕。一群太监引导着嗣皇帝,来到了皇极殿。在殿前已置好了香案,果品祭酒也摆放整齐。嗣皇帝案前焚香,行告天礼。
礼毕,转至奉先殿谒告先祖。旋即,向皇祖刘昭太妃行五拜三叩大礼,向张皇后行四拜之礼。
接着,又来回到皇极殿,遣宁国公魏良卿祭告南郊,保定侯梁世勋祭告北郊,驸马侯拱辰祭告太庙,宁晋侯刘天赐祭告社稷。
午时,皇极殿的登极大典开始。此时,突然天雷隆隆,震颤大地。天地间,仿佛正在积蓄一股强大的能量。群臣大惊,在这大典的关键时刻,天有异象,令人惶恐。朱由检的脸色也变了,心里暗自祷告。
这时,魏忠贤出班,道:“新天子登基,已昭告天地,天地有所回应,不必惊惶。大典继续。”
朱由检压了压心神,从容不迫地走向就要属于他的龙椅。稳稳当当地坐下,内侍呈上《极为诏》,照本宣读。宣读完毕,公布新皇帝的年号,“崇祯”,次年为崇祯元年(1628年)。
登基典礼毕,新的皇帝诞生。
天空的雷声更大了,一道道电弧,在乌云见游走。天地之力正在迅速凝集。突然,一道粗大的闪电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