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皇帝崩逝后,他的皇后张嫣也是十分悲痛。她和朱由校虽然说不上志同道合,琴瑟和谐,但也算相敬如宾。在常人看来,别说是皇帝死了,就算一般人家丈夫刚过世,作为妻子也应该悲痛欲绝,彻夜守灵。
而张皇后却离开了。当时在场的魏忠贤和客氏因为陷于极度悲痛,也无暇顾及这位皇后。何况客氏和张皇后相互厌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初选后时,客氏由于嫉妒张嫣的绝艳容貌和丰腴的身材,不想选她做皇后。可恼的是小皇帝看上了她,还有那个姓赵的老宫女揣摩上意,曲意逢迎,最后让张嫣当了皇后。其实,客氏心里希望那个段氏成为皇后。那小妮子身材瘦弱,人有木讷。而张嫣不光身材容貌出色,神情间透露出一丝精明干练,据说,出身平民的张嫣,从小丧母。作为长姐,一直担当了家里主母的角色。这样的女人,不好对付。
张皇后抑制着悲痛,回到了自己的坤宁宫。她吩咐宫女去准备素服,又找来一个小太监耳语了几句。小太监听后,连忙退走了。皇后身边当然有客氏和魏忠贤的耳目,于是另一个太监悄悄跟上。那个小太监出了坤宁宫,好像朝着其他嫔妃的住所走去。跟踪的太监虽然觉得这并无异常,但也不敢怠慢,还是紧紧跟着。
走到一处宫门附近,正巧碰上一支巡夜的侍卫队伍。领头侍卫喝住那个小太监。最近,皇帝病重,宫里加强了警卫,看到有太监跑得慌慌张张,侍卫就要拦下询问。那小太监大声回答,皇帝龙驭宾天,他去通知其他嫔妃。那领头侍卫,一听皇帝崩逝,不由大惊,赶紧让小太监去通报。
当后面那个跟踪的太监也路过侍卫的队伍时,侍卫便不再询问,队伍继续前行。这路侍卫的营所就靠近东华门的宫墙,等到回到驻扎的营所,那个领头侍卫偷偷取出一盏孔明灯,在皇城城墙边放了出去。城门处的守卫发现有孔明灯出现,连忙报给了班值将军。班值将军出来一看,二话没说,抽出弓箭,两箭同发,射下了那只孔明灯。他回头对手下说:“速去通报厂公!”
英国公张惟贤这几天甲不离身,好像等待着什么。是夜,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来到英国公府门前。片刻后,张惟贤得到通报,皇宫东华门处出现孔明灯,一闪而逝。张维贤一听,朝着皇宫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随即起身,拿起桌上的佩剑,走到院子。此时,一队五百人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张惟贤一声令下,“目标信王府,出发!”
信王府。
朱由检这几天也是过得心惊胆战的。他的府门口总是有人监视着,不想也知道,定是魏忠贤的爪牙。信王府内的家丁内侍也是全副武装,枕戈待旦,做好了随时和信王府共存亡的准备。看见朱由检在大堂里走来走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内侍王承恩端过一杯茶,道:“大王,稍安勿躁,饮口茶,压压惊。”
朱由检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茶尚未入喉。忽听得王府门外,一阵马蹄声响。朱由检一惊,被这口茶呛到了,剧烈地咳嗽。王承恩连忙给他抚背顺气。门外此时有人高喊:“速去通报信王殿下,英国公张惟贤参见。”
一听是英国公到了,朱由校大舒了口气,于是气顺了,胆也大了,吩咐道:“开正门迎接!”家丁们连忙一阵忙活,打开了王府大门。张惟贤大步跨入王府大门。见到朱由检,连忙行礼,道:“宫里给出信号,陛下龙驭宾天了。”
朱由检听罢,虽说有心理准备,但是眼泪还是一下子流出来了。这个大哥真心对他好,从小就好。泰昌皇帝的子嗣最后只剩下他们两兄弟,他们还在东宫过着差不多的苦逼日子。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真的成为孤家寡人了。但是更大的恐惧在于,哥哥要他接过大明这副担子。朱由检一点也没有准备好,况且宫里还有两条噬人的毒蛇等着他呢。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张惟贤见到朱由检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不禁叹息,不知道这个年轻的皇子能不能担负起这千疮百孔的大明社稷。随即,他安慰朱由检,道:“殿下勿忧,臣已安排妥当。皇帝大行的消息,内阁六科都去通知了。兵部右侍郎霍维华暗中表示,若天有不测,其当拥立信王殿下。京师神机营亦在掌控。臣和手下五百士卒,从此刻开始,就在这里保卫殿下。”
朱由检听罢,表示孤心甚安。
皇帝崩逝的消息在这黑暗笼罩的京城,悄然传播。内阁成员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和李国(木普)最先得到消息。前三位属于和魏忠贤比较亲近的阁臣,最后一位是魏忠贤的同乡,反而不太对付。其实,阁臣们对皇帝的结局是有心理准备的,现在唯一吃不准的是宫里那位九千岁的想法。今夜要么安安静静,要么就是天翻地覆。
作为魏忠贤麾下“五虎”之首的崔呈秀在府上,一会儿像热锅上的蚂蚁,绕着堂间走来走去,一会儿又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神情木然。前几日,他的一句,恐外有义兵,把本来就信心不足的魏忠贤吓退了。
崔呈秀心里也明白,若是信王登极,魏忠贤和他以及那一帮子厂公亲信,都是个什么下场。就算明知要死,他也不敢奋起一搏。当然,幻想还是有的,说不定今晚厂公会铤而走险。被逼上绝路后,无脑跟着厂公干,他崔呈秀也是会的。八壹中文網
魏忠贤、王体乾和客氏在昭仁殿为朱由校守灵。快到戌时,皇后身着素服来了,后面跟着几个同样缟素的嫔妃。
此时,一个太监跑过来,在魏忠贤旁边耳语几句。魏忠贤听罢,朝皇后那边看了一眼,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这皇后的确不定省油的灯。早几日,她就蠢蠢欲动,和外廷暗自勾连。这皇宫,乃至这京城,到处是我的耳目,就这点小伎俩,还想玩瞒天过海,图样徒僧薄。罢了,罢了!随你们去折腾吧!陛下走了,吾心亦死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