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佑眼见今天想要让团长两人再进一步是不可能了,干脆放弃,专心?跟大家吃饭聊天,过元宵节。
沈娇宁已经吃上了怀凤米糕,果然甜糯可口,顾之晏之前做好的其他菜也被端上来,味道一般,能吃。
吃完饭,顾之晏又煮了一小锅元宵,每个人分了两三颗。只尝个味道,但吃完元宵,才算是过了元宵节。
等他们收拾好餐具,程佑看着沈娇宁拿在手里带过来的笛子说:“沈妹妹,你们还学笛子啊?”
“嗯,培养一专多能的人才嘛。”
“你会吗?能吹个曲子听听吗?”
沈娇宁想了想:“这里的宿舍不隔音吧,我一吹不得整幢楼都知道有文艺兵来过?”
程佑一想也是,他鬼主意多,提议道:“团长,要不我们去后山吧?那里没人,吹笛子不会被听到。”去了后山,就能让团长和沈娇宁独处了。
“大晚上去后山听笛子?”顾之晏皱眉。
“今天不是元宵吗,外?面月亮又大又圆,听笛子多风雅啊!”程佑又看着沈娇宁和元静竹,“你们没去过后山吧?那上面还有梅花呢!”
元静竹有点心动,她是个爱玩的,来部队以后都没怎么玩过,拉了拉沈娇宁的袖子。她知道,在这里虽然顾团长职位最高,但基本上只要沈娇宁同意了,顾团长也就稳了。
沈娇宁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就会两个曲子,还专门跑一趟后山,也太兴师动众了吧。”要是说让她跳舞,她兴许还会去。
“宁宁,去吧,不听曲子,我们还能散步赏月看梅花啊!”
“这……顾团长去不去呀?”沈娇宁问。
顾之晏一听到她柔柔的嗓音,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鬼使神差道:“听程佑的。”
程佑一听差点笑喷,团长什么时候听他的了?分明是沈娇宁一问,他就改了主意!
他给?团长面子,强忍住笑意:“嗯,听我的,那咱们走吧!”
他们四人一起出的门,但走着走着,就变成了程佑和元静竹一起,顾之晏和沈娇宁落后几步。
后山其实有点远,几乎离开部队的范围,是一座很大的山,没有灯光,唯有星月。
沈娇宁看
了看前面程佑和元静竹已经有些模糊的身影,感觉在这样黑暗宁静的环境里,气氛有些升温。她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笛子,低头安静走着。
“冷吗?”
“不冷。”
“……嗯。”顾之晏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少忍耐,才压制住想去牵她的冲动。
沈娇宁再次抬头去看前面的元静竹两人,已经看不到了,只能听到脚踩枯叶发出的声响。
她有些羞涩了,感觉后山的空气里有让她脸红心?慌的成分,停下来:“要不,下次再吹笛子吧。”
“好。”
沈娇宁两手抓着笛子:“那、那喊他们一起回去吗?”
“程佑会带她回去的。”
“噢。”
顾之晏答应带她回去,脚步却不是回去的方向。沈娇宁很信任他,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直到梅花香气充盈鼻尖,她抬头一看,看见月光下的梅花树,愣怔道:“真的有梅花。”
她喜欢梅花,都没顾得上问来时明明没有,回去怎么多了一丛梅林,欣喜地和顾之晏说:“我的上一部舞剧里,就用了梅花的意象。冬天月光下的梅花,比我想象中更美。”
顾之晏望着梅花下的少女,浅笑起来:“你喜欢就好。”
沈娇宁摩挲着手里的笛子,有些怀疑顾之晏是不是对自己动了心?思?。今天晚上,别的不说,至少这梅林,一定是他有意让自己看的。
可是他没有明说,沈娇宁既怕自作多情,又有些没想清楚自己的内心?,只好忽略了,说起别的来:“你说我妈妈以前背你上山挖野菜,是这座山吗?”
“嗯,是这里。”
要让人背着才肯上山的男童,如今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军人,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沈娇宁不知怎么的,手没有平时那么稳,她颤巍巍举起笛子,正想说给?他吹一曲,就听不远处有其他人走过来的脚步声。
她以为是元静竹和程佑,没当回事,顾之晏却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别出声。
男人有些粗粝的掌心?附在她的唇上,沈娇宁仿佛浑身都僵住了,不敢动弹,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动地看向有人走动的位置。
这一看,她惊得抓住了顾之晏的军装袖子。
那边是一男一女,
男的她不认识,但那个女兵竟然是曹丽!
他们牵着手,情意绵绵,沈娇宁赶紧收回目光。
这下不用顾之晏捂着她,她自己就放轻了呼吸。他们全靠身后这棵老梅树遮掩着,她担心?曹丽也看到自己。
顾之晏刚才便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现在被她抓住袖子,能忍受子弹穿身而过、能不打麻醉就开刀的惊人意志,瞬间化为灰烬。
他着了魔似的,一点一点凑近她白玉般的小手,慢慢包裹在自己掌心?,用灼热而令人安心?的温度告诉她,别怕。
沈娇宁果然不怕了。
左手被握紧的那一刻,她脑子一片空白,根本忘记了自己不远处还有两个人,仿佛这一片梅林、这整个世界,只剩她自己,以及眼前这个穿着军装的男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曹丽他们终于走了,沈娇宁这才如梦方醒,抽出手,有些局促地把手背在身后。
她咬咬唇,不太确定顾之晏是什么意思。
他是喜欢自己吗?还是把她当妹妹保护?总不会是因为,她妈妈以前也牵过他这样的理由,所以才……才那样的吧?
一阵风吹来,微微吹乱了她的发?梢,也吹乱了她的心?。
顾之晏看到她的反应,懊悔极了。
他太冲动了,竟然做出这样冒犯的举动。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嗓音有些暗哑:“回去吧。”
一路沉默,直到山脚,他才低低道:“抱歉。”
沈娇宁没应,红着脸跑开了,在部队宿舍门口碰上早已在等他们的程佑和元静竹。
元静竹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心不在焉的,也没发现她的异常,只是跟她一起回去。
直到快走进文工团范围,元静竹见四下无人,才告诉她:“程佑带我绕了半天也没找到梅林,你们也不知道去哪了,我们只好下山等你们。结果就在你们回来前……”她有些焦躁地说,“我看到队长了!和一个男兵在一起!”
这件事显然让元静竹很震惊:“程佑说那人是炊事班的司务长,刚刚升了副连,人还不错。可问题是,他俩晚上偷偷上山,你说他们都在山上干什么了?这是违反规定的啊?”
“什么也没干,就说了会儿话。”
“啊?”元
静竹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碰到了。”沈娇宁听她一说,反而冷静下来,“静竹,不管他们做了什么,又不犯法,只是现在规定不允许这样。队长平时对我们都挺好的,这件事我们谁也别说出去。”
元静竹觑她一眼:“我又不傻,当?然不会告诉别人。”
她们这才继续往文工团走。
元静竹又道:“顾团跟你说了吗?程佑告诉我,咱们下个月要出去拉练,一百公里!天哪,我觉得我肯定受不了。”
顾之晏当然没告诉她,他们这一晚上几乎什么都没说。
“拉练啊?太好了,我就想感受一下部队生活。”
元静竹无言以对,要说拉练对谁轻松,也只有沈娇宁了,她那体力在新兵集训时大家都见识过了。
不过这些事情,她们回到宿舍以后都默契地闭口不谈。元宵、梅林、队长和炊事班的男兵,都成为她们埋在心里的秘密。
至于拉练,教员早晚会跟大家说,没必要卖弄。
第二天,文工团和往常一样,有序而充满激情地排练。
……
而此时的京市,沈娇宁去年六月在文艺大会上的一番惊人之语正在发酵。
让知识分子下乡的政策自提出起,就一直有人反对,但知青们还是一批一批地下乡。直到1974年初春,经过大半年的讨论,以及大大小小无数次会议,这一政策终于放开了一道口子。
第一批舞蹈演员,在这个春天就可以回京。
汪英毅开完会出来,这个六十多岁头发半白的老人,在会议室门外老泪纵横。
国家的优秀舞蹈人才,终于可以回来了!
他擦拭着镜片上的雾气,恨不得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沈娇宁。要不是她在文艺大会上那么大胆地提出,给?了他莫大的信心,或许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说出这个想法,遑论真正让舞蹈演员回来。
心?里再惋惜人才,也比不上实实在在的行动。
他感慨着,却没有立刻去找她。
他希望沈娇宁能在部队好好锻炼,创作?出更好的文艺作品,至于这些事,先不去打扰她了。
从繁花杯到让舞蹈演员回来,汪英毅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没有了年轻人的勇气和冲劲,是时候
培养一个接班人了。
……
三月,第一批顶尖舞蹈演员刚刚接到回京的通知,眼含热泪地收拾行囊,离开他们留下过青春与泪水的黄土地,去面对未来并不确定的舞蹈生涯。
而让他们得以比原先更早回城的沈娇宁,对这一切尚且全然不知。
她正在文工团的大排练室里,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把梦想拆分成一个个动作,逐一落实。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训练,文工团的男兵女兵们已经掌握了新舞剧的基本动作,直到这时候,团里才开始确定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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