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观众是今天才听说这么一个名字的舞剧,并不知道后续要讲些什?么,虽然因为对“白毛女”的好印象,心里感观好了很多,但那也只是看个好看?的外貌,至于整个故事,他们依然没有多少期待。
早些年还没有样板戏的时候,过年演出几乎每年都有新剧目,但大多水准很低,粗俗又无聊;后来样板戏出来了,就开始只演样板戏。
因此,今天居然不是样板戏,观众们其实是带点惊诧的。
前天的《白毛女》,大家都不是第一次看,露天电影、歌舞剧院都看过,大家心里都有一把尺子,默默给所有演员们评个高低。
他们好些人都觉得,这一个主演是最好的,那天结束时就颇意犹未尽,没想到今天又能看见,简直是意外之喜,可又怕这部不知名的戏剧拖累了人家那么好的演员。
有些人心里甚至在想,要是这部剧跟早年那些一样难看,一定要去歌舞剧院的意见簿上留言,让白毛女继续跳白毛女就好,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让人家跳!
大家怀着这样的心思,慢慢看了下去。
这一看?,嗯?好像跟以前粗俗的戏不一样?这好像是在讲农村重男轻女的故事?
现场的观众里,绝大多数都是这一题材的当事人,有的是里面那个父亲,总觉得女儿将来是要嫁出去的,生来就是半个别人家的人;有的是嫁了人的媳妇,因为生孩子免不了承受着来自婆家娘家的压力;有的是觉得爹妈偏心眼又无可奈何的姑娘们,还有的,是享受着这种习俗红利、在家格外金贵的青年……
他们不由自主地把舞台上的故事代入自身,看?着台上演员们的表演,心里却情不自禁想起自己家的种种,跟舞台上的那户人家做个对比。
在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开始对这件原本习以为常的事进行反省。
不过大多数人觉得自己家里还算好,终于又松快了一点,专心看?起舞剧。
果然漂亮小姑娘跳什么都好看?!
这歌还挺好听!
太好了,女婴被妇联救下养大成人了!
……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季玉兰之前答应了沈娇宁,今天特意请了假过来看。
她一听开场音乐,就知道这部舞剧应该是认真做了的,配器精妙,不知道是请了哪位作曲家。
再看?台上的灯光、服饰、道具,无一不是恰到好处。题材很深刻,难怪能在这个时候来歌舞剧院上演;喊口号这个想法也算不错,以前并不是没有见过,不算太新奇,但有用。
至于舞蹈演员,沈娇宁的功底她是了解的,一开始并没有太过惊讶,直到整场舞剧结束,她才猛然反应过来,人家在台上几乎连着跳了一个多小时!
一个多小时!
这是什么概念?
要是芭蕾演员都有这么好的体力,都用不着再把喜儿和白毛女分成两个人来演!有的地方演员素质不行,甚至要用到三四个主演来替换!
季玉兰简直不可置信,其他观众正激动得疯狂鼓掌,季玉兰满心茫然,呆呆地跟着拍手。
她以前就是跟着苏联专家学的芭蕾,教她的苏联老师恐怕都做不到这样……
季玉兰本来想去后台找沈娇宁问问,是不是有什?么独特的训练方法,结果一起身,就发现刚才台上的演员们都被观众团团围住了。
一台舞剧,能让观众激动成这样,已经是她记忆中很久远的事情,久远到她以为这样的情景也许再也不会有。
那还是二十多年前,建国后不久,她才七八岁,跟着文工团到乡下表演打?倒土豪劣绅,那时的人们就是这样激动地把大家团团围住。
看?来今天是没有时间跟她说上?话了。季玉兰把上?一次沈娇宁和曹丽的合照拜托一位工作人员转交,离开了剧院。
反正,早晚是他们部队的人,有的是时间。
……
沈娇宁在舞蹈上?向来自信,或者?说,还有一点儿太过自信了,在她的字典里,极少出现“不行”两个字。
其实她从构思这个创意开始,就没想过自己会失败,但是今天的巨大成功,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们整整谢了三次幕,观众的掌声久久不息。八壹中文網
沈娇宁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在剧院的工作人员上?来,示意他们可以先走,现场交给他处理?就行。
可是他们正要下台,就有观众冲上来了,有一个带头,很快就跑上?来很多。
她心里其实是高兴的,这说明观众真正认可了他们的舞剧。
剧院又过来了好几个工作人员协调,最后答应:“给你们拍女主演的照片,跟电影海报那样的,就挂在咱们剧院!”
观众喊:“名字!名字!”
工作人员有点犯难,现在的要求是不能搞英雄主义、个人崇拜,外面的演出表只写剧名和文工团的名字,演员个人的名字是不写的。
说实话,连他都还不知道这位厉害的女演员叫什么。
“你们问人家名字也没用啊,人演完今天就要走了。”
“我们可以回去说给家里人听!”没个名字,到时候他们出去说见到了比电影里还好看、跳舞还厉害的人,别人都不信。
工作人员只好和绵安市文工团的人协商:“您看……”
沈娇宁自己还没想明白,那边贺平惠已经喊出来了:“沈娇宁!我们绵安市团的台柱子!整部舞剧都是她编的!牛逼!!!”
最后,工作人员给绵安市团所有人拍了合照,又给沈娇宁拍了一张她最后定格动作的照片,答应大家全部洗出来挂在剧院里,观众这才放他们走。
贺平惠等人早已兴奋到无语伦次,在前台有观众,好歹还端着点,一到后台,他们趁沈娇宁不注意,直接合力把她抗了起来,抛向天空又接住,继续往上?抛。
沈娇宁在现代舞团的经历,竞争性远远大于合作性,一个团队共同获得巨大成功的喜悦,跟她以往拿第一、当上?首席的感觉都不一样。
这种感觉里,不仅有激动、兴奋,还有着自豪。
她被放下来后,努力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向贺平惠。
贺平惠有点慌了:“干嘛这么看?着我呀?”
刘思美想也不想就说:“你刚才干嘛把她名字出说去,现在不让搞个人崇拜,你忘了吗?刚刚想拉住你都来不及。”
“呀,我还真给忘了!”贺平惠着急道,“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好啦,不是这个。”沈娇宁拉过她的手,笑起来,眼里带着调皮,“我就是告诉你,你头发被挤得全乱了,以后那照片可要挂在剧院里噢!”
大家没想到她竟然是说这个,再一看?,虽然其他人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但最乱的还是贺平惠。
他们本来就高兴得眼角嘴角都藏不住笑意,这么一来,更是一起笑出了声。
贺平惠摸一头发,忍不住嚎了一声。
她才刚想说,这一次之后,她都不反感本土芭蕾了,就算以后都不能跳小天鹅她也接受了,结果!她好不容易能被保留在省歌舞剧院,头发居然是乱的!
……
离开省歌舞剧院之前,沈娇宁拿到了工作人员转交给她的照片,一张是季玉兰老师给的,是她跟曹丽的合照,另一张是剧院前天拍的《白毛女》全体大合照,两张都是黑白的,急着要给她,还来不及上?色。
不过对她里面通身雪白的造型来说,上?不上?色区别不大,她自己看?着挺满意。
演出结束,大家并没有准备继续留在省会,他们出来得太久了,又是过年,都想回家去跟家里人团圆,顺便可以好好吹嘘吹嘘他们这次在歌舞剧院的盛况。
第二天上去,他们计划大家一起去百货大楼逛逛,下午就一起坐车回去。
沈娇宁早就想着要去百货大楼了,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反而犯起懒来。之前脚再怎么疼,她都能忍住继续跳舞,现在演出一结束,她真是一步都不想走了。
“你们帮我带点吧,我去车站等你们。”
刘思美问她:“行,你要买什么?”
“好点的面霜,再帮我买件呢子大衣,其他你们觉得不错的,随便帮我带点什么都行。”
她把提前准备好的钱交给刘思美,就在车站等他们。
七十年代的车站,地面铺的是大理?石,顶棚还挂着迎接新年的大红花。
沈娇宁找了个位置坐下,摸了摸口袋里的两枚硬币。
一枚是她吃饺子吃出来的铜钱,一枚是顾之晏给她的压岁钱。
开年两场演出的成功,给了她极大的信念。她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是对的,继续朝这条路走下去,是对的。
她捏紧了一大一小两枚硬币,也许开年的好运气里,也有它们的加成吧。
文工团众人赶在大巴发车前回来了,每个人都拎着大包小包,这次凯旋而归,大家都很舍得花钱。
颜嘉明拎的东西最多,其实有一半是沈娇宁的。
“都给我买什么了,这么多。”
刘思美抓紧时间把东西都给她看一遍:“你要的面霜,说是沪市进过来的,效果好;还有一件呢子大衣,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件呢子大衣居然是红白相间的颜色,这年代居然有这种颜色的大衣,真是稀罕。
“还有衬衫,我觉得挺适合你的;练功服,大家都买了,就给你也带了一件。”刘思美最后拿出来一双足尖鞋,“舞鞋,颜老师送大家的过年礼物,每人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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