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这是敦煌舞啊?你有童子功?”董乔一听这舞蹈名就说。
沈娇宁点点头,不管她还是原主,都是从小就学跳舞的。
“哎,董乔,我还是觉得很奇怪,甄雪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呀,她今天怎么突然哭了。”
“她呀,其实她本性不坏,就是不太能区分谁好谁坏,容易被人当枪使。”见沈娇宁不以为然,他又道,“这么说吧,你来得晚不知道,咱们这本来是个戏班子,甄雪她爷爷就是老班主。”
“戏班子的人,名声确实不如文工团好听,我们以前说白了就是个卖艺的,可要没有这戏班子,饥荒的时候多少人都得没了?”董乔指指自己,“我,小秋,小琴,都是家里吃不起饭,被卖到这儿来的。”
沈娇宁想起昨天晚上,宗小琴跟谭小秋说,她们才是一起被收养的,大概就是指这个。
董乔吃了口红烧肉,嚼得津津有味,又说:“说是卖吧,其实就是养着我们。这可是多少孩子想来的地方,得看根骨,看相貌,长得不好还不收呢。”
“那现在戏班子没了,你就没想过回家里去看看?”
董乔咀嚼的动作变慢了,慢慢放下筷子:“其实戏班从来也没不让我们回家过,是家里自己不认我们了。”他自嘲般地笑了一下,“不然怎么都说老班主是做善事呢,没有他,我们还是会被扔掉,可能早就饿死了吧。”
沈娇宁听到这里,沉沉地“嗯”了一声。
“不过都过去了,现在我是文工团的人了,拿正式工资,出去大家谁不羡慕我啊。”
董乔又兴致高昂地吃起饭,“所以啊,甄雪就是舍不得她爷爷的戏班子变了,总觉得咱们这些人还得像以前一样,谁跟后面招进来的人玩得好,她就觉得我们都是叛徒。她是骄纵了些,但要说害谁,她没那个脑子。”
沈娇宁呼出一口气,盖上自己的饭盒:“你慢慢吃,我先去训练。”
董乔这才注意到她脸色似乎不太好,冲着她背影喊道:“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没有,我时间紧,着急!”
她把饭盒放进柜子,稍微热了下身,就开始练习《飞天》。
董乔说得没错,她确实不开心,因为他的话,让她想起自己上一世,也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沈娇宁眨眨眼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身姿婀娜地摆动,很快就成了敦煌壁画上的经典造型。
董乔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她的跳,看了一会儿,微微蹙起眉。
等她一遍跳下来,就说:“你这样恐怕还不行啊,昨天小琴的舞我也看了,相比之下,你有好几个动作都不太流畅呀?”
沈娇宁自己也发现了。
原主的敦煌舞是从小就聘请名师学的,自然有把握,但她这一年下乡、沉迷少女情怀,疏于基本功练习,身体的状况骗不过观众的眼睛。
加上她穿越过来,想法和肢体还需要进一步协调……
“所以啊,我是真的时间紧,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帮我看着点?”
“没问题。”董乔拦住急急转身又要去练习的沈娇宁,把饭盒给她,“这个你也放柜子里去,这些我没碰过,干净的。”
沈娇宁低头一看,那是半盒码放地整整齐齐的红烧肉,酱红色的五花肉和浓稠酱汁,诱人无比。
“给你的,你带回去当晚饭吧。”
董乔干脆自己把那盒红烧肉放在了她柜子里:“你继续跳吧,下午补选完记得拿去让大师傅热热。你太瘦了,得多吃点。”
“哎,那我跳了啊。”
沈娇宁一边根据大脑里的记忆熟悉动作,一边靠自己的感觉和董乔指出的问题纠正细节,很快就到了四点。
她一下午都没停下来休息,现在趁着大家排队的时间,抹了把汗,喘着气稍微歇息片刻。
廖主席和张爱英老师很快也进来了,拿着打分表,这回就看一支舞,连桌子也没让人搬,就站在她面前看。
因为昨天沈娇宁展示的双飞燕,他们对沈娇宁今天的舞蹈还挺期待。
沈娇宁吸了口气,站到所有人中间。
她前世参加过的比赛大大小小无数,这么不规范的还是第一次。不过不管形式多简陋,都不妨碍她的认真。
只要有一个舞台,她就要跳出最好的舞蹈。
“开始吧。”张老师说。
沈娇宁微微一颔首,轻柔地抬起手臂,开始她练了一下午的舞蹈。八壹中文網
举手抬足间,婀娜娉婷,又端庄典雅,仿佛壁画里的侍女走出来了一般,让人忍不住想像,要是她换上敦煌舞的舞蹈服会是怎样的景象。
廖主席和张爱英看得忍不住连连点头,互相间传递着赞同的意思。他们作为文工团的负责人和舞蹈老师,自然也听说过一些关于沈娇宁的风言风语,尤其是他们也觉得沈娇宁练习不够刻苦,心里难免有些看法。
但昨天的双飞燕,加上今天的这支敦煌舞,彻底让他们所有偏见都没有了。能跳得这么好,肯定是下过苦功的,大概只是他们正好没看见罢了。
宗小琴也在不眨眼地看,看得咬牙切齿,又心里发慌。
她不知道沈娇宁昨天怎么会回来得那么快,更不知道,她的舞蹈为什么又突然进步了那么多!
这女人总是装出一副跳不跳舞无所谓的样子,果然都是骗她的,保不准私下偷偷练了多少次功!
还有甄雪那个脑子拎不清的人,要是早上就跟张老师报告了,沈娇宁现在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跳舞。
大家心思各异,只有董乔知道,沈娇宁只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从动作生涩僵硬,练到了现在这样,美得好像这个环境、他们这些人,都配不上她。
沈娇宁在最后一个动作稳稳地定格了三秒,听到身后的掌声和张老师带着笑的目光,心里就有底了。
“我和廖主席打的分数,综合下来,独舞部分还是沈娇宁最好,那么独舞就定她了。”
“谢谢廖主席!谢谢张老师!”沈娇宁对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张老师正要接下去说事情,就听一个尖利的女声盖过了所有其他声音:“老师,我要举报沈娇宁!她这种成分可疑、言行不端的人,没有资格跳独舞!”
大家一下子就炸锅了。
董乔气急地抓着刀哥:“让你去安慰人,你就是这么安慰的?”
“这,这也不怪我呀,她之前确实已经好了……”
张爱英和廖主席脸色都变了:“乱说话是造谣,是犯法的!”
“我有证据!”甄雪趾高气昂地瞥了一眼沈娇宁,出列道,“她一直跟农村一个黑五类不清不楚,这事儿整个团里没几个人不知道。昨天她迟到就是因为去见那个黑五类了!”
沈娇宁曾经跟赵嘉石在县城的供销社买东西,不巧被文工团的几个人撞见过,团里便传开了他们私下谈对象、约会的说法,只是之前大家都是私底下说说。
张爱英对这件事也有所耳闻,但这个年代自己谈朋友搞不好会被定流氓罪,她很谨慎,也很爱惜这个苗子:“甄雪,你说的这些,不算证据,反倒还需要证据来证明。”
“当然,好几个人都看见他们约会了。”甄雪报出几个名字,最后又点名宗小琴,“那个赵什么的告诉小琴让沈娇宁去一趟乡下,沈娇宁昨天就巴巴地去了,这个小琴可以证明。”
宗小琴服了甄雪这脑子,她怂恿甄雪打报告,不就是因为不想把自己牵扯进去吗?再看其他被点到名的人,果然看甄雪的眼光也不对了。
有些人在背后说得欢,可不代表他们愿意当着当事人和老师的面说,得罪沈娇宁就不说了,还给老师留个长舌妇的坏印象。
张爱英依次问那些人:“你们看到沈娇宁和一个男同志在一起约会?”
得到大家肯定的回答后,又问宗小琴昨天事,宗小琴莲里莲气地看了沈娇宁一眼,小声说是。
张爱英血压都上来了:“沈娇宁,你自己还有什么要说的?”
沈娇宁看着那几个指认她和赵嘉石约会的人,表情很淡定,甚至还笑了一下安抚他们:“我那天确实和你们碰到了,你们没说谎,所以也不用担心我会怪你们。”
“不过,你们可能有点误会,那个男人是穷得吃不起饭了,我不忍心看他饿死,才带他去买点东西吃。你们回忆一下,我跟他牵手了吗,有亲密动作吗?”
大家在廖主席和张老师面前也都老实了:“我们确实是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买东西,那人长得还挺好看,就是衣服很破。但是没牵手,也没有其他亲密动作。”
“那就对了,我就是太善良了,自己都吃不饱还想着帮别人。因为心里坦荡,没想到别人会想歪,所以就没有解释。结果导致今天闹了这么一场误会。”
沈娇宁非但不慌,还能侃侃而谈的样子,让大家不禁自我怀疑,难道是他们自己思想太龌龊了?
明明就是助人为乐,怎么之前他们脑子里好像就认定了沈娇宁跟一个黑五类不清不楚?
现在想想,好像确实也没有证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