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芜轻轻弯下腰,马尾微微垂落,她捡起了笔套。将笔套还给秦珩时,只是侧了一下上半身,头都没有回。那动作就两个字——干脆。
秦珩扫了一眼桌上的笔套,随即瞪着她的后脑勺。他摸了摸下巴,似在想什么。
林芜对他有意见,这是肯定的。
“认真看题,不要东张西望。这都是你们初中英语的知识点。”陶老师感冒了,声音沙哑。
秦珩将注意力转到试卷上,开始做题。
林芜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影响,一门心思投到试卷上了。
下课铃声响起时,秦珩伸手欲拿过孙阳的试卷。
孙阳嗷嗷直叫,“等下,我还有一点没写完!日记—日记,怎么拼?”
秦珩:“d-i-a-r-y。”
孙阳的右手飞速写好,“好了好了。”
秦珩抽走试卷,直接拍拍林芜的后背。“试卷。”
林芜平静地接过试卷。
秦珩瞅了她一眼,人家压根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秦珩:“……”
孙阳内心:平时这传递试卷的活,不是他做的吗。
一下课,大家就开始对答案了,声音此起彼伏。
“这才开学就考试,还让不让活了。”
“这就是晋城一中,魔鬼的地域。我爸妈从七月份就给我敲警钟了。”
“大家想开点嘛,马上就放假了。”中考过后,这群人休息了整整三个月,早就松散了。这一周紧密的课程,很多人还没有调整过来。
“这周有没有人去打球?”
“我听说周末有破案电影上映,哪位女生有空啊?”
有人拍起了桌子,开始起哄。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身影走进来,教室里的气氛瞬间就变了,冷飕飕的。
“吵什么吵!我在老远就听到你们班的声音了!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你们在干什么?有没有一点紧迫感?”这人正是高一教导主任,姓郝。郝主任三十多岁,又高又瘦,只是不苟言笑,平时学生都挺怕他的。
屈宸默默从他身旁经过。
“还不回座位?”
屈宸:“郝主任,人有三急。”
郝主任:“下课那么长时间干什么去了?”
“这不是忙着整理笔记吗?”
“赶紧去!还有你这头发今天就给我染回来!”郝主任环视一周,“我要和你们张老师好好谈谈。这层楼就你们班最野。”
大家一脸苦色,等郝主任离开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听说了,郝主任是一中最严厉的主任。我们这届在他手里肯定没好日子过了。”
“我家楼上的哥哥是刚毕业的,就是郝主任带的,三年高压。”
“我还听说郝主任特别喜欢抓早恋分子,他的名言就是,高中时代谈恋爱,到他手里就拆散。”
“都什么年代了!”
“同学们,注意喔!别被郝主任逮到!”
“咦!这哪是好主任了,明明是坏主任。”
……
沈宜葶捧着刚刚收集的英语试卷,走到秦珩的课桌旁边,脚步微微一顿。“秦珩,阅读理解第三题选什么?”她的声音温和动听,叫人忍不住循声而来。
秦珩倚在那儿,表情淡淡的。“d。”
沈宜葶皱了皱眉,“那我选错。对了,秦珩,这周末晚上你有时间吗?我爸爸给了我几张演唱会的门票。”
秦珩:“没时间,要准备数学比赛。”
屈宸凑过来,“葶葶,我有时间。”
沈宜葶睨了他一眼,“那下次等秦珩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吧。我先去送试卷。”
屈宸瞅着秦珩,“你最近怎么老有事啊?”
秦珩目光看向前面的林芜,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书。
屈宸咂舌,“疯了!”
沈宜葶一走,几个男生哄起来。
“秦珩,我是看明白了,你这是被盯上了。难怪隔壁班女生都到我们班这头的保温水箱接水。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从幼儿园就被盯上了。”屈宸他们从小一起玩到大,小时候秦珩永远都是扮演“王子”角色,女孩子总喜欢粘着他。这些年,他不知道收到多少表白的卡片了。可惜了,这人还没有“开窍”。
“秦珩你喜欢谁啊?沈宜葶?”
秦珩冷眼扫过去,“一边去。”
林芜坐在那儿一动未动。今天晨读时,沈宜葶来的很早,突然来找她。
“林芜,我妈让你今晚和我们一起走,周末到我家。车子会停在学校正大门对面的马路,放学后,我们在那等你。”
这是来到这里后,沈宜葶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两人似有默契一般,在班上从不说话,就和刚刚认识的新同学一样。
沈宜葶被救的第二年,沈家人带着她一起到东陵山。她一下车就哭了,哭着闹着要回家,嘴里一直说,“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家。”
后来,她的哥哥沈宜行把林芜带过来。
林芜怯生生地去拉她的手。
沈宜葶生气地甩开,她红着眼睛说道:“我不喜欢这里!我再也不要到这破山来。”
那以后,沈宜葶真的没有再来过。
不过,林芜一直想告诉她,东陵山真的很漂亮。
林芜把整理好的数学笔记本放到姜晓桌上,“这周的数学重点我都用红笔标注好了。”
姜晓感激地抱着她,“林芜,你真的太好了。”她在学习上没有林芜那么用功,不过成绩也不差。
孙阳在后面听到了,“林芜,笔记本能不能借我看看,放学前还你。”
林芜点点头。
“谢啦。下周请你喝奶茶,你要喝什么口味的?”
“不用了。”她不觉得同学之间相互借看笔记本有什么问题。
孙阳拿过笔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你的字真好看。”
秦珩瞥了一眼,本子上黑色和红色水笔交错,重难点一目了然,堪比外面卖的教辅了。
孙阳直点头,“林芜,你太厉害了。”
秦珩:“是啊,都可以去写教辅了。”
林芜:“……”
姜晓转过头,“那行啊。以后谁借林芜的笔记本,要收钱。”
孙阳:“姜晓,你真有商人的头脑,以后可以学经济学。”
姜晓摇摇头,“我要给林芜做经纪人。”
林芜见几人都看着她,被迫回头,“你们有需要的话拿去看就好。”
秦珩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眉色不变,“那个化学笔记借我看一下。”
孙阳激动了,“你也要看?”
秦珩挑眉,“就准你们向状元学习。”
林芜沉默了一瞬,“我还有一点内容没有整理好,等我整理好给你。”
秦珩细细看着她,皮肤还真挺白的,好像连毛孔都看不到。“行,我等你。”
最后一节课间休息,姜晓去洗手间了。林芜一个人在座位上,她整理好笔记,转身轻轻放在秦珩桌上。
秦珩正在玩手机,余光看了她一眼。“下周给你。”
林芜默了片刻,“我是少数民族。”
秦珩一脸疑惑,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冒出这句话。他放下手机,正视着她的眼睛,“哪个民族?”
林芜:“……苗族。”
秦珩:“……所以你会蛊毒?”
林芜神色瞬间一变,她冷静几秒,眨眨眼才平静下来。“我不会。”说完,她默了一瞬,脸色认真起来,“少数民族的学生有加分政策,我中考加了五分。”
秦珩拧了拧眉毛。
林芜:“其实我的分数并没有比你高。”
秦珩眸子一转,目光上下看了她几秒,原来她是这个意思。她以为他在乎她加的那五分,他扯了一抹笑,“林芜同学,别泄气,以后还有很多场考试。”
林芜望着他,一时难以言喻。她看过中考成绩排名,她和秦珩名字靠在一起。两人各科分数都相差不多,总分秦珩是比她高一分的。
放学后,屈宸早早地收拾好书包,他等着秦珩。
秦珩漫不经心地往包里塞了几本书。
屈宸眼尖,“你怎么有林芜的笔记本?”
秦珩立马拿过来,搁包里了。
屈宸:“干嘛呀?这么宝贝。又不是情书?你要做什么?”
秦珩:“取长补短。”
屈宸:“切!认识你十多年了,我就从来没见你看过别人笔记本。”
秦珩一手背起包,信步往外走。
班上的人渐渐都走了,周五放学,大家都在赶时间似的。林芜看了一眼沈宜葶的座位,见她已经和同桌出了教室。
林芜便陪姜晓去拿自行车。
姜晓问道:“所以你只有放长假才回家?”
林芜:“晋城到我们县城要一个多小时,县城到东陵镇要一个多小时,镇上到村里还需要半个小时。”晋城这般大,没想到还有这么远的小村庄。
“那以后每周你都要去这个叔叔家吗?”
“可能不会常去的。”她并不太想去打扰沈家,可是现在又不好拒绝。
“我对晋城也不太熟,周末我们正好可以一起去玩。”
林芜没说话,她现在经济状况根本不允许她出去玩。家里的生活费现在就靠政府给的一些补助,妈妈赚钱不易,给她的钱都是她一分一分省下来的。学校给林芜的补助,她一小部分花在吃饭上,剩下的钱还要买教材买文具。还有回家的路费,总不能每次都让沈家人送她回去吧。
姜晓侧首看着她,恍然大悟,“我的意思是周末我们可以一起去图书馆啊书店啊去学习。”
林芜笑笑,“等以后工作了,我们再一起出去玩。”
“一言为定。”
秦珩推着车出来时,看到她俩,他骑上车。
姜晓说:“在横桥路那边,有个很大的批发市场,衣服、文具都有卖,价格还很便宜。你要是想去,周末我可以骑车载你。”
秦珩的车恰好经过,他的耳边轻轻飘过林芜的说话声。“好啊。”
林芜的声音又软又细。
秦珩下意识的按了刹车,转回头,就见林芜嘴角微微弯着,笑容灿烂。
屈宸骑到他身旁,“看什么呢?”
秦珩收回眼神,“没什么。”他的新自行车性能好,很快就骑得老远。
屈宸追上来,“你刚在看林芜吧。”
秦珩没理他,继续往前骑,耳边是风吹动的声音。
“我听说,她是贫困生,家里好像很穷。”
秦珩扫了他一眼,眼里一闪而逝的嫌弃。
“哎呀,我可没打听。她给张勤交表格时,我正好去办公室,无意间听到的。”
秦珩凉凉地丢了一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