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陆总的春天(2)
第二天下午,周乔去图书馆借阅一些参考书,晚饭就着几口面包凑合,等她回来已是月上树梢。
齐阿姨还在广场上尬舞,陆悍骁加班,家里就她一个人。
周乔回房间放东西,一进去,就看到书桌上多了一个方形大礼盒。
走近了,发现那盒子上的logo正是她昨晚在购物网站上留恋不舍的那个品牌。
盒子上还有一串笔锋锐利的炭笔字——
to:周乔
打开后,周乔愣住。
钱夹、双肩、单肩,都是这个品牌的最新款,而且一系列齐全。
里面还有一张纸条——
你值得更好的。
落款:你男人。
陆悍骁此举,简直闪闪惹人爱。
周乔拿起新钱包,凑近鼻子闻了闻,标志性的淡香味儿十分正点。
这个男人今天上班上到一半,翘班去商场买下她的随意一瞥,周乔喜欢的,他就喜欢。
这时,她手机响,像是心灵感应一般,陆悍骁发来了微信。
“到家了吗?”
“到了。”
“包包喜欢吗?”
“很喜欢。”
周乔想了想,又发一条:“谢谢九十九分男朋友。”
“呵呵,乖。
我出公司了,半小时后到家,别睡,等着我。”
周乔看着最后三个字,仿佛自带温度,就要凿出屏幕。
她手指轻按——
“好,我等你。”
城市另一处,正坐电梯的陆悍骁捧着手机,笑得眉目飞扬。
和他同乘的机灵秘书朵朵姐,闻到了一丝早恋的味道。
她拐着弯地聊天:“陆总,你笑起来特像一明星。
男的。”
“哟呵。”
这话听着新鲜,陆悍骁侧头,“难不成我还像女的?”
“嗯!那得分情况。”
朵姐这分析概括抓重点的能力一等一,“您开会的时候,口才了得超像大学教授,您下基层的时候,就像春天的一缕暖风,此刻坐电梯的您,本来就很人中龙凤,再加上刚才的笑容,我好像看到了仙子降临我市电梯。”
陆悍骁嗤笑:“还仙子呢,土地公公吧?”
朵姐被逗得“咯咯”笑:“不,是我的衣食父母。”
她语气轻松地挑开疑问,“陆总今晚心情这么好,是不是小乔妹妹学习进步了?”
陆悍骁被她猜中了心思,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朵姐,三十万年薪,你值。”
朵姐不客气地点了下头,“陆总说值,我就值。”
“对了,我看对街有挺多饮品店,哪家比较好喝?”
陆悍骁问。
“檬清,这是店名。”
身为精干秘书的另一个代名词就是万事通,朵姐倍儿自信,“听我的没错。”
陆悍骁又问:“现在流行送什么礼物?”
“礼物啊?”
朵姐突发奇想,“小乔妹妹追星吗?
可以送点儿签名照,看演唱会什么的。”
啊耶,这个主意不错。
朵姐笑容满面,“陆总,您和小乔……”
“对。”
陆悍骁大方承认,略为得意地说,“你的衣食‘父母’凑齐了。”
到了车库,取车开到奶茶店,陆悍骁给周乔买好奶茶才回公寓。
到家的时候,齐阿姨尬舞未归,厨房亮着灯。
陆悍骁在玄关处边换鞋边嚷:“乔爱妃,怎么还不来接驾啊?
亏朕今天还给你买了三个美包。”
周乔捧着水杯探出头,冲他笑得可开心:“今天比昨天早八分钟。”
被人惦记回家的具体时间,实在是一件骄傲事。
陆悍骁听得心里美滋滋,屁颠颠儿地也跑到厨房,“我给你买了奶茶,它是我市第二甜。”
周乔笑着问:“那第一是什么?”
陆悍骁说:“我的吻啊!”
周乔放下水杯,双手搂住他的脖颈,“不对,奶茶排第三,你的是第二,最甜的在这里。”
她的唇轻轻碰了下陆悍骁的唇心,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问:“对不对?”
陆悍骁意犹未尽,“不对。
我的比你甜。”
下一秒换他主动,低头吻住了周乔,男人的触碰总比女人浓烈,吻,就要有接吻的样子。
一番给予之后,陆悍骁终于松开她,挑眉也问:“对不对?”
周乔伸出食指,点中他的眉心,“嘀,通电。”
陆悍骁配合表演,抱着旁边的门板开始扭屁股,神色佯装痛苦,“你竟然给朕下了来自春天的药,本大王控制不住这只电臀了怎么办?
喉咙好像也要开始控制不住了,啊,啊!”
我的天。
周乔赶紧上前捂他的嘴,“快别叫!”
“这不是叫,是呻吟。”
陆悍骁脸皮厚过城墙转角,把周乔逗得脸色绯红。
他笑着说:“好了好了,不闹你了,去洗澡吧。”
周乔被他随时随地乱用词语的风格弄得头大,先躲远点儿。
等她洗完澡出来,陆悍骁也正巧在主卧的洗手间里洗完,房门没关,敞开一大半,陆悍骁换了套家居服,一身浅灰站在卧室里低头看手机。
“进来。”
他喊周乔,眼睛却没移开屏幕。
周乔进去前,把房门完全敞开,这才走到他边上,“在看什么?”
“抢红包。”
陆悍骁手指飞点,“今晚手气好到想自杀,每个金额都是最大的。”
周乔凑了凑脑袋,“多少?”
“六毛六。”
“……”
“陈清禾这个抠门鬼,每次红包就发一个两块的,贺燃比他好一点,还知道发个两块一。”
周乔问:“那你呢?”
“我从来不发,只抢。”
陆悍骁说,“每次余额凑齐八块八,就去开一个月空间黄钻。”
“……”
天!您一霸道总裁还玩qq空间呢。
陆悍骁勇敢面对自己的兴趣爱好,“读大学那会儿,还往里头种花种草,天天吆喝陈清禾去帮我浇水留言,我俩互踩互关,革命感情就是那会儿建立的。”
他幽幽感叹:“早知他是个牲口,当初就不造孽了。
都赖陈清禾,陈清禾不要脸。”
周乔笑得半死:“你空间呢?
给我看看。”
“等我抢完这个红包,哎哟我滴个乖乖,两分钱也是爱呢!”
陆悍骁往群里丢了一把菜刀,然后一只手牵住周乔,另一只手按手机。
周乔被他带到书桌前坐下,“今天让你坐坐老板椅,真皮的,上个礼拜才做了保养。”
陆悍骁微微弯腰,滑开鼠标,电脑屏幕瞬间亮起。
“你自己登录,密码是‘陆大王’的全拼。”
陆大王:?
周乔一言难尽地敲下,陆悍骁搬了个矮凳坐她边上,凳子太矮,一坐下去低了大半截儿。
陆悍骁伸手去捞周乔的腿。
“哎?
你干吗?”
周乔惊讶。
“别动,放上来。”
陆悍骁坚持动作,握住周乔的脚踝,轻柔地搁在自己的大腿上。
如此亲密的动作被他做得自然而然,周乔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陆悍骁抬眼,逗她,“哥来检查一下,看你腿毛多不多。”
周乔一脚踹过去,笑道:“神经啊。”
“啧,还恼羞成怒了呢。”
陆悍骁把她的睡裤裤管卷上去一点,嘴巴张成“o”形,“乔乔,你这毛儿都可以梳小辫了!”
“去你的!”
周乔被他弄得很僵硬,哪里有毛了?
她反驳,“明明很光滑。”
陆悍骁捉住她的腿,“我给你剪指甲。”
“不用不用。”
周乔怕他把自己的脚趾头给咔嚓掉。
“嘘。
你别管,看电脑。”
陆悍骁拍了拍她的脚背,“我农场等级也挺高,你去欣赏一下。”
“……”周乔挣不脱,也就随便他了。
陆悍骁的空间一进去就各种水钻炫酷闪耀,上面一个骷髅头滴着血,还有一句话:葬爱家族,给你幸福。
周乔都惊呆了。
再点开日记列表,一整页都是乱七八糟的转发——
《只有九句话,我却看了十遍》。
《男人用尽一生在找的一篇文章》。
《女儿训诫爸爸的话,超火!》。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霸道总裁。
周乔压了压惊,真心问:“你工作不忙吗?
还有这么多闲工夫当网瘾少年?”
“都赖陈清禾,带我染上了网瘾,陈清禾不要脸。”
陆悍骁低头给她剪指甲,一点一点可细心,“你用的什么味儿的沐浴露啊?”
“就六神啊,齐阿姨买的。”
周乔又发现了新大陆,“你还买了qq秀的红钻呢?
!”
“七天自动换装,没事儿就给搭配一下。”
陆悍骁剪完右脚,又换她的左脚,“咦,左边的蹄子比较清香,撒点儿孜然就能啃了。”
周乔笑着伸手敲他的头,“啃掉你的老牙。”
其实周乔的指甲很齐整,根本不用费什么工夫。
陆悍骁很快剪完,捧着她的脚丫子作势要闻,然后夸张地扇鼻子,“好臭臭!”
周乔被逗得不行,“你才臭呢!”
“我没脚气我不臭,臭周乔。”
陆悍骁抓着脚踝不放,还去挠她的脚板心。
“喂!陆悍骁!”
周乔痒死了,条件反射一般地用劲儿踢他。
陆悍骁一下子没坐稳,被她一脚踹到了地毯上。
“你谋杀亲夫啊!”
陆悍骁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臭臭的还不让人说了,我就要说,臭周乔,臭臭臭。”
周乔哭笑不得,蹲过来看着他,“你这叫什么来着?
人老心不老?”
“胡说。”
陆悍骁不乐意,“我明明人和心都不老。
见过老人玩黄钻红钻吗?
见过老人有腹肌八块吗?”
“好好好。”
周乔怕了他,伸手去堵他的嘴,“你年年十八身强体壮行了吧?”
这个动作需要倾身,周乔的睡衣是一字领,稍一低,陆悍骁便看得一清二楚。
嘿儿嘿呦喂,看一眼就不想动了。
周乔浑然不知,陆悍骁却看红了眼,莫名嘀咕了一句:“难怪齐阿姨说你平时爱喝奶。”
“嗯?”
“我挺满意的。”
“……”
周乔反应过来,真的很想抠掉他的桃花眼。
陆悍骁将手绕到她的后脑勺,一把按向自己,然后声音往下沉:“宝贝儿,每天一斤奶,强壮中国人,幸福陆悍骁。”
周乔推开他,这种犯规挑逗真的很欠揍,“要喝你自己喝,不想跟你说话。”
哟哟哟,还生气了。
陆悍骁还赖在地上,手肘往后撑着地,整个人吊儿郎当,“乖啊我的臭乔乔。”
“你才臭呢。”
周乔站退两米看着他,“夜深人静需要安静,电脑开机特别累,你考虑一下它的感受所以请你安静,世界多一点儿安静少一点儿聒噪行不行?”
周乔威胁,“从现在起,谁先说话谁就是癞皮狗。”
癞皮狗:我的出场费是两根肉骨头。
陆悍骁听完全程,脸上始终带着笑。
周乔说完了正准备走,背后的陆悍骁,十分应景地叫了一声:“汪。”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周乔顿了顿,立马破功笑出了声。
陆悍骁还在地上凹造型,自信地扬眉,“绝对不能让女朋友生气超过三秒钟。”
周乔心里一阵暖,重新走过去,捧住他的帅脸往中间一挤,陆悍骁立刻变成丑八怪。
他两眼使劲儿往上翻,舌头伸出来斜向一边,“这年头,狗……也不好当啊。”
气氛正浓,从门口传来一阵“哐当”响。
两人回头,和齐阿姨的惊恐目光撞了个正着。
齐阿姨刚从广场尬舞而归,手里还捏着出门时顺手带下去的跳绳。
不行,淡定,千万别慌,守护年轻人的世界,老宝贝责任最重大。
齐阿姨内心弹幕飞速发射,眨巴眨巴眼睛,笑得岁月静好。
她伸出手,递上跳绳,清脆地说:“乔乔,给,这个可以拴狗!”
陆悍骁:“……”
呵,您这么能说,上学作文打几分啊?
周乔已经快要阵亡,边笑边揽着齐阿姨的美肩退出卧室。
陆悍骁一个人盘腿坐在地板上,气呼呼地往上吹气,刘海“唰”地飞成波浪线。
一想心可烦,还有满肚子的骚话没说完呢。
他打开微信,给周乔发消息:“臭乔乔。”
很快,那边回了个字:“嗯?”
“猜猜我有多爱你。”
“比一斤奶多一点儿?”
陆悍骁看得直乐,想了想,手指轻轻跳动。
“看过新闻联播吗?”
“当然。”
陆悍骁捧着手机,弯了弯嘴角,回她:“那就勉强一点儿,爱你爱到新闻联播大结局吧。”
房间里只有空调极轻的送风声,以及淡淡的香氛。
在片刻等候之后,周乔发来一颗红彤彤的、跳动的心——
“我也是,葬爱·骁。”
陆悍骁和周乔的关系发展,倒不是轰轰烈烈恨不得天下皆知,陆悍骁看起来豪放外向,但对事情的轻重缓急分得十分清楚。
周乔细腻敏感,又要面对重要考试,也闭口不提别的事情。
比如,向陆悍骁的家人坦白。
一是不确定陆悍骁的想法;二是,她自己也并不想过早交代。
周乔不说,陆悍骁也就不主动提起。
保持住恋爱该有的姿态,让时间自然而然地推进。
他手头的工作即将告一段落,正筹划着是不是该来一场正式的约会了。
去哪儿约呢?
陆悍骁还特地查了百度,弹出的答案第一条就是——
宾馆开房。
一瞅见这四个字,陆悍骁鼠标“嘭”地一扔,差点儿跳起来,“臭流氓嘛这不是!”
莫名其妙的激动冷却下来后,陆悍骁捂着发热的胸口,“想不到你是一个如此不正经的网站,让技术部屏蔽掉,公司所有电脑不许上百度。”
得到此令的朵姐有点儿蒙,“陆总,我们和它还是协议单位呢。”
陆悍骁冷静下来,挥挥手,“算了,你先出去吧。”
朵姐云里雾里地飘走后,陆悍骁重新打开网页,鬼使神差地继续往下看答案,哟呵,下面竟然开始推荐起性价比高的酒店宾馆。
五分钟后——
“喜来登,夏威夷之夜主题,哎呀,这个还是公司的协议酒店呢,不错不错。”
陆悍骁摊开会议本,十分认真地做起了笔记。
每个酒店后面还用括弧号标注了关键词。
抄了一页酒店名字后,陆悍骁又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从与周乔认识起,“老”这个字总是时不时地被提起。
年纪轻的人说说也就算了,陈清禾也说他老,呵,一般牲口活到他这个岁数,早就死翘翘了。
“还好意思说我呢。”
陆悍骁越想越生气,赶紧骂上两句,“陈清禾不要脸。”
骂完之后,问题还是要面对。
陆悍骁从抽屉里拿出剃须刀套装,里面有块小镜子,他左脸右脸照了又照,“哪里老了?
毛孔都见不到一个。”
丢了镜子,陆悍骁又登录购物网站,在搜索栏敲下:时髦显年轻上衣。
裤子就不用了,毕竟他有一柜子的破洞牛仔裤。
花了半小时,认真选购了几件花样t恤,陆悍骁这才心满意足地往老板椅上一靠,吹着口哨计划起与周乔的第一次约会。
公寓。
吃完午饭,齐阿姨收拾桌子,周乔帮着洗碗。
“乔乔,我下午要回一趟陆家,老太太打牌缺个人,我去凑个数。”
齐阿姨动作麻溜,还给她切了个橙子,“对了,老太太提了,要你也过去吃晚饭,她肯定是跟悍骁打好招呼的,到时候悍骁会来接你。”
周乔听后,手打滑,饭碗磕进了洗池里。
齐阿姨闻见动静,赶紧过来,“没事吧?”
“没事。”
周乔捡起来继续洗,抿唇垂眸,盯着水流不作声。
“你不用担心。”
齐阿姨突然说,“我不乱讲话的。”
周乔一顿。
“你和悍骁都是好孩子,又乖又好看,我可喜欢你俩了。”
齐阿姨嘿嘿笑,“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做主,没得到你俩同意,我嘴巴一定闭得紧紧。”
老宝贝坦白直率起来如此可爱。
周乔想解释,但话齐刷刷地站在了舌尖,一下子又难以组织语言。
“我知道你的考虑,作为女孩子,没到一定的时间,见家长总是有些忐忑。
你还要考研,别太受影响。”
齐阿姨给她递上切好的橙子,“吃吧,好好复习。”
周乔接过,冲齐阿姨感激地笑了笑。
就这样,齐阿姨背着她的小花包,打着小花伞,带上她的舞蹈鞋坐地铁回了陆家。
夏日天气多变,过了午后沉闷燥热,云日退去,天色深沉。
齐阿姨迈着小胖腿儿小跑到门口,外门虚掩着,她边推边说:“哎呀,要下雨了咧,大姐,我给你带了罐自己做的酸萝卜。”
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齐齐回头,齐阿姨一看,表情意外。
她很快镇定下来,笑脸打招呼,“老爷子今天没去遛鸟呢?”
陆云开颔首,“嗯”了声,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而一旁的陆老太太,表情也轻松不到哪儿去。
客座上,半小时前突然造访的周正安,继续滔滔不绝。
“干爸,干妈,孩子的教育问题,我们做父母的确有偏颇,工作忙都不是理由。”
周正安长长叹了口气,他向来注重形象,背头梳得一丝不苟,背脊也挺直不弯曲,“周乔年纪小,不懂得分寸,一定给悍骁造成了困扰,希望他不要介意,也希望干爸干妈你们……”
陆云开做了个抬手的姿势,打断他,语气颇为严肃地抓住了重点:“你说,陆悍骁和她在谈恋爱?”
周正安敷衍地揽责,“不是悍骁的错,是我们乔乔不懂事,说到底,也怪金小玉,她大大咧咧少了根筋,从不纠正女儿的错误思想。”
“正安。”
这回出声的是陆老太,她身着一件旗袍样式的棉麻裙,玉耳坠搭配,无风自摇。
她冷静地说:“你生意在遥省,离这儿远得很,当然,我不是质疑你的话,而是觉得,我们应该听听更了解悍骁和小乔生活的人的意见。”
话落音,陆老太太抬眼望向齐阿姨,“小妹,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齐阿姨应了声,颠颠地走到面前,“大姐,老爷子。”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悍骁心大,男人嘛,总是不拘小节,生活上的事情,还劳你多费心了。”
一番开场白,陆老太太说得矜持得体。
齐阿姨忙说:“不累不累,悍骁是个好孩子,没事经常带我去跳广场舞呢。”
陆老太太欣慰地点了下头,又道:“上学的孩子也辛苦,乔乔太瘦了,你可要多给她做点儿好吃的。”
“那是,鸡鸭鱼肉每天都有,乔乔就更乖巧了,这姑娘性格真心不错。”
齐阿姨忙不迭地夸赞,然后静静等待下一句。
陆老太缓了缓,问:“悍骁和她,是不是在谈对象?”
直接撂话,在场人都屏息,屋里的气氛比外头即将暴雨的天色更低沉。
齐阿姨面色如常,笑着摆手,“那是不可能的。”
此话一出,周正安最先变脸,带着抱怨僵硬地咧嘴笑道:“齐阿姨,上回在悍骁那儿,你可是也在场的啊。”
齐阿姨忙点头,“对啊,我在呢,就是你硬要带走周乔的那次对吧?”
“硬要?”
陆云开皱眉。
“也没那么严重,悍骁就摔了把椅子而已,哎呀,要不是乔乔挨了一巴掌,那把椅子就不会摔了。”
齐阿姨轻描淡写地描述了一遍。
却听得陆老爷子怒火冲天,拐杖往地上一杵,“胡闹!”
陆老太太也心疼叹息,指责道:“正安啊,做父亲可不是这样子的啊。”
“不是,干爸干妈,我,哎!齐阿姨,你怎么能不说实话呢!”
周正安急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
齐阿姨特淡定,“我和他俩同在一个屋檐下都快两个月了,眼睛好着呢。”
“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骗……”
“够了!”
陆云开生气打断,“时间还早,我就不留你吃晚饭了,回去吧。”
陆家和金小玉的关系好,周正安本想利用这个消息引起陆老爷子的反感,从而带走女儿,让金小玉的如玉算盘落空。
如今失了策,被齐阿姨一席话弄得形势反转。
周正安郁闷难平,灰头土脸地离开了陆家。
他坐在车上,气得砸了下方向盘,火冒三丈地掉头,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周乔接到陆悍骁电话的时候,已经快五点。
“书看完了吗?
试题做了吗?
单词背了几个啊?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我了吗?”
周乔听到他炮弹似的一串话,抿嘴笑:“你下班了?”
“臭周乔,又不回答我问题。”
陆悍骁说,“收拾一下,半小时后我到楼下,老宝贝们沉迷赌博,懒得做晚饭放了鸽子,咱俩晚上出去吃。”
周乔没细想这临时的变动,答应了:“好。”
陆悍骁提早五分钟就到了,周乔下楼一愣,怎么换车了?
“我车给陈清禾了,他们人多坐不下,我就开他的车过来接你。”
“还有别人呢?”
周乔下意识地问。
“哟哟哟,失望了啊?”
陆悍骁挤眉弄眼可得意,“是不是特别想和哥独处啊?”
“……”周乔脸臊得慌。
“脸还不够红。”
陆悍骁笑着说,然后突然凑上去亲了她一口,“嗯!现在达标了。”
“……”
没见过占人便宜还这么有理的。
“出发喽。”
陆悍骁转动方向盘,心情好得飞起,解释说,“今天公司聚餐,几个副总、部长一块。”
周乔抬头,“我去不太好吧?”
“没关系,就是怕你不自在,我叫上了陈清禾,还有朵姐也在。”
陆悍骁空出右手,抚上她的手背,“我的女朋友怎么可以藏着掖着,必须光明正大地带出来显摆。”
周乔的好心情就这么平铺而出。
陆悍骁说得理所当然:“今天光明正大地带出来示人,明天也必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东宫,然后给我生一窝小狼崽。”
周乔驳他:“谁要嫁你了?”
“不用你嫁,我来娶就行了。”
陆悍骁吹着口哨,又是那首年代老歌《爱你一万年》。
到了餐厅,两人下车,陆悍骁绕过来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别躲。”
周乔回应地牵得更紧,“好。”
两人对视一笑,朵姐的声音从餐厅门口传来:“陆总,今天大伙儿是不是可以敞开了吃啊?”
陆悍骁豪气道:“今晚包场!”
一行人,都是陆悍骁公司的得力干将,个个身居要位,此刻都笑着捧场。
周乔的紧张从手开始微颤,陆悍骁感知到后,无声地挠了挠她掌心,侧头挨近,在她耳朵边轻轻说:“别怕,我很爱你。”
于是,所有的生理心理紧张,都在他这三个字里,神奇地尘埃落定,化作烟缕散净。
陆悍骁继续笑脸相迎,与人交际应话,宽厚的背影笼罩在她身前,周乔望着他,从未有过的安定悄然将她拥抱住。
“哎哟卧槽,我干吗要过来吃狗粮啊?
骁儿你害人呢!”
陈清禾扯着大嗓门,帅气地从里头走出来。
陆悍骁的口头禅,见着本人必须说:“陈清禾不要脸。”
朵姐护主心切,“歧视陆总,我已经打120举报了。”
“哎呀,朵朵姐,上回吃饭你还夸我智商二百五呢!”
陈清禾郁闷。
朵姐淡定道:“那当然,毕竟上回是你掏钱请客。”
陆悍骁当即拍板,“涨工资!朵姐必须涨!”
身后的财务部长赶紧地拿出小本儿记下圣旨,“遵命大王!”
周乔已经看呆,天啊,这是一家塞满奥斯卡影帝的公司吧!
陆悍骁一把揽过周乔的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拉,扬起下巴得意极了,“正式介绍一下,这是周乔,我女朋友。”
朵朵姐带头鼓掌,“好!恭喜陆总脱衣,哦不,是脱单!”
一副总立马掏出手机吩咐下去,“明天务必让陆宝宝涨停!”
然后看向陆悍骁,“陆总,这是我为您献上的贺礼。”
陈清禾抢戏,“骁儿,我也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陆悍骁挑眉,“嗯?”
陈清禾冲他抛了个媚眼,然后弯腰,“哇啦”一声呕吐,边吐边说:“这份礼物喜欢吗?”
全场人哄堂大笑。
空气里全是粉红泡泡,正和谐。
突然不远处传来嘈杂声。
大家循声望去,马路边上,围观者包成一个圈,密密实实很多人。
不断有路人说:
“一男一女好像是夫妻,打成一团像什么话啊。”
“可不是吗,丈夫打老婆呢,好没素质的。”
“听说是离婚条件不同意,那男的找了小三。”
朵姐他们听听就当笑话,招呼道:“陆总,乔乔,咱们去包厢吧。”
陆悍骁牵起周乔,却发现她甩开了自己的手。
“怎么了?”
他侧头疑虑。
而下一秒,周乔已经冲了出去。
“哎!周乔!”
陆悍骁大骇,伸手抓了个空。
只见她以极快的速度,推开围观的人群,跌跌撞撞地跑进去。
扭作一团的两人鸡飞狗跳,骂骂咧咧。
一个被打得想逃,一个抓着对方的头发下了狠手。
周乔眼眶子猩红,大脑一片惨白。
她扑过去,抱住了被撂倒在地的金小玉,周正安的拳打脚踢来不及刹车,悉数落在了周乔身上。
太疼了。
周乔闷声一哼,觉得背脊骨断开似的。
但身体再疼,也疼不过心。
人群之外,三米之远,陆悍骁的兄弟、同事将这够人耻笑许久的荒唐,一幕不落地看在了眼里。
周乔浑身难过地闭上眼睛,闻见金小玉肩膀上的血沫星子味,心就如同这场将下未下的暴雨一样,闷得人心生绝望。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这是小三吧?”
“蠢啊,小三会替那女的挨打?
明明是女儿嘛,长得和这个男的多像。”
“哇哦,一家三口都来了,好精彩啊。”
蜚语穿刺耳膜,周乔仿佛瞬间耳鸣。
这时,她眼前一黑——
滚烫的掌心轻轻盖住了她的眼睛。
手腕上留着的淡淡的沐浴露味十分熟悉。
周乔被陆悍骁坚定地拽进怀里,用只有她能听到的、近乎唇语般的亲密,沉音缓调地说:“不许多想,不许怀疑,不许认为我会嫌弃你。”
周乔干涸的嘴唇动了动,眼眶的泪水陡然掉落。
陆悍骁的手心感受到了湿意,他条件反射般,将人搂得更紧。
“你害怕的事情,都交给男朋友来解决。”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男朋友解决不了的,就让老公来——
“嗯,老公永远爱你。”
陆悍骁把周乔护在怀里的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周正安自以为理直气壮的怒火。
他指着两人,对金小玉一阵狂嚷:“你看看,看看!你就是怀了邪心,把她送出来不管不顾,现在走偏了,你满意了吧!”
金小玉暂时没搭理她,刚才那一瓢开在她脑勺,疼意还没缓过去。
周正安喋喋不休:“我告诉你,这婚我离定了!你这个当妈的不负责任,就凭这一条,我让你一毛钱也拿不到!”
他矛头又指向陆悍骁,“再怎么说,我也叫老爷子老太太一声干爸干妈,但悍骁,你这样做,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一点儿?”
周围不明真相的群众,又开始交头接耳,不知道的还以为陆悍骁扮演着渣男角色,诱骗女人呢。
陆悍骁一脸阴沉,护着周乔没松手。
他发飙之前,有个人先不乐意了,陈清禾直接走过来,一把拂开周正安指在半空中的手。
然后眼带厉色,警告道:“会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就闭嘴!”
陈清禾在部队扎扎实实地练过几年,不似陆悍骁身上还夹带着丝丝精英气质,他整个人硬而狂,怒目起来,气势如风起。
周正安火气了一半,只嘴唇动了动,然后闷闷地咽了回去。
陈清禾捞着他的衣领往面前一带,对方已经踮脚才能够着地。
“哎哎!”
周正安惊恐地叫唤。
陈清禾向来有话敢说,他当即为兄弟撑腰,道:“我哥们儿怎么过分了?
周乔是未成年还是被强迫?
你丫的问清楚了没?
没问清楚就在这儿造谣,我告诉你,男未婚女未嫁,十八成年一朵花,全凭两个字:愿意!”
周正安哆嗦着不平,挣扎于最后的不死心,“那是我女儿,经过我同意……”
“呸!你女儿?”
陈清禾打断,“也就姓了你的周字,别的,你哪儿来的底气在这儿表身份?”
地上的金小玉,已经缓过疼痛的劲儿,活过来又是一把高音嗓:“没错!你个老不要脸的……”
“你也给我闭嘴!”
陈清禾横目扫过去,“你在这儿仗谁的势啊?
都是半斤八两的玩意儿。”
吃瓜群众在听完这番话后,舆论矛头又对准了周正安和金小玉。
眼见场面就快收不住,朵姐走过来,扬高声音正儿八经地问:“陆总,请问需不需要报警?”
一听“报警”两字,周正安和金小玉齐齐紧张。
陆悍骁沉声静气,有意将选择权交由当事人。
以这一对奇葩夫妇的尿性,在离婚这么关键的时刻,肯定不会自惹麻烦,于是选择了私下和谈。
朵姐麻利地吩咐下去,让就在附近的协议酒店马上安排一间套房。
十分钟后,陆悍骁陪着周乔,和周正安、金小玉齐坐一屋。
说是和谈,但两人习惯性地随时随地地骂起来。
周正安揪着周乔这个事为理由,把金小玉做母亲的义务批判得一无是处。
金小玉也不是软柿子,拍案而起跟他正面杠,“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
踩着这个就能原地高潮是吧?
把那个狐狸精给我叫出来,我让你俩浸猪笼!”
周正安凶回去:“家业都是我挣的,你扪心自问做了些什么?
家没给我管好家,生意上的事也在帮倒忙,现在你要坐享其成?
想得美。
我呸!”
金小玉双手叉腰,“我呸呸呸!”
周正安骂:“你这个疯婆子!”
周正安气得一脚踢向玻璃茶桌,奈何这桌子是固定于地的,纹丝不动,反而让他脚尖爆痛。
金小玉哼声:“贱人自有天收。”
面对这一团鸡飞狗跳,沉默坐在一旁的周乔,把头放得更低。
陆悍骁挨着她,坐在沙发扶手上,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然后放开,起身。
“二位,吵过瘾了没?”
金小玉和周正安都不说话。
陆悍骁点了下头,“看来词汇贫乏,也想不出什么新句式了。
行吧,我来给伯父伯母总结一下,顺便颁个奖。”
他转头,对着身后的人说:“周乔,陈清禾在外面等,你先和他去喝点儿饮料。”
直到门关紧,房间里就剩他们仨。
陆悍骁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实话,我特别不愿意当长辈的调解员,你们闹上新闻联播都跟我没关系,但是现在有了周乔,我没办法不管。”
周正安愤懑:“我女儿小,不懂事,你三十岁了,生意做得这么大,也跟着不懂事?”
陆悍骁道:“懂不懂事不是你说了算,这个发言权只有周乔有。”
“你别忘了,周乔是我女儿!”
“所以我现在,心平气和地跟您说话。”
陆悍骁丝毫不让,“我话就撂在这儿了,你们离不离婚,财产怎么分,我都不关心,但这些破事,谁再拿周乔当枪使,我一定百倍奉还。”
陆悍骁声色俱厉、毫不留情,“说白了,我对你们的态度,取决于你们对周乔的态度。”
就这么简单。
周正安和金小玉谁都不言,两人心里清清楚楚,陆悍骁是实实在在的背景子弟,他要想搞事情,保准闹出个天翻地覆才罢休。
陆悍骁目光落向金小玉,“伯母,麻烦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小厅,陆悍骁站在落地窗前,一派闲适地拿出手机,十分钟前,陈清禾已经把照片发了过来。
他划拉了两下,六七张照片张张清晰。
陆悍骁直接递给金小玉,示意她自己看。
还只看了个开头,金小玉的眉毛差点儿没跳起来。
陆悍骁静观她的脸色一分分变得难堪,才说:“巧了,我朋友是这家公馆的股东,那天有缘看见了伯母,不得不说,伯母您眼光过硬,身边这位小兄弟出场费排前三,过夜更贵。”
金小玉手在发抖。
陆悍骁把手机从她那儿拎回来,“说真的,我特别佩服您和伯父,怼起人来那么理直气壮,心理素质一等一。”
“你想干什么?”
金小玉终于忍不住了。
“不干什么,就是提醒伯母,大家都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高贵,我能弄到这些照片,伯父一定也有机会看到。”
离婚官司在即,她的材料已经全部提交,较之周正安的优势,是她握有对方确凿的出轨证据,如果周正安拿到这些照片,形势一定急转直下。
“我只要你保证一点,不许再让周乔掺和到这堆破事里。”
陆悍骁说,“她考研已经失败了一次,之前怎么样我管不着,但现在,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她输!”
酒店茶阁,周乔望着面前的菊花茶,半天没动一口。
对面的陈清禾也是个聒噪的哥们儿,为逗她开心,把手机上的绝版丑照逐一给她欣赏。
“这是年前在哈尔滨,我退伍了,他们来接我,顺便尝试了一下冬泳。”
陈清禾手指划开下一张,几个帅逼趴在冰块上,强颜欢笑,牙齿打战。
“这是他小时候的艺术照哈哈哈。”
周乔一看,惊呆了。
四五岁的陆悍骁,婴儿肥还未退去,脸上肉肉的,眉心一颗美人痣,头上戴着皇冠头纱,胭脂绯红,嘴唇上还是中国红的唇彩。
这……陆小公主的气质原来从小就具备了。
陈清禾解释道:“他们家体质很奇特,生的全是男孩儿,超级阳刚。
陆老太太那会儿天天求神拜佛,想让陆家有个女娃儿,但一直没遂愿。
陆老爷子的书房里,挂满了鸡毛掸子,别误会,不是用来揍人的,而是谁不听话,就扯一根鸡毛挠他脚掌心,让他笑亡。”
周乔终于笑了起来。
陈清禾迅速举起手机,“咔嚓”拍下她的笑脸,然后发微信给陆悍骁:“我已成功将你姑娘逗笑,圆满完成任务,老板,付钱。”
对方秒回:“转账金额10000”。
陈清禾把手机屏幕对着周乔晃了晃,“一掷千金就为了博你一笑。”
这时,周正安和金小玉一前一后出了电梯,直接往这边走来。
陈清禾起身避让,周乔下意识地起身,她已经养成了,看到父母就紧张的毛病。
三人沉默落座。
周正安和金小玉依旧相看两厌,缓了缓,周正安先开口:“乔乔,爸爸晚上就回遥省,公司还有些事要处理。”
金小玉也接话:“妈妈也是。”
顿了下,她继续,“你好好考研,这段时间,妈妈不会再让你分心。”
“爸爸也是。”
周正安道。
周乔抬起头,有点不可置信。
这……算是妥协和解了?
“妈妈也反思了一下,确实不应该影响到你,学习很辛苦,你自己注意身体。”
金小玉说,“大人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周正安掏出钱夹,“这是五千块,你自己放身上用,不够的话,给我打电话。”
这个场景,从未在周乔的设想范围内。
简短有效的交代完后,周正安先行离开,金小玉也敷衍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了。
周乔心里清清楚楚,爸妈各有各的生活,基本上,以后是不会太管自己。
但能换到今天这样一场平和的散局,真的已是最好的结果。
片刻之后,陆悍骁与陈清禾一块过来。
他直接揽上周乔的肩膀,看着桌面一沓红票票,语气夸张:“我女朋友太直接了吧?
我可事先说明啊,我是有骨气的男人,只卖身,不卖艺。”
陈清禾吐血,“骚。”
周乔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看向他,“你要钱吗?
都拿去好了。”
“要要要。”
陆悍骁一点也不客气,捞起票子,“毕竟拿了你的钱,我就是你的人了。”
陈清禾一身鸡皮疙瘩,“得嘞,我撤了。”
他溜得飞快,陆悍骁对周乔说:“走吧,我们也去吃点儿东西。”
两个人没开车,就在附近找了个西餐厅随便吃了点儿,然后手牵手在街头轧马路。
今晚的气氛有点儿奇怪,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
像是有感知一般,每每路过一家酒店,陆悍骁的脚步便流连忘返地变慢。
他一慢,周乔就紧张地拖着他快步往前走。
陆悍骁不情不愿地跟在身后,舔了舔嘴唇,望着她的背影心里躁动难安。
大半条街都快走完了,简直不能再忍耐。
陆悍骁耍无赖地突然就不走了。
周乔回头,咽了咽喉咙,问:“怎么了?”
他说:“我没吃饱。”
“那我们再去吃点儿夜宵?”
“好啊。”
陆悍骁嬉笑道,“我最爱吃夜宵了。”
话毕,他拽起她的胳膊往右一拐。
周乔惊呼:“这是宾馆!”
“宾馆也有夜宵。”
没毛病。
“哎!”
周乔微挣,挣不开。
索性蹲在地上,被陆悍骁扯着往前滑行。
他力气是真的大,那股呼之欲出的流氓本性已经不打算藏掖着了。
周乔被他生扯硬拉,走到了前台。
陆悍骁说:“给我开间房。”
老板“哇哦”一句,声音有点娘:“抱歉啦,单间已经开完了,只有双人间了哟。
不过没关系的,我们双人间的床也是很大大的哦,特价只要八十八哦。”
陆悍骁说:“行。”
拿了钥匙,他又拖着周乔直奔房间。
“嘭”的一声,门关上。
周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墙边,眼巴巴地望着他。
陆悍骁胸口起伏,呼吸急促,一步步向她靠近。
“陆悍骁。”
周乔退无可退,“我……我们先吃夜宵好不好?”
“对我来说,一日三餐都是你。”
陆悍骁喉结滚动,眼底有浪在翻涌。
周乔更害怕了。
两个人情不自禁地向床上倒去,但——
“嘭”的一声巨响,床板承受不起重量,轰轰烈烈地断成两截儿。
意不意外?
刺不刺激?
陆悍骁瞬间吓到,痛心疾首地望着一地狼藉,然后咬牙切齿地暴吼:“老板,你开的什么破店!”
眼见着陆悍骁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周乔费劲儿地从塌陷的床板里爬起来,拽住他的胳膊说:“你干吗去?”
“砸店去。”
“别闹了。”
“谁闹了,这不是逗我呢!”
陆悍骁怒气腾腾,小霸王啥都可以忍,唯独不能受侮辱。
他刚拉开门,一个老太婆颤颤巍巍地迈着小碎步,口里念念有词:“谁叫我啊?
哎哟,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是不是你们叫我啊?”
陆悍骁皱眉,“您谁啊?”
“我是我儿子的妈。”
“……”
这不是废话吗。
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是老板,“出什么事儿了呀?
在楼下就听到响声,哎呀,现在的叔叔比年轻人还猛烈呢。”
老板小碎步“嗒嗒嗒”,刚走到拐角,就被陆悍骁一个擒拿手抓住了衣领。
“你才叔叔,你全家都是叔叔,去你的!”
老板眨巴眨巴双眼皮,没料到客人站在走廊,他不明所以,“怎么了嘛?”
陆悍骁头顶三把火,吼道:“丫的奸商!你买的什么床啊?
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
老板看向房里断裂的床板,惊恐地双手捂嘴,“我的天啊!”
惊讶完之后,他又看向周乔,“你的腰还没断呢?”
陆悍骁挡住他的视线,双手叉腰气势汹汹,一副“今天我跟你没完”的架势。
老板赔着笑脸解释:“实在不好意思,床昨天晚上出了点儿毛病,联系师傅要明天早上才能来修,所以就做了特价处理,八十八块一晚,放在这市中心可找不出第二间了。”
“特价房怎么了?
八十八怎么了?
它们难道没有尊严吗?”
陆悍骁指着老板,“你别给我歧视特价二字,都赖你,你这个大坏蛋!”
“……”
这骂人的画风怎么有点不对劲儿了呢?
一旁眯着眼睛找了半天焦距的老板妈妈,“哎哟哎哟”直叹气,不停地冲陆悍骁摆手,“娇娇不是大坏蛋,他是小坏蛋,你不要搞错了呀。”
陆悍骁一言难尽,这真是一家神奇的宾馆。
老板说:“这样好不好,我房间干净呢,给你支一张一米五的席梦思,就当是补偿。”
“补你大爷,退钱!”
陆悍骁又热又恼,解开衣扣不停用手扇风。
闹了一顿,最后他揣着耻辱的八十八块钱,牵着周乔丧气地出了宾馆。
临走前觉得不解气,陆悍骁拍了个店名,发到微信群里。
俩字:黑店!
黑完之后,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夜色街头,一阵风吹来,简直人生凄苦,怅然若失。
周乔双手环在胸前,看着他的背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陆悍骁都快哭了,转过身,委屈地抿着唇,然后双脚一跺,“你这个大坏蛋!”
周乔笑得肚子疼,蹲在地上肩膀颤抖。
陆悍骁无语望天,挤出一句:“我都快三十岁了。”
周乔偏着头,笑着说:“没关系呀,最美不过夕阳红。”
“我就是傍晚六点落山的太阳,就算还有点儿阳光,那也不叫灿烂,而叫凄惨的火烧云。”
陆悍骁“靠”了一声,纳闷道,“明天我要去看心理医生。”
周乔站起身,走过去哄他:“行行行,明天我陪你去好不好?”
“不好。”
陆悍骁说,“万一功能丧失,我就变成糟糠之夫了。”
周乔听得面红耳赤,“喂。”
“不想跟你喂。”
陆悍骁很受伤,“臭周乔,大坏蛋。”
弄了这么一出,什么花好月圆的兴致也没有了。
两人打车回公寓,齐阿姨早早地回来,正在厨房煮夜宵。
“快洗手,今天的酒酿丸子比悍骁还好吃呢。”
齐阿姨心情颇好,在厨房一边忙活,一边用手机放歌听,那曲子十分熟悉,正是中国名曲《夕阳红》。
陆悍骁可烦,跟把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冲过去,“齐阿姨,大坏蛋。”
然后又突突突地跑开了,“我不跟大坏蛋玩。”
齐阿姨脑袋顶上三个问号。
周乔走进来帮忙,解释道:“陆哥今天心情不太好。”
齐阿姨愁容满面,“我凭本事跳舞听歌做饭饭,为什么要骂我大坏蛋?”
声音已经压得够低,但陆悍骁还是听见了,理直气壮地在客厅里嚷:“你凭本事坏,为什么不能骂?”
齐阿姨才不理他呢,把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大,重复了一遍“最美不过夕阳红”。
周乔走出来,“行了行了,别闹脾气了。”
她站定在沙发背后,弯腰环上陆悍骁的脖颈,飞快地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小声说:“别生气了,好不好?”
陆悍骁侧头,提要求:“再亲一口。”
周乔顺从地贴上去。
陆悍骁噘着嘴巴,哼了一声,还是很傲娇嘛。
“你不是说了不生气吗?”
周乔无奈。
“这不叫生气,这叫发脾气,刚才那一口,是让我不生气,现在我要发脾气,举一反三,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周乔笑得要死,伸手就往他脸上揉。
揉完之后,她又在他脸颊上连亲三口,亲完后飞速闪身。
陆悍骁坐在沙发上,摸着发烫的脸颊,然后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裤子。
“嗯……明天不用看心理医生了,功能还是挺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