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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第220章(1 / 1)

见他们走进门来,吴观玄立时站了起来,还朝朱标见了礼,而后面带微笑,半点心虚都不见。

“参见太子殿下。”吴观玄行了大礼,挑不出一点错处。

吴观玄的风采出众,文采斐然,本人也极有本事。

不过陆长亭知道,正因为这样,朱标心中才会更加憎恶他。还有什么比看着贤才与白莲教扯上关系,更令人觉得痛心的呢?

朱标果然没给他好脸色。

在白莲教一事上,朱标是无法做到克制情绪的。

吴观玄却似乎并不在乎,他低声道:“既然太子殿下前来,我便改日再来拜访沅茝吧。”

“坐下。”朱标冷声道。

吴观玄顿了顿,还真听了朱标的话慢腾腾地坐了下来。

因为太子的到来,宫月几人忙换了新的茶水和点心上来,然后他们便都退了出去。

朱标是有意来试探吴观玄,言语间多往白莲教上扯,吴观玄坦坦荡荡,有问必有答。陆长亭看着这一幕,暗暗摇头。这样委婉温和的手段,是半点不能拿吴观玄如何的。

果然,过不久,先失去耐性的是朱标。

“太子,你今日也累了,我送你出去吧。”陆长亭道。他觉得吴观玄还有话要与他说,但是太子在这里,吴观玄便不好说了。

能对太子下逐客令的,也就陆长亭独一份儿了。

朱标整了整情绪,站起了身,这才微微笑道:“长亭说的是,你便陪我出去吧。”

陆长亭起身陪着朱标走了出去。

等到了门外,朱标脸上的怒色才渐渐浮现了出来:“你说得不错,此人的确极擅伪装。”

陆长亭忍不住笑了笑:“您倒是不曾怀疑过,一切都是我推断出了错。”

朱标打断了他:“长亭怎么可能会有错?”

陆长亭觉得有些好笑,圣人都还会犯错呢。不过不得不说,朱标说出口的话实在太打动人了,他很满足于这样被信任的感觉。陆长亭笑着道:“那大哥便等我的好消息吧。此人……跑不了。”

朱标点了下头:“辛苦你了……日后……”说到这里,朱标又突然顿住了。

日后什么?

朱标却不再说了,径直上了马车,待马车车帘落下之前,朱标还道:“小心些,莫要将自己搭了进去。”

“嗯。”陆长亭点了点头,目送着朱标的马车远去。刚才朱标未尽的话是什么呢?是日后要送他什么大礼吗?但为什么说到一半又不说了?陆长亭心下疑惑,倒也没过分纠结。

陆长亭返身回去,就见春夏又凑到了吴观玄的跟前去,吴观玄简单与她说了几句,见陆长亭进来,便将春夏打发走了。

陆长亭走到吴观玄身前去重新坐下:“吴兄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吴观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竟还带着笑意。

陆长亭让屋子里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吴观玄瞥了一眼他们的身影,而后道:“我从前便听闻了沅茝的大名。”

“从前?”果然在客栈中的时候,吴观玄待他那样亲近是大有原因在的。

“我听闻有个少年,极为擅长风水之道,能择阴宅改阳宅。竟连太子东宫的风水都着手改整过……”

陆长亭眸光闪动了两下,救朱标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从来没人知晓这事与风水有关,此事乃是洪武帝严令不许传出去的。毕竟风水虽然可怕,但正因为可怕,便更不能传出去乱了人心。吴观玄突然提到此事,便是在承认他自己的确与白莲教有牵扯了吗?

“所以呢?”陆长亭问。

“所以我便想瞧一瞧,这人究竟是何等本事……”他微微一笑:“我听闻燕王有一义弟,在北平请了大儒教学,今年便要入应天参加会试。正巧,我来了应天,果然在客栈中见到了你。”

“……”陆长亭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吴观玄实在是个赌徒性子,他刚见了朱标,现在就在天子脚下,却还能如此镇定地缓缓叙述而来。他就不怕自己立刻将他拿下吗?

吴观玄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抬头看着陆长亭笑了笑:“沅茝可是在疑惑我为何如此大胆?沅茝,我今日与你说的话,哪怕说了再多,也不能成为证据的。”

是的,这个年代没有录音笔,哪怕吴观玄就如同影视作品里的反派一样,将自己所犯下的事都叨逼叨一一道来,这些也都成不了证据。

但是……“有时候哪里需要证据呢?”陆长亭淡淡道。只要被皇上记上了心要办你,哪里还要证据呢?

吴观玄依旧不慌乱,他低声道:“如今的皇宫有一处风水极为致命,能逐渐消磨帝王之气,百年后,大明便将倾覆不存。”

陆长亭:“……”吴观玄可真敢说!

吴观玄还是那副温文儒雅,悠哉哉的样子:“我等了许久,但见沅茝似乎从未发觉到那处不妥,我很失望。可见,沅茝之才,还是不敌我的。”说着,吴观玄微笑了一下,半点不觉自己厚颜。

“是吗?”陆长亭垂下目光,一点也不生气。

吴观玄低声道:“沅茝为何要为那对父子做事呢?”那对父子显然指的就是洪武帝和朱标。

陆长亭有些想笑,吴观玄竟然关心起他来了。吴观玄难道不知道他自己将这事捅破出来,待踏出这个门,便要被送入刑部了吗?

“因为谁呢?”吴观玄顿了顿,道:“是因为燕王吗?因为你年幼时在中都,燕王与秦王对你多有关照吗?那时候,应当是你对他们恩情更大吧?”

陆长亭皱了皱眉。显然,吴观玄话里透出的意思代表着,当初他在中都对宅子的风水作改动,吴观玄也是知道的。那时候吴观玄的年纪也大不到哪里去吧?他在白莲教中究竟是什么身份地位呢?才能知晓这么多内幕。

“哦,当然,不能以恩情来衡量。毕竟沅茝与燕王关系非凡……”

陆长亭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甚至心底有一瞬间涌起了杀意。

他没想到吴观玄竟然连这也知道!

吴观玄进刑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不希望吴观玄对着洪武帝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除非是有会飞檐走壁的人前来将他救走,但那可能吗?陆长亭甚至已经开始掂量,怎么样才能将吴观玄的性命完整地留下来,绝不留给他半点见到洪武帝的机会。

杀意是很难隐藏的,尤其是当陆长亭心底的杀意渐渐强烈之后。吴观玄当然也感受到了。

吴观玄并不惊讶,只是面露伤心之色:“没想到与沅茝相交几月,我自以为已然能与沅茝称友,沅茝却已然想要杀我了。”

陆长亭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吴观玄低声道:“与皇家相交有甚好?沅茝自然如何担忧我将燕王之事说出去,不如便将我放走如何?”

难怪吴观玄不紧不慢,丝毫担忧也无,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吴观玄想用此事来要挟他。可他平生最恨被人要挟。

陆长亭的脸色越加地冷了。

“沅茝若是担心事后被那对父子责罚,便随我一同离去吧。”吴观玄微微一笑:“我也觉沅茝之能放在大明实在太过可惜。”

“可惜?换到白莲教去,日日用风水来设计毒害他人,便是不可惜了吗?”

“这是自然。”

陆长亭这会儿也认识到,与吴观玄这样的人说话,永远别想说服他,因为这人自有一套成套的逻辑。在他的逻辑里,他的话就是对的。

不等陆长亭说话,吴观玄突然身子微微前倾,握住了陆长亭的手:“沅茝虽风水之道上远不如我。但沅茝风姿却远胜于我。自客栈一见后,便心心念念不敢忘。不如沅茝便同我一处,如何?”

陆长亭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吴观玄竟然还会说这样一番话出来。

陆长亭反应过来,立刻甩开了吴观玄的手。

吴观玄也不生气,仍旧笑道:“我比之燕王,如何?”

差远了!

“你比之燕王,一个地上泥土,一个天上月辉。你说是如何?”陆长亭半点不给面子。

“是吗?”吴观玄的脸色这才沉了下来:“燕王浑身一无是处,如何能和我比?”

陆长亭觉得好笑极了,他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了吴观玄:“他擅长的东西便多了。你如何与他比?”何况朱棣乃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明成祖。

而吴观玄又算得了什么?历史上都没他零星半点的记载。

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白莲教大概也就只会做一做白日梦了。

吴观玄一把紧紧攥住了陆长亭的手腕:“沅茝随我去白莲教,不是便知道我何处比燕王强了吗?”

陆长亭站起来,甩开了吴观玄的手:“来人!”

“你就不怕……”

“不怕。”陆长亭勾了勾嘴角:“你大可以去说,大可满天下去说,说我与燕王有私。我与燕王兄弟情深,乃是天下众人都知晓的事。你去瞧瞧,有多人愿意信你的话。”

吴观玄面色一冷,正待还要说话,门突然开了,张行瑜疾步走了进来。

吴观玄伸手便要将陆长亭拖到他那边去做人质。陆长亭冷冷一笑,他怕是忘了自己还会些拳脚功夫,也是上过战场的人。

陆长亭脱开了吴观玄的桎梏,同时反手一拳重重揍了上去,正正揍在吴观玄的鼻子上。

这也得益于陆长亭近年身高又高了许多,因而这一拳出得极为利落干脆。

吴观玄鼻子一酸,疾步退了后去。同时张行瑜冲了上去,正好将吴观玄扣住了。

“噼啪”两声骨头的脆响。

张行瑜面色冷峻。

陆长亭只瞥见了他飞扬的衣角,再一看,张行瑜已经将人牢牢扣在地上了。

陆长亭走了出去,道:“来人,拿下他。”

朱樉留下的人这时便派上了用场,他们很快涌进来,一起将吴观玄抓住了,好让他无法逃跑。

“潇潇,你去皇宫传信。”

“是!”

潇潇毕竟是朱棣身边的人,对皇宫不会怯,而且也更熟悉路途。

吴观玄被押倒下去以后,喉中厉声吼道:“陆长亭,你当真能做到不管不顾吗?”

“能。”陆长亭回了他斩钉截铁的一个字。

张行瑜一拳揍在吴观玄的头上,吴观玄恨恨地瞪了一眼,却也只能晕了过去。

张行瑜冷着脸将吴观玄提起来:“看住了,在送往刑部的路上,半点差错也不能出。若是醒了还大闹,便再打晕一次。”

朱樉派来的这些护卫,虽然不认得张行瑜是谁,但见他发话,陆长亭也并没说什么,便个个都点头应了。

陆长亭冷着脸看向门边,等待着洪武帝派人前来。此时没有比他家中更安全的地方了。若是吴观玄在白莲教中当真地位不凡,那么说不准带着他出去便会遇上白莲教的来抢人。所以左思右想,还是将人留下来等着更好。

陆长亭转身去取了一把剑,挂在了厅中。

其他人不明所以地朝陆长亭看了一眼。

过了会儿,三子跑了进来:“外头抓了个人,他自己从墙上栽了下去。”

“带进来,一起看着。”陆长亭道。

三子点了点头。

其他人忍不住感叹:“这人这么蠢笨啊……”

三子很快就拎着那个从墙上栽下来的人进来了,那人打扮其貌不扬,看着像是普通百姓。三子拎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

陆长亭淡淡地吩咐道:“三子,挂一面铜镜到大门外。”

“是!”三子也没问为什么,马上便去办了。

而另一头,朱标回到皇宫后也没有立刻便去休息,他到了洪武帝那里去,将今日之事细细与洪武帝说了。同时还道,陆长亭或许会有危险,他得等着陆长亭传信来,若是出事,他便要立刻伸手援助。

洪武帝便无奈道:“那太子就在此处等着吧。”

朱标点了点头。

从宫外往宫内传递消息,要经过重重关卡,自然是较慢的,等潇潇到了宫门外,却也等了好一会儿,方才等来了回音:“消息已经传往太子东宫了。”

那边朱标却并没在东宫中,因而消息又耽搁了一会儿,方才传到了朱标的跟前来。

“太子殿下,给事中那里传来消息说是,吴观玄动手了。”太监躬腰道。这太监是太子身边较为信任的人,朱标早早就吩咐过他,若是得了任何与陆长亭有关消息便不得停顿,必须立即报于他。这时他便来了。

毕竟这些事交与其他人,朱标是不放心的。

此时一听太监传递的话,朱标便立即激动地站了起来。而洪武帝也疑惑地道:“吴观玄,这名字听着倒是有些耳熟。”

“这人乃是新科进士,您让他去了吏部做了个主事。您还记得之前儿子曾说的,怀疑了一个人,但却暂时拿不定主意吗?便正是此人了!”

洪武帝神色一变:“现在是怎么回事?你快快与我说说。”

朱标概括能力极强,三言两语便将此事说了清楚。

洪武帝立即下了令,让刑部侍郎亲自带人前往。朱标也要随行,洪武帝却皱眉道:“不行,那样的场面必然混乱不堪……”

朱标无奈笑道:“父皇,儿子不能将长亭一人放在那处。”

“如何算是一人?不还有许多人守在他身边吗?这马上刑部便带人去了……”

“还须得有人主持大局,何况长亭在此事中付出良多,儿子该当前往。”朱标神采奕奕,一扫之前的疲累之色,连带着两颊看起来都红润了不少。

洪武帝见状,也不好坏了长子的兴,便只得道:“去吧。多带上些人,我便在刑部等你带着陆长亭过来了。”

“是。”朱标告退,领了人下去。

那边刑部的人被叫上,又耽搁了一会儿时辰。等朱标带着人出来,那头刑部的人也前来会和的时候,潇潇在外头等得五官都皱在一处了。

等终于见了朱标的身影,潇潇差点激动地摔个跟斗。

一众人急忙往陆长亭的宅子而去。

而这厢,宅子里的人等得也多少有些焦躁。

“怎么还不见人来?”

张行瑜淡淡道:“再等就是了。”

陆长亭这会儿也出奇的淡定,他知道不能急,也没什么好急的。

这时三子又进来了:“主子,又抓了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行到门外,便如同撞邪了似的,抽搐两下就栽倒下去了。”

陆长亭一看,他又拖了个人进来。

三子将那人如同放布袋一样扔下来,然后又转身去吭哧吭哧拖了个人进来。三子脸色不大好看,还怪嫌弃这些蠢蛋的。

陆长亭淡淡一笑。

又过了一阵,陆长亭听见了密集的脚步声、马蹄声,渐渐近了……

“来了。”陆长亭道。

他们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穿着兵甲的人很快将陆宅团团围住,而朱标带着一个男人大步走了进来。朱标神色激动,快步上前来,一把将陆长亭抱在怀中:“长亭不曾受伤吧?”

“不曾。”陆长亭摇了摇头:“还多亏四哥从前待我严厉,半点也不落下我的功夫。不然方才吴观玄被逼急了,便要拿我作人质了。”

“怎么这样突然?”朱标问。离开之前都还是好好的。

陆长亭也很无奈:“许是他胸有成竹,觉得能拿下我,在你走后,他便直接了当与我说了他与白莲教有干系,还说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话。”

朱标的脸色沉了沉:“此人逃不过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这才感觉到了些许疲累,刚才他虽然已经不在意吴观玄的威胁了,但是精神一直紧绷着,害怕出了疏漏。这会儿精神松了下来,陆长亭便觉得疲累了。

朱标瞧出了他的疲累,但还是道:“长亭,你得随我走一遭。”

陆长亭点头:“我知道,还得去刑部。”

“走吧。”

“嗯。”陆长亭跟着朱标出去,只是等走到门边的时候,张行瑜突然叫住了他。

陆长亭只得先与朱标告罪,然后走到了张行瑜的跟前去:“怎么了?”张行瑜是稳重之人,这次也出了不少力气。他有话要说,陆长亭当然选择好好听着。

张行瑜神色复杂地道:“你与吴观玄之言,我都听见了。”

陆长亭的眸光闪了闪。

难怪当时张行瑜来得快,他那个时候便守在外头吧?想一想也是,听壁角本就是锦衣卫所擅长的。只是不知道这是张行瑜自己为之,还是得了洪武帝的的指令。

正想着时候,便听张行瑜接着道:“你小心,此事我不会报于皇上。”

陆长亭挑了挑眉,道了声:“多谢。”

还真是缘分。

之前他还感叹锦衣卫已然裁撤,结交张行瑜便已然没什么用处了。谁知道这用处却是用在了这里。

陆长亭挥别张行瑜,坐上了朱标的马车。

这边朱樉的护卫将人交接给刑部的时候,还没忘记将张行瑜之前的话重复一遍。

刑部的人忙点了点头。

之后中途被抓住的这几人还真有醒过来的时候,只不过他们一醒过来便会被敲晕过去。

等到了刑部之后,吴观玄后脑勺还多了个包。

洪武帝在刑部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见到陆长亭和朱标走进来,身后还带了不少人,洪武帝当即就露出了笑容。

“长亭之功,不可谓不大!”洪武帝感叹道。

虽然只是随口道了这么一句,但基本上已经奠定了陆长亭的功劳,之后的封赏便也就是水到渠成了。

陆长亭也很满意,他在白莲教的事上出了力,之后再要求随军北伐,那就有底气多了。

明朝历史上也有派文官随军的经历,此事并不算得出格。若又有朱标推波助澜,那么结果基本等同于板上钉钉了。

陆长亭收起思绪,看向了身后的人。

他们将吴观玄扔到了牢狱中。

没有将他直接放在洪武帝跟前,也是刑部的人担心这白莲教的人诡计多端,万一骤起伤人怎么办?谁都担不了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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