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亭成功用两个字堵住了道衍的嘴,不用等朱棣和道衍回神,陆长亭又问:“道衍师父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还有什么想问的……
道衍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陆长亭已经用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朱棣伸出手来,抓住了陆长亭的手腕。
吃错药了?陆长亭微微拧眉,朱棣的手劲儿有点过大了,像是过于激动难以自已一般,陆长亭毫不怀疑,在他松开手之后,自己的手腕会多出一圈明显的红痕来。
不过陆长亭虽然吃痛,但他到底没有开口说话。毕竟此时他和朱棣是一致对外的,当然不能在道衍跟前示弱半分。
这时候,没有人能看得到朱棣心底的激动,就像是在烈日炎炎下行走许久,对一口水求而不得的旅人,终于得到了这宝贵的一口水。说是整个人因此而活过来了都不为过。
朱棣花了好一阵的功夫平复情绪,半晌方才出声道:“道衍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便在此处说了吧。”这会儿朱棣放松且得意极了,长亭已经彻底让他心底的忐忑不安消散了。此时朱棣自然再不惧怕道衍与陆长亭说些有的没的话了。
道衍也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但是捅了也就捅了……道衍面上表情不改,淡淡道:“既然长亭如此坚决,我还有何话可说?万望长亭日后莫要后悔才是。”
陆长亭摇了摇头,“不会有这样一日的。”未必是他对朱棣的感情如何信任笃定,陆长亭只是相信自己深思熟虑之下的选择,相信自己的性格。何况若是在道衍跟前,泄露出半分动摇软弱的意思,陆长亭毫不怀疑,道衍便会从中找到切入点,再度企图分隔他们二人。
其实说来说去,他与朱棣如何,日后后悔不后悔,都是与道衍没甚干系的。
道衍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又气又笑一般。
陆长亭静静等了一会儿,道衍方才又道了一句:“若有那时,可来庆寿寺。”
来庆寿寺干什么?陆长亭实在难以理解道衍对待他的热忱,陆长亭想也不想便一口拒绝了:“不会有那时的。”
朱棣此时心情更为激荡,他忍不住牢牢捏住了陆长亭的手腕,若非道衍在跟前,他便已经按捺不住将陆长亭扣倒在自己怀中,奋力亲.吻之了。朱棣将陆长亭往身后拉了拉,说了和陆长亭一样的话:“不会有那时的。”
道衍大约也知道了自己说的话实在不招人待见,所以他明智地选择饿了不再言语。
“我想今日道衍师父应该不会留在燕王府用饭了。”陆长亭淡淡道。
道衍掩下眼底的无奈之色。这是连饭都不让吃了……
道衍点头,干脆利落:“告辞。”
待他走出去后,陆长亭面上神色骤然一变,埋怨道:“四哥,你捏痛我了。”
不过这话听在朱棣的耳中,就仿佛撒娇一般。
朱棣面上渐渐涌现出了喜色,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越发浓厚起来,他颇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低头再看,长亭的手腕之上果然红了一圈,周围的皮肤更是泛着青白之色,朱棣顿时心中一疼,忙俯下身去吹陆长亭的手腕。
陆长亭:……
这个动作显得幼稚也就罢了,朱棣似乎还在激动之下,完全忽略了身边的人。
陆长亭不得不抬手戳了他一下:“四哥,我有事要出门一趟。”
朱棣却是态度强硬地将陆长亭搂着往里去:“今日哪里也不许去。”
陆长亭:???
难道是朱棣从道衍那里受什么刺激了?
陆长亭哪里知道,朱棣的确是受刺激了,但却是受了他的刺激,此时正是情绪难以抑制的时候,哪里舍得放他出门去?
朱棣将人留在花厅之中,又令下人去备下酒菜。陆长亭无奈,只得让马三保等候在外头,推迟了去见史嘉赐的日子。
“道衍走得太快了些。”陆长亭叹道。他应当先问一问道衍,确认那史嘉赐确实是倒了霉运才是。偏偏当时忘了个一干二净,脑子里哪里记挂着什么史嘉赐,三言两语就将道衍给怼走了,这时候想起来,陆长亭方才觉得有些遗憾。
假如道衍知道自己在陆长亭心中的价值就体现于此的话,怕是会气个倒仰。
朱棣不知道这些,只听出了陆长亭的可惜之意,不由顿时扬眉道:“走得快才好,若是慢些,我倒是怕控制不住自己了。”越是强势的人,便越是不允许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你可以做我的幕僚,可以为我出谋划策,卖弄你的本事,但你不能干扰我的决定。
朱棣便是如此。
他可以欣赏道衍的聪明,可以对他委以重任,甚至可以礼遇他,尊敬他,平等论交。但这绝不代表道衍能左右他。
陆长亭忍不住轻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日后说这些话的人未必会少,道衍说在前,也算是给我们提个醒了。”陆长亭早就想通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因道衍所言而生气。待日后,他手中更握有实力,便更不必惧怕道衍会对他如何了。
说来,还是应了那句俗话,“打铁还需自身硬”。
朱棣此时却并不觉得被安抚住了,道衍说什么都好,只是在此事上便轻易踩到了他的底线。朱棣摇了摇头,道:“谁人来说这话都可,但道衍说这话不行,他忘了他的立场身份。”
陆长亭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只是……道衍这等奇才,哦不,可以说是鬼才,越是得罪了他们,他们才越是应当将道衍束缚起来,任他为他们出力方才解气啊!
若单单只是将道衍放走,不再任用他,只能是解一时意气,利益受到损害的还是朱棣。
陆长亭将这些想法按捺下来,陪着朱棣一块儿坐下来准备用饭。
今日的饭菜不知为何格外的丰盛,活像是过节了一般,陆长亭颇为迷惑,难道将道衍怼走,乃是一件极为值得庆贺之事吗?
陆长亭想着想着,不由看了看朱棣。
朱棣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即转过了头来,面上表情堪称温柔似水。
陆长亭实在没见过朱棣这般模样,吓得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朱棣是不是被上身了的念头。
当然,朱棣还是这个朱棣,只是他面上的.宠.溺喜爱之色仿佛要溺出来了似的,别说是陆长亭了,就是一旁的下人们都觉得实在摸不着头脑,总觉得燕王越是这般神色,怕就越是要出什么大事。
下人们不由得绷紧了脑子里的弦,生怕犯半点错误。
陆长亭同朱棣一起用完了这顿丰盛的饭菜,席间朱棣实在太过殷勤,陆长亭有些遭受不住,便早早结束了这顿饭。
“先别走。”朱棣的手按在了陆长亭的腿上,炙热的温度能很好地透过衣衫传递到陆长亭的皮肤上。
谁让朱棣的手直接伸进衣摆里去了呢?
陆长亭面色僵了僵,有些不明白朱棣闹的是哪出,但他到底还是好好坐在了那里。朱棣大手一挥,让人撤去饭菜,转而换上了温好的美酒,再配些下酒的小菜。
“长亭陪我喝些酒吧?”朱棣转头看着他道。
朱棣的目光过于炙热又专注,倒是叫陆长亭有些不忍拒绝。
“今日不去军营了吗?”
“不去了,长亭陪我一日。”朱棣口吻不容拒绝地道。
陆长亭以为他是仍旧介怀道衍之言,方才会有这些反常的举动,陆长亭在心底措了一下辞,而后道:“四哥不必在意那道衍所言……”
“我不在意。”朱棣想也不想便道,说罢,他挥退了下人们,这才对陆长亭道:“只是……”
“只是什么?”面对此时的朱棣,陆长亭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朱棣并没有急着说出后半句话,而是先倒了一杯酒,这才头也不抬地道:“我在意的只有长亭之言,长亭若是此时愿意再对我说一声喜欢……”
陆长亭这才骤然明白过来,原来朱棣所有的反常都起源自这句话。
有那么值得令人欢喜吗?陆长亭转过头去,定定地看着朱棣,朱棣仰头饮下酒,目光却是至始至终都放在了陆长亭的身上,两人目光相接,陆长亭能充分感受到朱棣眼眸之中的暗涌在流动。
陆长亭也说不清那一刻自己的心底涌现了什么滋味儿,但他的确是突然就有了想要开口让朱棣如愿的欲.望。
“……我自然是喜欢四哥的。”从初时的难以启齿再到此时逐渐流畅的语言,随着这句话被说出来,陆长亭心底的心理负担一下子就没了。只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垂下了眼眸。
“不然我又怎么会应下同四哥在一起?”陆长亭一口气说了个干净。
纵然他的口吻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但是已经足够撼动朱棣的全副心神了。
“长亭。”
“嗯?”
……
静寂在花厅中蔓延开来,陆长亭正疑惑朱棣怎么不往下说了,他实在忍不住抬起了头,而就在这时候,朱棣抓住机会,伸手揽住陆长亭的后颈,然后起身吻了上去,正正吻在陆长亭的唇上。
一股酒香顺着飘进了陆长亭的唇间。
陆长亭瞪大了眼,条件反射地朝门的方向看去,当看到大门紧闭的时候,陆长亭方才松了一口气。他可没有大庭广众之下便与朱棣表演亲热的癖好。
朱棣抬手遮住了陆长亭的眼,然后将他抵在了酒桌之上。
他的动作看似粗暴,实则轻柔得很,陆长亭的腰顶上酒桌也并不疼痛。
只是……这是要做什么?
刺激和紧张的情绪再度交织起来将陆长亭笼罩其中。
朱棣舔了舔陆长亭的唇,而后微微起身问:“长亭要尝尝酒是什么滋味儿吗?”
我已经知道是什么味儿了。
不过朱棣并没有给陆长亭说话的机会,朱棣端起酒杯又饮了一口,然后俯身渡给了陆长亭……
这种套路从前陆长亭只在电视剧里见过,那还是青.楼女子的手段……
不过此时由朱棣做来,自然是半点脂粉气,半点矫揉造作都没有。陆长亭不自觉地微微抬头,好让那口酒水顺利滑入到喉中,但是因为角度的关系,陆长亭还是被呛了个爽。
陆长亭咳了两声,酒水难免顺着嘴角滑落了一些。
朱棣双眼亮得惊人,看着他这般模样,陆长亭觉得自己仿佛又见到了那日那个气势惊人的朱棣。朱棣再度俯下身来,顺着陆长亭的嘴角一点点舔吻下去,痒麻的感觉覆盖在了陆长亭的脸上、脖颈上、锁骨之上……
陆长亭突然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也许不仅仅是擦枪走火的程度……
“甜的,醉人。”朱棣将陆长亭嘴角漏出来的那点儿酒水吸了个干净,而后还舔了舔唇,动作颇有些情.色的味道,由他那张俊美的面孔做来,实在令人忍不住跟着脸红心跳起来。
朱棣说完又亲了亲陆长亭的唇,然后伸手摸到了陆长亭的衣衫里去……
陆长亭:……
不好的预感要成真了?
就在衣衫半解,同时又被吻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他方才听见朱棣声音低哑又迷.人地在他耳边道:“长亭,我心中实在太过欢喜……没有什么能抵得上你那句话了。”
“我很高兴。”
高兴得恨不得吃了我吗?陆长亭被迫与朱棣对视了起来,他能清晰感受到朱棣眼底隐藏起来的侵略意味。
朱棣的手在衣衫内游.走一番,撩拨得两人的眼珠子都有点红。
然后朱棣收起了手,还贴心地为陆长亭整理好了衣衫,重新抱着他坐好。
“还喝吗?”朱棣问。
陆长亭:……………………
他有种被点完火就算完的感觉。他该对朱棣说什么?小妖精,你得为你点的火负责吗?
朱棣笑了笑,将酒杯放了回去:“不想喝?那陪我坐会儿吧。”
陆长亭:………………
朱棣觉得心底舒畅极了,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倒了杯酒,陆长亭劈手夺了过去,恶狠狠地喝了下去。
朱棣:?
他怎么有种……长亭有些不快的感觉?
朱棣庆幸,幸而他方才维持住了清醒,没有借着这样的时机对长亭胡来,不然的话,长亭怕是要更为不快了。
陆长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抢过酒壶来,倒酒……以掩盖心底那点儿无所适从的失望。
陆长亭的酒量多浅啊,几杯下肚就醉了。不过长得好看的人哪怕是饮醉了酒,模样也依旧是好看的,何况有的人在染上醉色之后,便显得愈发动人了呢……
陆长亭恰好就是这样的人,他的眼眸若迷雾般朦胧起来的时候,最是叫人抵挡不能。
朱棣忍不住亲了亲陆长亭的眼睑,“回去睡吧……你困得眼睛都快流泪了,看着叫我心疼。”
陆长亭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来,步履稳健地往门外去了。
陆长亭和朱棣其实都是纵然喝醉了酒,但依旧能维持住仪态的人,所以陆长亭能自如地走出去,而周围的下人并没有发现他身上半点的不对劲之处。
其实朱棣若是没有对上过他的眼眸,那么朱棣也无法判定他是真的喝醉了。
朱棣跟着快步走出来,从后面捞住了陆长亭的背,然后让陆长亭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自己的身上,就这样带动着陆长亭回屋去了。
在陆长亭醉酒之后,朱棣还不允许任何人插手,而是选择了贴心地亲自给陆长亭换衣衫,洗漱……最后扶着陆长亭一块儿上.床去……睡觉了。
到翌日醒来后,陆长亭的脸都是黑着的。
朱棣还当他是有了醉酒的后遗症,便没将他再带到军营里去。
陆长亭臭着脸休息了半日,觉得心头那口郁气吐出来了,方才带着马三保往史嘉赐的宅子去了。
自那小厮来了之后,这已经是好几日过去了。
史嘉赐躺在床上,等得望眼欲穿。
刚刚新年过去不久,史家便沉浸在一片冷清的气氛之中。
陆长亭从马车上下来,史家下人似乎早早就有所准备,马上小跑着迎了出来,连声道:“陆公子请!陆公子请往里面走!”
那下人热情得就差没托着陆长亭往里去了。
等陆长亭被带入到内院中后,陆长亭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下人会这样热情了……因为史嘉赐的情况说不上太坏,但也绝对说不上好。
史嘉赐的这个模样,比起之前送年礼的时候,有了不小的变化,首先是面色明显发黄,这是憔悴生病的表现,再是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显然受眼下的麻烦所苦,棘手得不知该如何解决,还有他卧床不起的姿态……以陆长亭对史嘉赐的了解,若他只是受了些小伤,绝不可能就此卧床不起。毕竟史嘉赐从来都是礼数俱到,好让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若非反常情况下,他又怎会见了陆长亭也仍旧不动呢?
“史掌柜病了?”陆长亭在床边站定问道。
史嘉赐淡淡一笑,风度倒是在的,他道:“恕我不能起身迎接陆公子。”他顿了顿方才道:“不是病了,是之前受了伤,不知怎的恶化了起来。”
“请史掌柜将前后仔细与我说一说吧。”
史嘉赐点头,但随即他却先转头吩咐下人为陆长亭搬来了椅子,椅子上还垫了软垫。等到陆长亭落座之后,史嘉赐才开口说了起来。
他上月出门做生意,在路上遭遇了劫匪。
如今要在平燕府内遭遇劫匪不太容易,毕竟平燕府守了不少的军队,哪个匪徒这么不长眼敢在平燕府动手?再说自那汤家、高家倒下以后,整个平燕府也被肃清了不少,各地都乖觉得很,不敢再犯半点错,又怎会纵容匪徒作乱呢?
陆长亭没有急着开口,他暗暗审视起了史嘉赐。
这故意自己受伤的人……也不是没有。
史嘉赐叹气道:“就是因和那些劫匪动手,我才伤了腿,那时还不觉有事,连夜赶回了北平。哪里知道在北平的生意也出了麻烦,竟是有客人闹上门来,还砸了我两家铺子。我向来待人和善,少有得罪人的时候,我自然是想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出了这些事……后头我总怀疑是这宅子的风水被人动了手脚,但我不通风水,自然是瞧不出哪里不妥的。我不敢打搅了陆公子,便先去了一趟庆寿寺,心中想着或许只是近来倒霉了些,拜拜菩萨也就好了……”八壹中文網
之后的事陆长亭也清楚了。史嘉赐和那小厮说的无二。
只有一点……
“我从庆寿寺回来不久,伤口便恶化了,直接影响到了行走,请大夫来看过,大夫开了药,拍着胸.脯说不出十日便能有大的好转。但……”史嘉赐苦笑一声:“方才大夫刚走,这大夫今日说的却是,这病难治了,他怕是无能为力了。”
史嘉赐的面上渐渐笼上一层灰败之色,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作伪。
“能否允我看一眼伤口?”陆长亭面色不改地问。
在没有确认史嘉赐并非撒谎之前,陆长亭都不会表露出半分情绪来。
那日求见陆长亭的小厮也在一旁,小厮好奇道:“陆公子还会瞧伤么?”
史嘉赐皱眉斥道:“多言!”
小厮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忙闭了嘴,看来史嘉赐在宅中积威颇深。
“史掌柜?”陆长亭催促了一声。
史嘉赐温润的五官都挤在一处去了,随后动作艰难地揭开了被子,一股药味儿混合着血腥味儿,还有股淡淡的仿佛腐肉的味道顿时充斥在了陆长亭的鼻间。
陆长亭被这个味道熏得一下子都精神了。
若是故意为之,那史嘉赐未免也对自己太狠了!
陆长亭看向他的腿。史嘉赐会意,又极为艰难地掀起了裤腿,他腿上的伤口顿时就入了陆长亭的眼。
那是一处刀伤,从他的左腿斜着贯到了右腿上,或许是因为行凶之人后劲儿不足的缘故,史嘉赐右腿上的口子并不长,但纵然是如此,他腿上的伤口也恶化得很厉害,伤口处黑黑的药膏混合着血肉,实在叫人看了一眼不想再看第二眼。
这个伤,不可能作假。
这得后世的特效化妆师才能做到啊!何况就算是特效化妆,那摸一摸,闻一闻也就暴露了。但眼前的明显不是。
陆长亭不由皱了皱眉:“怎么会这样严重?”
“大夫也给不出个理由来。”史嘉赐摇头,面上满是失望之色,“若是再这样下去,最好的情况便是日后我都用不了这双.腿了,最坏的情况便是扛不住就此丢了性命。”
陆长亭眉头皱得更紧,他好歹也跟着道衍学了点儿医道,自然知道史嘉赐说的并非虚言。
那就奇怪了,谁会这样大费周章地来对付他一个商人?
“史掌柜可有怀疑的对象?”陆长亭问。
史嘉赐摇了摇头。
陆长亭这时候倒是发现了点儿不对劲。史嘉赐在撒谎。说明他分明是有怀疑对象的,但却不愿对陆长亭说出。
陆长亭也没追问,他起身道:“那我先在宅子里走一走。”
“好。”史嘉赐说着,便让那年轻小厮陪着陆长亭在宅子里走动了。
陆长亭带着人走到门口了,才骤然回头道:“伤口不要捂着,也不能穿裤子,勿要让衣物遮盖住伤口。”
史嘉赐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是。”
陆长亭加快脚步走出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史嘉赐缓缓躺了回去,面上神色却渐渐变得阴郁了起来。
从屋子出来后,陆长亭就放慢了脚步,他没必要走得那样快,毕竟只有细细观察才能发现到不对劲之处。
若是风水被动了手脚,没有几个月的功夫,陆长亭也较难清晰看见宅中的气息变化。
没有这个作弊的金手指,陆长亭就只有更细致地去观察了。
从史嘉赐所言可见,这史家没有半个下人受伤倒霉,那么这就只是单单针对史嘉赐的。他先是受了伤,再是损了财,可见是命数之中有这两处被克了。
五行之中水多有生命之象征,而金则是代表着钱财富贵。
也就是说,史嘉赐八字中的水和金被克制住了。
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先是以土克水,史嘉赐缺水,自然无水克火,而再用火克金,自然是没有东西可以阻拦了。
陆长亭先以这个为猜测的立足点,更为仔细地关注起了周围五行属土和火的东西。
但是,也不知是那幕后之人当真如此谨慎,还是如何……陆长亭竟然很难发现有与这宅子不协调的地方。
史嘉赐不可能撒谎,他身上反常的情况也的确说明着,屋子的风水是有异样的。
那么什么情况下,屋子才很难有破绽出现呢?
陆长亭顿住了脚步。
小厮小声问:“陆公子,不往前走了吗?”
陆长亭没说话,但他脑子里渐渐浮现了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结论。能动手改风水的都是风水师。之前宅子的风水被改成了富贵的格局,而如今却成了这样的格局。算得上是大动干戈了,这样的异处只要有经验的风水师应当都能看出来。若是看不出来,那只能说明前后风格是一致的,哪怕是改动后的风水也已经能与从前的融为一体。
也就是说……曾经给这个宅子改风水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如今再改风水坑害史嘉赐的人。
史嘉赐应该也猜到他了?但史嘉赐为何不说?
陆长亭暂时按下心底的疑问,抬头继续打量这座宅子。
心底一旦有了目标,就好像乱糟糟的线团之中终于捻到了那根线头,自然剩下的也就渐渐清晰起来了。
陆长亭加快了步子,一边走一边将宅子的模样记在脑中,等走完后,陆长亭方才往史嘉赐的屋子返回。
陆长亭进门的时候,史嘉赐正在喝药。
那碗药浓稠发黑,陆长亭光是看一看便觉得想要反胃,他忍不住微微别开了脸,等史嘉赐喝了之后,他才走近了。
“史掌柜心底可有怀疑的人了?若史掌柜没有,我心底却是有了。”陆长亭淡淡道。
史嘉赐面上顿时涌现了惊奇之色,他是真的没想到陆长亭这样快便有了怀疑的对象,但陆长亭与他交集甚少,怕是连他身边有哪些朋友都不知道。
这位陆公子是如何有了怀疑对象的?
“之前给史掌柜改风水的风水师是谁?史掌柜不如派人将他抓起来吧,我瞧如今这宅子里的异样怕也出自他的手。”陆长亭说这话的时候,也有注意留心史嘉赐的面部表情。
而越是观察,陆长亭便越是相信自己的怀疑没错。
史嘉赐的目光微闪,挥退了下人,这才低声道:“的确……的确,我也怀疑过他。但我抓不了他……”
“他不是平燕府的人?”
史嘉赐点头:“陆公子实在聪慧,正是如此。”
“那你可报案。”
“风水之事,报案又如何?”史嘉赐苦笑。
“在北平报案即可,知县会很乐意受理的。”
史嘉赐目光闪了闪,像是有些心动,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太难了。”
不,不对,这不符合史嘉赐的性子。
“史掌柜为何不敢如此做?因为那人乃是史掌柜的熟识?”陆长亭脑子飞快地转动着,隐隐又有了个猜想。
史嘉赐顿了顿,点头:“是,我不忍如此待他,所以只请陆公子为我瞧出风水异处,再为我扭转到之前的模样,我便满足了。”
陆长亭微微挑眉:“那史掌柜怕是要等上好几日了。”
“这几日我还是能等的。”史嘉赐微微一笑。
“嗯,那今日我便先告辞了。”陆长亭此时归心似箭。
史嘉赐当然不会挽留,让那小厮送着陆长亭出去了。
陆长亭走出去之后,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史嘉赐的模样,这人身上的秘密可真够多的……
陆长亭很快就回了王府,哪里知道朱棣竟是比他更早一步回到了王府中。
“去哪里了?”朱棣鼻子敏.感,很快就闻到了陆长亭身上的药味儿和血腥味儿。
“去看了一眼史嘉赐……”陆长亭说完,便见朱棣扬起了眉,陆长亭也不作停顿,马上一口气地说了下去,将整个事件都讲了个清清楚楚。
“也许我可以猜测,那个风水师便是白莲教的。”陆长亭道。
朱棣点头:“看来还是得抽出功夫来,将史嘉赐解决了才好,说不定那史家便是白莲教的一个据点。”说完,朱棣又深深地看了陆长亭一眼:“明知史嘉赐乃是白莲教的人,你还敢上门去……”
陆长亭眨了眨眼:“我带了很多侍卫,还有很多百姓也瞧着我往史家去了。”
“那下次也不许了。”朱棣用不容商量的口吻道。
若是换做从前,陆长亭最是厌恶别人这样的口吻,但此时听来,陆长亭竟然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暖意。
难道他是变成受虐狂了么?
陆长亭“嗯”了一声应了,马上转移了话题:“若那风水师是白莲教的,那他为何这样对史嘉赐?还有,这白莲教培养那么多的侍卫,是要做什么?”
朱棣笑了:“这还不简单?明日问那史嘉赐去便是!”
“问?如何问?”
“你带侍卫进门,我带亲兵守在门外,你便直接了当地问他,那风水师可是白莲教的人,若他心虚暴起,我便带人进来,将他拿下。进了大牢一样可以逼问。”
陆长亭:……
真是好生粗暴的方式。
但是仔细想一想,他竟然觉得还是挺可行的。
“……就明日?你有空?”
“长亭有事,我自然是有空的。”
这样的情话其实挺低级的,但是此时听来,也有不一样的滋味儿。陆长亭有点想要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是不是被触动了……
当然,陆长亭最后也没有摸到胸。
“那便就明日吧,趁热打铁,趁着眼下还有些功夫,早早解决了也好。”想到之后还有无数的事等着他,陆长亭便没什么心思花费在这史嘉赐的身上了。
“嗯,不说此事了。”朱棣将他半搂半抱地带着进了花厅:“我等了你许久,快要饿死了,待会儿长亭可得用嘴喂我才好……”
陆长亭:???
这人真的是朱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