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泰道:“若他有异心,很快就会有动作。”
沈璧道:“殿下可是已经通知祁王?”
郑泰道:“祁王掌管宗亲,对郑穆又一向亲眼有加,若是只有说辞没有证据他绝不会轻信,我就要逼郑穆露出破绽。”
沈璧皱眉,等他饮完一杯水后拿开茗碗,道,“殿下何时开始疑心安阳郡王?”
郑泰道:“宗正府明王下狱前你可以记得他说过什么?”
沈璧摇头。
“他说‘王叔,藏得好深’,”郑泰道,“随后杜岩行刺,我重病在床,无暇考虑此事。自从身体有所好转,我始终放不下心,派人私下去查。胡岚是他介绍给我,说掌握明王秘事。我以为只是一些贪墨军饷,私下养兵,御下不利导致焚宫。谁知竟然是明王故意纵火。”
沈璧问道:“殿下可查到什么?”
郑泰冷笑:“还真让我查到,胡岚早在八年前就已认识郑穆。他原本只是个四处求学的寒门子弟,多年想要投效各门阀都不得其门,老母病死也无钱料理后事。他的旧邻人都说,当时他遇到一个郡王帮助,不久后料理完后事,他就失去了踪影,直到四年前出现在明王府,成了王府幕僚。据说他还有妻儿,但行踪不明。”
沈璧听出其中的深意,长吁道,“他是有意接近明王,多年来出谋划策,也许就只为了最后这一次。”
郑泰道:“我了解明王,他虽武勇却并不莽撞,说他入京之时就已存有焚宫弑君的心思我不信。若说他两面夹击受困,脑子发昏做此决定倒有可能。”
沈璧道:“安阳郡王竟一早就对明王设下圈套,还是在八年前就开始准备。这……这……实在太惊人了。”
郑泰喘了几声粗气,道:“还有更惊人的。”
沈璧心惊,眸中乌沉。
“明王身边有钉子,我当然也不放心自己身边,”郑泰冷笑一声,牵扯到伤处,面色发白,“我回想了一下,当年就下杜岩,就是他给的建议。他对我说,明王精兵悍将,唯有杜岩可以与他抗衡。袁州兵弱,再无良将,就永远无法胜过明王。”
沈璧心中乍生寒意。
“杜岩所为如果也是由他授意。”郑泰蓦地伸手抓住床沿,道,“那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已经太久了。”
沈璧道:“明王与袁岚,陛下与杜岩,实在可怕。不行,此事凶险,殿下所知应该全部告知祁王才是。祁王素来公正,绝不许郑氏宗亲互相谋害。”
郑泰道:“胡岚,杜岩都已死,活无口供,死无对证,如何能证明我的话。就连明王,明知是圈套的情况下,也只能自食其果。”
沈璧越想越觉得心惊,看着郑泰枯槁的面容,垂头沉默,欲言又止。
郑泰问道:“可是有话要说?”
沈璧道:“殿下要逼郑穆动作,我还有个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
沈璧道:“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否起作用。”
郑泰道:“且说来我听听。”
沈璧犹豫一下,道:“殿下可以为我赐婚舒阀七小姐舒仪。”
“舒阀,”郑泰讶然,“为何?”
“殿下可知舒仪与安阳郡王是何关系?”
郑泰面色沉重拧紧眉心,想了想道:“舒阀?莫非就是杨臣去矩州时带回来的那个姑娘?”
“正是她。”
“我知道郑穆曾将她放在府中,可仅凭这样就能逼他有所动作?他既然已经蛰伏多年,岂能因为一个女人轻易破功。”
沈璧理解德王对此事存疑的心理,若不是沈琳传回来的消息,他也不会想到这个办法,虽然冒险,但他直觉认为,值得一试,目前唯一需要就是劝服德王。
“此女对郑穆意义非凡。”
郑泰道:“沈阀多年来为我助力,付出很多。我为你赐婚,若是郑穆没有反应,或是他有想法,为了大业放弃一个女人,你就必须要娶舒阀女了。我知道你们沈家婚嫁都有极严的规矩。有道是娶妻娶贤,你可要想好了。”
到这个时候,德王还能讲出这一番话,沈璧有些动容,他起身行了一礼道:“殿下放心,舒仪也是名门淑女,与我家世相当,我见过她,是位相当聪慧的姑娘。”
郑泰叹道:“你这天下第一美男子,要娶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到。”
沈璧道:“为殿下大业,只是让出我的正妻之位,不算什么。”
郑泰定定看着他,双目如电,有几分沉重之色。
“沈阀的深情厚谊,日后必报。”
天色漆黑,只余几颗星子寥落,房内烛火摇曳,勾勒出郑穆漠然的表情。
德王要请杨老出山,并非只为了大义名分,而是想透过杨臣要他表态。郑穆心中清楚,神色端凝,喜怒难辨。
“师父?”杨臣道,“我看德王,似乎是急了。”
郑穆道:“身体未复就要行登基大典,他是急了。”
杨臣为难道:“我祖父回乡之后身体一直不大好,德王又限期半月之内赶至京城,我怕老人家身体受不住。”
“他想要的不是杨老司仪,而是让你来找我。”郑穆微眯着眼道。
“师父愿意为他主持登基大典?”
郑穆道:“有何不可?”
德王还是错估了他的耐心,既然能从英宗时期就忍耐,再等先帝,德王两代又有何不可,先帝即位一年多就殡天,德王如今的身体,也不知能不能撑到一年。
心中冷笑,郑穆抬起眼看杨臣,“你可知,德王也是在考验你。”
杨臣道:“我知道。”
“知道?”郑穆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连夜到我这里。”
杨臣深深作揖道:“以前德王身体康健,抱负远大。师父也暗中襄助德王,我相信师父的眼光。自古都有主强臣弱,主弱臣强的时候。如今德王身体亏欠,精力也有所不济,已从强主变为弱主,为社稷稳定,天下百姓考虑,也该有人来统领朝政。师父您当仁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