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一直拉着尚晚霞,站在了距离知府大人最近的地方。
尚晚霞显然很吃惊,一般老百姓见了官,谁不是躲得远远的?
不过,想想这一切是发生在汤圆的身上,又觉得很合理了。
因为汤圆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
“汤圆,你来了。”白元洲依旧笑呵呵同汤圆打招呼,还伸出手,在汤圆的头上摸了摸,一副长辈的慈爱模样。
汤圆也不排斥他,挨着白元洲的身边站好。
尚晚霞站在汤圆的边上,虽然与白元洲之间隔着一个汤圆,但她依旧感觉不自在。
因着上午有人吃了第一个螃蟹,所以下午来告状的人更多了。
三花婶和她妯娌为着一只母鸡也来找白元洲了。
据两人说,她们的婆母在早年生病的时候,两人约定了,每家轮流杀一只母鸡给婆母养身子,可三花婶杀了一只母鸡给婆母吃了之后,婆母的病就好了。
妯娌就这么省下了一只母鸡,三花婶觉得自己吃亏了,要妯娌给自己半只鸡的钱,而妯娌说之前明明约好了,婆母忽然病好了,那也是活该三花婶倒霉。
总之,妯娌就是不肯出半只鸡的钱。
白元洲听得头痛得很。
多大点事啊,也用得着来告状么?
“那下次你们的婆母再生病了,让你妯娌先杀鸡给婆母吃,不就好了?”白元洲觉得这事很简单。
“大人您不知道,”三花婶苦瓜着脸说道,“我们的婆母已经不在了,以后是没有办法吃鸡了。”
白元洲转向妯娌:“那你就给她半只鸡的钱。”
“那怎么行呢?”妯娌不服气,“又不是我吃了她的老母鸡,是婆母吃掉的,为啥要我给钱?她杀老母鸡孝顺婆母,婆母把她好一顿夸。我现在给了她钱,我婆母又不会从土里爬出来夸我一顿。好处都让她得着了,出钱的事就拉上我?”
三花婶立刻反驳:“你啥意思?婆母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婆母,凭啥我一个人孝敬?”
“我的意思就是你这人不厚道。”
“我和你妯娌二十来年了,就数你最不厚道。你自己说说,这样的事情,是一次两次吗?”
……
两个人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
白元洲并没有让她们停止,而是扭头看向汤圆。
“汤圆,你说说,这案子该怎么判?”
汤圆摇头。“大人,我才六岁,我可不会断案。”
“没事,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那我就说两句?”
白元洲立刻露出微笑,他就知道,汤圆一定有办法的。
“你随便说,伯伯也随便听。”
汤圆歪着头想了一下,道:“三花婶多付出了一只鸡,她妯娌又不肯跟她平摊这只鸡的钱,不如,大人就给三花婶一些奖励,这样,她就不会纠结自己失去的那只鸡了。”
“奖励?汤圆你的意思是,让伯伯赔给她一只老母鸡?”
汤圆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当然不是。我猜,这样的事情,恐怕不是一次两次了。赔母鸡是赔不过来的。最好是精神上的奖励。”
“精神上的奖励。”白元洲想了好一会儿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啪,”他拍了一下惊堂木,喝令三花婶和妯娌停止争吵。
“这一妇人,你婆母病了,你杀鸡给婆母养身子,极是孝顺。本府决定亲自写一个牌匾给你,就当做你孝顺你婆母的嘉奖。你觉得如何?”
三花婶还在发愣,白元洲已经提笔,在纸上挥毫写下了“孝思不匮”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孝思不匮,意思是时刻想着孝顺父母。我朝历来以孝道治天下,你一个乡下妇人,时刻孝顺长辈,应该竖为典型,好让大家都来学你。这幅字是本府亲笔书写,就作为奖励,送给你了。”
白纸黑字送到了三花婶的手中,三花婶捧着纸不知所措。
她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妇人,要这有何用?
汤圆将两手拢成喇叭装,冲三花婶大喊道:
“三花婶,你还不快谢恩。知府大人亲手写的字,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三花婶恍然大悟,立刻磕头。
“多谢知府大人赏赐。”
她小心翼翼地把纸张折起来。
汤圆都说这是求都求不来的东西,那一定是好东西了。
“咳咳,”白元洲傲然说道,“本府平日是不轻易写字的,今日是为了犒赏你的孝心,才破例赠你这个字。你可要好好收藏。”
“是是是。民妇一定把这个当做宝贝收起来。”三花婶得意地看一眼妯娌。
哼,知府亲手写的字,那当然是比半只鸡来得值当。
妯娌看她这么得意,心里顿时很不爽。
“大人,那我呢?”
“你也想要本府的字?”白元洲斜眼看向妯娌,“本府这个字赠予的是有孝心的人,若是你肯出那半只鸡的钱,就让你妯娌把那字分给你一半吧。”
三花婶立刻把知府的字揣进了怀里,“不行,这是大人赏给我的字,我谁也不给。我也不要你的钱了。”
妯娌被气了个半死,眼睁睁看着三花婶趾高气扬地从自己面前走过了。
“哼,你连上面写的是什么都看不懂,要那个干啥?”
“我用不着懂。我只要知道,这是知府大人亲手给我写的字就可以了。你有吗?”
“你……”
顿时,村民们都很羡慕三花婶。
“三花婶,知府亲自给你写字,你可是咱们村里头一个。”
“咱村除了汤圆,就数三花婶你最有面子了。”
“三花婶,给我们大家瞧瞧呗。”
但三花婶可不敢给大家瞧,万一瞧坏了呢。
“你们先等等,等我去找人给装裱上,挂在我们家的堂屋里,到时候大家都来看。”
村民们起哄:“到时候,你家可得摆席。”
“那是自然。到时候大家都来。哈哈哈……”
白元洲望着三花婶的背影,明白了什么。看得出来,三花婶并不是小气的人,之所以跟妯娌争那半只鸡,为的也是心里的一口气,想必平日里,就是她孝敬婆母多一点,而妯娌说得多,做得少,久而久之,三花婶心里就不平衡了。
现在有了这个知府大人写的这个字,三花婶顿时觉得自己多孝敬一点婆母也是值得的,于是也就不跟妯娌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