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付了钱。扣除之前兑换零钱时收的那十文钱,又付了五百九十文钱。
一家子走出了布庄,门口的小狗又凑了过来。
“这只小狗是怎么回事?”张氏奇怪地问。
楚耀祖说道:“谁知道呢。刚才你们进了这铺子,它就跟着,但是也不跟你们进铺子,只在门口等着。还挺通人性的。”
汤圆一听,更加觉得这只小狗不一样了。
“爹,娘,你们以前不是答应过我,等我高考结束就同意我养狗的吗?”汤圆眼巴巴望着楚耀祖和张氏。
楚耀祖朝着张氏努努嘴,意思是:这事听你娘的。
张氏一看这只小狗这么乖,立刻就同意了,“既然这只小狗跟你这么有缘分,就带回家吧。”
喜得汤圆蹲下来,揉揉小狗的脑袋。“听到了吗?以后你就跟着姐姐混吧。”
小狗似乎很享受汤圆的抚摸,发出“呜呜”的声音。
“爹,再给它一个包子吧。”汤圆朝楚耀祖伸出一只手。
楚耀祖给了汤圆一个包子,又道:“娘子,我们好像买太多包子了,吃不完啊。”
张氏扭头骂道,“你个酸秀才就知道死读书。你忘了你自己在村里是什么口碑了?
包子多买点,回去给你两个兄弟家里送些。咱们既然要在这里活下去,就少不得要跟他们搞好关系。”
“嘿嘿,还是娘子想得周全。”楚耀祖被骂了,心里却美滋滋。
有个这么好的媳妇,他感觉很幸福。
“哟,这不是楚兄吗?楚兄今日来,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楚耀祖的肩膀。
楚耀祖惊讶地转过头,见打招呼的两人有些眼熟。
他搜寻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很快就知道了,这两个人一个叫秦芳,一个叫周子翼,跟楚耀祖一样,都是秀才。
楚耀祖经常进城来论文会友的那批人里面,就有这两个人。
“哟,楚兄,买这么多东西啊?这是发财了?”秦芳和周子翼看到楚耀祖怀里抱着的东西,露出嫉妒的眼神。
这二人也跟楚耀祖一样,家中并不富裕,为了供他们念书,贫穷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而他们也同原来的楚耀祖一样,心高气傲,考不上举人,却又不肯放下身段来做那些谋生的差事,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
张氏和汤圆都围过来,用眼神询问楚耀祖:他们是谁呀?
楚耀祖只得介绍:“这两位是我以前的同窗,秦兄和周兄。”
又向秦芳,周子翼介绍:“这是内子,这是小女。”
“原来是秦兄和周兄。”张氏笑着福了一礼。
汤圆甜甜地喊了一声:“秦叔父好,周叔父好。”
秦芳,周子翼则是漫不经心地微微点头,连腰也不曾弯一下。
秦芳又对楚耀祖说道:
“楚兄,今日怎么把家人也带过来了?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待看清耀祖手里的东西后,秦芳夸张地叫起来:
“楚兄,你拿着这些腌臜的东西干什么?你我的手,都只能握着诗书,哪里能搬这些俗物?”
周子翼也道:
“是呀,我等乃是读书人,可不能沾染了铜臭气。嫂子和侄女儿既然来了,楚兄怎么还亲自拿着这些东西呢?”
秦芳说完,还用手在鼻尖扇了扇风,皱起眉头,一脸的嫌恶。
周子翼则是揽上了楚耀祖的肩膀,笑道:“楚兄快快将手里这些俗物交于嫂子和侄女儿,同我们吃酒论诗文去吧。”
汤圆的小脸抽搐了一下,张氏皱了皱眉,这些秀才怎么这么酸。
楚耀祖看看张氏和汤圆的小细胳膊小细腿,他可不舍得让她们娘俩拿这么重的东西。
他立刻推开周子翼的胳膊,连连摇头:“秦兄,周兄,我还要有事,今日就不去吃酒了。”
“楚兄不去怎么行呢?”秦芳拦住楚耀祖,“楚兄忘了吗?上次你的诗拔得头筹,你还没请客呢。”
经秦芳这么一提醒,楚耀祖想起来一些事情。
以往,他们几个酸秀才一起喝酒论诗文的时候,规定了谁诗文写得好,谁下次就做东。
这样的诗会里面,十次倒有七八次都是楚耀祖的诗文获得一致赞许,因此就数楚耀祖做东的次数最多。
在原来的楚耀祖看来,那是他才华过人的表现。
但现在的楚耀祖一寻思就明白了,他这是被当做冤大头了。
那些人合起伙儿来吹捧他的诗文,吹得他得意洋洋,晕晕乎乎,自愿掏钱做东,一次又一次,为了自己的虚荣买单。
楚耀祖想起这些,鼻孔呼哧呼哧几乎喷出火来。
周子翼依旧笑眯眯:“对呀,对呀,楚兄,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我们已经在万花楼订好了包间了,楚兄同我们一道去。”
见楚耀祖一脸便秘相,周子翼又加了一句:
“楚兄若是不愿意去也行,只要你先帮我们把账结了,这客便算是你请了。”
好家伙,逼请客还能“先斩后奏”的吗?
此番言论让一家人都很不舒服。
“两位也看到了,我们刚买了不少东西,身上的钱都花光了。实在是拿不出钱来请客了。”张氏阴沉着脸。
楚耀祖赞同地看了一眼张氏,附和地点头:“对对对,看来只能下次再请客了。”
“咳咳,”秦芳不无讽刺地说道,“楚兄,你怎么让个妇人替你做主?”
“爷们说话,哪有妇人插嘴的份?楚兄你学富五车,想不到家中妇人却这般没有教养。这要是传出去了,楚兄的面子可往哪儿搁呀?”周子翼依旧笑呵呵,只是看起来多少有点阴阳怪气。
这话若是让原来的楚耀祖听见了,定要羞得满面通红,随即将张氏训斥一番。
不不不,原来的楚耀祖,是不会同张氏一起出门采买日用品的。
毕竟他将面子看得比天大,看不起乡下人,看不起商人,更加看不起妇人,信奉的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以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张氏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汤圆上前一步,立刻出言维护自己的娘。
“两位秀才公,硬逼着我爹爹请客,这才是没有教养呢。两位若是闲得慌,不如回家好好沐浴沐浴,二位叔父身上的酸腐之气,跟腌了十年的酸菜坛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