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好。”顾晓姿一时紧张，看见周香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是新来的护士。”
“那太好了。”周香云放下手中的绣针，摘下眼镜，笑眯眯的站起来跟顾晓姿打招呼：“这可真是太好了，不过就是要辛苦你了，养老院老人多，你得操些心了，孩子。”
这一声孩子叫的格外顺耳，顾晓姿听完后完全放下了紧张，她像是碰见了多年老友，神态自若的站在周香云身旁攀谈起来。
“奶奶，我这会先帮着你们弄药，你和爷爷有什么常吃的药可以给我，我每天配了拿给你们吃。”
“我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孩子。我和你孙爷爷没什么药吃，别看他躺着，身体可是倍棒，成天一群人伺候的啥毛病也没有，不过，孩子，你也别为难，说不定哪天我就干不动，需要她们伺候着，每天让你配着药，拿给我喂了。”
那活泼的性子让顾晓姿特别安心，这里面从来没有一个老人能像周奶奶一样开朗明理，她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童，保持着一颗童心。
顾晓姿忍不住想跟她多待一会，她很喜欢这个奶奶，让人很舒服，说起话来也很投缘，正巧这半天也忙了不少，顾晓姿放下名单，坐在凳子上和她攀谈起来。
刚才一直在身后的护理员插了进来，她嗓门粗糙，说出的话也很没水准。
“周姨，老孙那我给收拾完了，加餐是我喂还是你喂啊。”
“我喂行了。”周香云站了起来：“你去忙别的吧，我这里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们这一天也够忙的了。”
“那行，我去老谷那屋看看，你有事就叫我。”
说着，张霞收拾了屋里垃圾，拎着出了门。
顾晓姿还在想，就看见周香云去了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桶蛋白混合粉，找出个碗来，舀了三勺，用热水冲开。
“奶奶，你这…”
周香云又拿出一包钙奶饼干，拿出三片扔进了碗里，没一会儿，饼干就泡软了。
蛋白混合粉混合着奶香饼干，那味道简直香的不要不要了，顾晓姿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液，还好有口罩做掩护，不然就丢大人了。
“我啊，给这个老小孩喂饭啊。”周香云把饼干搅合匀，拖着板凳坐在孙政史床旁：“你说是不是？看我给你弄得啥，饼干，愿不愿意吃，说啊，你说愿意。”
孙爷爷当然不能回答她，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左手有点直觉能抬一下，其他的，全都依赖于护理员和孙奶奶。
不过，孙爷爷也是有意识的，他听见了周香云的话，转动着眼珠子表示自己想法。
“来，张嘴，张大一点。”
周香云舀起一勺，吹凉后，放进了孙政史的嘴里，刚放进去，奶汤又顺着嘴边淌了下来。
“你瞅瞅你，跟个小孩子是不是一样，看弄得那都是，你别急，等我把勺子放在你嘴边了，你在张开嘴吃。”
顾晓姿站在那里，看着周奶奶跟照顾小孩子一样，轻声哄着，没有丝毫不耐烦，一勺一勺，每次都等孙爷爷咽下去以后，才接着喂。
整整一碗，喂了半个小时。
顾晓姿也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这是她见到的第二对老年夫妻，真正做到了执子之手，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岁月和年龄没有磨掉他们之间的距离，疾病也没有带走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经受住了时间的变化，更加彼此珍惜。
这怎么不让人羡慕呢。
顾晓姿和周奶奶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她知道，有周奶奶这么照顾，她做什么都是多此一举。
出了门，顾晓姿叫住了准备去干活的张霞。
“张姨。”顾晓姿拉着她，“跟我说说你这片区都谁吃药？谁要特殊照顾呗？”
张霞本来就是个爱八卦的人，拉着她进了一个夫妻房。
里面是两个卧床老人，顾晓姿还没细看，张霞就打开了话匣子：“我这边好说，吃药的少，就这两个能事多点。”张霞指着那两个老人：“这是张秀香，那个是她老伴于海涛，这俩夫妻都是植物人状态了，偶尔拉个肚子，肺里有痰能吃点药，再就是老古家，他一直自己搭配药给他老伴吃，不让别人掺手。还有你刚才去的周姨家，都不用你弄。其他两家你也不用去问了，那俩家都不吃药，偶尔吃个降压药就自己找着吃了，还方便。”
顾晓姿插不进去嘴，一直听张霞在那里叨叨唠唠。
“我跟你说，老古家事多，毛病也多，前两天还因为一个小护士没给他老伴那个气管消好毒，找了院长呢，也就我，尽心尽力给他干，要是换成老李，指不定心里又不愿意了。”张霞凑到顾晓姿耳旁，压低声音：“老古跟我说了好多次了，那个老李上班得时候经常找不见人，她昨天上班你找着她来没？是不是没找着，你不知道，她经常跑到别人屋里坐着偷懒，还当别人不知道，万院长不知道都看着多少次了，要不是看在老员工，早就给踢回家了，你说是不是。”
顾晓姿尴尬的站着，她想走，又找不到借口，她想打断，可又插不进去嘴，只能在那听张霞一个劲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