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海位于大荒星的北部,邻近棋都,相比棋都的繁华,危海附近的房屋居所倒是都显得有些“遗世独立”了。
老章就住在危海边上,他是一个倒卖古董文物的,平常就爱在自己那间二层木屋里捯饬东西。
危海岸上零星分布着木屋、小楼和别墅,住在这的什么人都有,所以当老章看到他家旁边的别墅里久违地住进来了人,而且听说还是什么大人物时,他也没感觉有多稀奇。
直到有一次雨夜,他家的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老章打开门,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隔壁别墅的男主人——他经常看到这个人出入别墅,大包小包地买些东西带回去,相比之下,这家的女主人却很少露面。
正是入夜,外面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男人打着伞,身形颀长,黑色的风衣披在身上,被风吹起一角,衬得他莫名有一种压迫感。
他的目光从伞沿下看过来,一开口,那股凌厉的强势气息却散了大半。
“你好,我住在你隔壁,我姓江。”
老章收回打量的目光,点点头:“江先生。”
“不好意思,现在这个时间上门打扰,”男人顿了一下,语气温和,“我听其他邻居说这里住着的老章是做古董修复的,所以想来找他借点东西。”
听到这句话,老章心里不免嘀咕,他不是爱交友的人,这附近也没几个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哪来的“其他邻居”?
不过他也没多想,只应声道:“我就是老章,你想借什么?”
“操作台。”
老章:“?”
“你说借什么?”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男人微微笑了笑:“你修古董用的操作台。”
老章沉默半晌,满脸不解地注视着他,男人也静静地不说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颇为奇妙滑稽。
然而,等到老章帮着把操作台搬进别墅的时候,看到一楼的角落里堆着一堆大大小小的木雕和泥塑,还有各式各样的手工艺品时,就明白了。
这家的男主人也爱捣鼓这些东西?
“麻烦你了,我厨房里还煮着东西,你先坐会,我一会去仓库里把东西拿给你。”男人脱下外套,换上拖鞋,熟稔自然地系上围裙,转身进了厨房。
“哎哎好。”
老章连连应声,脸上乐得褶子都笑出来了,要不是对方刚才答应了送他一个收藏品,他才不舍得把自己的机子借出去呢。
他站在客厅里,无聊地东瞧瞧西看看,不经意瞥见不远处的柜子上摆着的一座石雕,好奇地走了过去。
这是一座兔子雕塑,白底灰身,以老章的眼光来看,雕刻得挺逼真的,就是纹路略显僵硬,估摸是个新手。
“这是我给我太太做的,是我第一次尝试石雕,技艺不精,所以看上去有些没形。”
老章接过男人递过来的一座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古玩,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虽然形散,但是神聚啊。”
他恭维道:“江先生对您太太能有这份心思,真是羡煞旁人。”
男人听着这番话,只是淡淡笑了笑:“今晚叨扰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老章抱着古玩,别提有多开心了,“都是邻里,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他咧嘴笑着就出了门。
别墅的大门缓缓合上,窗外的雨声愈来愈大。
方才搬来的操作台被放在了一楼角落里的储物间,而不多时,里面就出来了一个人。
“长官,”那人走到了落地窗边,看着正望向窗外的男人,眼神敬畏,“被您说中了,操作台里有信号屏蔽器,还有其他的用来干扰磁场的零件,已经派人拿去检验了。”
江京脸色平静得很:“没别的了?”
下属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摇了摇头:“没有了。”
“君钰不会只安排这些的,这周围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你带着人再去查。”
“是。”下属转身就准备出门,想了想又问了一句:“长官,那个老章,要不要处理了?”
江京摆了摆手:“他是被利用了,不用理会。”
“是。”
下属推门,径自走了出去。
夜幕深深,江京处理完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务,才转身上了楼。
刚一走过楼梯拐角,就见二楼的楼梯栏杆旁站着一道身影。
邵棋穿着睡衣,正静静地低头望着他,眼底晦涩不明。
江京迎着她的目光迈上楼梯:“怎么醒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邵棋摇摇头。
“我头有点疼。”
“刚做完手术,会有一段恢复期。”江京走上前去,轻轻抚过她的发丝,在她额角的绷带上定定看了一眼。
“刚才睡觉做梦了吗?”
邵棋笑了笑:“怎么天天都要问,我睡得挺好的。”
“那就好。”江京绷紧的肩膀松了一松。
自从邵棋做了手术之后,他成日里提心吊胆的,尤其是邵棋的身体不久后还出现了后遗症,经常在夜间做噩梦,有时候会有明显的记忆受损的排异反应。
江京用尽了各种方法给她治疗,这些时日才有所好转。
窗外的雨声小了些,他揽过邵棋,扶着她往一旁的卧室里走:“身子没好透,就多睡觉。上次你悄悄溜出去吹风,回来后头痛了几天,这次我可要看住你了,你再折腾又要折腾回病床上去……”
“——我的手术是不是失败了?”刚一进到卧室,邵棋就开了口。
她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然而江京的神情却僵了一僵,嘴边的话顿住了。
确实是的。
邵棋的手术失败了。
医生告诉江京检测仪器无法在邵棋身上检测到任何正常人类的记忆曲线。
江京掩去眼底的幽深,说话时的语气依旧温和轻柔:“先别管这些了,养好身体。”
他一边说,一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我已经在排查附近的居民住所了,我怀疑是君钰做了手脚。”
“正常,”邵棋接过水,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他肯定是想从我身上捞点什么的。”
“大荒星独立于帝星之外,游靖虽然听君钰的话,但也不是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我在这,他不敢做什么小动作。”江京冷着脸淡声道。
邵棋挑了挑眉,侧头瞥他一眼,带着几分揶揄的口吻:“好厉害啊江京将军,承蒙你罩着了。”
江京本来还端着脸,颇有一番凌厉的气势,然而她这话一出,他顿时就像是漏了气的皮球,发出几声笑来。
“少打趣我。”
邵棋乖乖喝完了睡前一杯水,两人简单洗漱后就关了灯。
雨声渐盛,江京躺在床上,把邵棋的身体拢进怀里,他偏爱如此,好像这样就能确定身侧之人还在身边。
夜色沉沉,黑暗中响起邵棋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带着几分空灵感:“那个帝星来的研究员现在还在棋都?”
“还在,说是不见到你就不回去,你要是嫌她烦,我就直接安排人把她送回帝星。”江京翻了个身,轻轻牵住了她的手。八壹中文網
邵棋被他话里的匪气逗乐了。
这人,办事总是随心所欲,怪不得那些人都怕他呢。
“不用了,”她说,“我想见见她。”
“反正早晚都会见面的。”
她早晚,都要把这些事做个了结。
听她这么说,江京低低“嗯”了一声,良久,紧靠在她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