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夕阳渐垂,落日黄昏,洒在人的脸上,衬得如同迟暮。
蔺书衡放下手中的笔,神情淡漠:“都办妥了?”
“回公子,都办妥了,不过……”下属犹豫着说道,“万一四皇女没有按照我们设想的行事,那该如何是好?”
“不会的。”
蔺书衡的眼尾仿佛衔着一层薄薄的雾,斜斜地看过来时,冷而凌冽。
他将案上的纸张拿起,折叠起来,收入了袖中。
“箭在弦上,她不得不发。”
“即刻召集十六卫,随我入宫护驾。”
下属的声音激昂:“是!”
……
刘其闻被骗了,从半个月前收到的第一封书信开始,一切都是精心谋划好的骗局。
邵弗从来没有给她写过任何怂恿她发兵的信件,阻止她的倒是有几封,但被截胡了,刘其闻根本没有收到。
“这!”
“这怎么可能!”
刘其闻神色惊骇,她虽然和侄女多年未见,但她又不是糊涂,字迹和印章还是认得出来的,分明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有假呢!
“姑姑!字迹和印章皆可仿造。是有人一步一步诱导你发兵,来逼我谋逆啊!”
邵弗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她分明都已经安排好一切了,只需要让女皇在慢性药中渐渐病倒,然后给作为人人眼中钉肉中刺的邵棋随便安个什么犯上作乱的名头,她就能借此解决掉她,坐收渔翁之利了。
然而刘其闻的到来完全搅乱了她的计策!
她怎么可能会选自己的亲眷来做这种带头起兵的事?这不是明摆着造反吗!
邵弗微微垂头,掩去眼底的一抹戾气。
接着她就听见眼前的女人万分焦急地问她:“那怎么办,弗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们不得不一条道走到黑了。”
邵弗咬了咬牙,每一句话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尖锐的血腥气:“今晚就进宫,明天早晨,势要让一切尘埃落定。”
夜晚是最好的隐蔽,能够将一切厮杀、狰狞和失态都一一藏起。
成王败寇,邵弗不介意牺牲一点自己的声名。
哪怕千百年后,有人怀疑她弑母弑君。
……
外面乱得很,嘈杂得很,但宫里很安静。
邵棋从原主的记忆里翻了翻,意外地发现,其实原主也很久没享受过这么安然的夜晚了。
就静静地守在母皇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哒,哒。”
从殿外走进来了一个人影,缓缓靠近,邵棋闻到了熟悉的浓郁梅香。
“五殿下金安。”宿月缓缓行了一礼,俯首间,露出一截修长白皙、如凝脂玉般的后颈。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按照黎国律法,贵君以上级别的后妃,就不必再向皇子皇女们见礼了——除了储君,贵君们仍然要对储君毕恭毕敬,规规矩矩。
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除女帝以外的所有人,都要跪她。
“皇贵君这是做什么?”邵棋悠悠地看着他的动作,也不阻止,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个礼。
宿月的眸色很淡,静得毫无波澜:“拜该拜的人罢了,过了今夜,黎国就要迎来新主,早晚都要拜的。”
“新,主。”
邵棋咂摸着这两个字,笑了笑,“母皇若是听到她最宠爱的皇贵君口中竟然说出来这两个字,恐怕又要发飙了。”
“最宠爱的皇贵君……”宿月的眼中浮现几分自嘲,“世人都这么说,说得我差点都信了。”
邵棋:“……?”
【别说话,吃瓜。】系统警告了她一句,然后嗑瓜子磕得更带劲了。
宿月仿佛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他缓缓站起身,对上邵棋带着几分疑惑的目光,望向了她的眼。
“五殿下有没有发现,我们的眼睛很像。”
都是浅褐色的琉璃一般的眸子,配上工笔画般的眼尾。
只不过放在邵棋身上是贵不可言的矜傲疏离,放在宿月身上就是妖冶的艳丽。
宿月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与凤君,长了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所以殿下你猜,陛下留我在身边,赐我无上荣宠,是有何意呢?”
邵棋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有点尴尬,这母辈父辈之间的事情,她听着总感觉有些别扭。更何况宿月不知道,但她知道啊,她的皇帝娘没昏,就在旁边听着呢。
更抓马了。
“其实我现在头有些晕,”邵棋以手扶额,暗示意味呼之欲出,“夜深了,皇贵君回去休息吧,我就不送了。”
对于她的“送客”,宿月置若罔闻,而是忽然抬眼,问了她另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殿下很喜欢蔺正君吗?”
邵棋眨了眨眼,这不废话么……
她感觉这宿月的精神状态多多少少是有点不对了,要不她跑?
邵棋正盘算着,就听到面前的男子神色如常地接着问道:“那殿下登基后会册立蔺正君为凤君吗?”
咳咳——
邵棋差点噎死,她的皇帝娘是怎么做到的,听到这种话,还能安静地躺在床榻里面,连呼吸声都平稳得很。
“殿下?”宿月执拗地看着她似乎非要她给出一个回答,否则就不罢休似的。
邵棋缓了缓神,半晌,才语气平和道:“不会。”
是意料之外的答案,宿月拧眉:“为何?”